采访缘起:8年前,当我与看上去有些油滑的律师魏更晓认识时,还心存戒惧。因为老魏的阅历复杂,他当过兵,上过警察大学,还和专管我的某某政治警察是同窗学友。我不明白他看上了我哪一点。
后来混熟了,我直截了当地问。他却一脸茫然道:“看上你哪一点?看上了你无用嘛,无用的人好玩。”
但他不总跟我玩,遇上敏感的时期,敏感的事,他就要借故避嫌。由此我推断,他和密探不是一路货。况且,他经常有忘形之时,会向我提供些访谈的线索——但却支离破碎。这不是卖关子,而是他的某一根敌情神经始终绷着。
老魏偶尔出其不意地做点令人感动莫名的事儿。例如有一次,他发现书刊稽查大队把从印刷厂搜缴的《漂泊——边缘人采访录》(即《中国底层》的单行本)倾销到旧书市场,于是就买了40册送到我家里,还直骂如今警察素质低,没文化;还有1999年6月4日,我在电话里对着自由亚洲电台朗诵《大屠杀》。老魏后来透露,当时国安局的警车在我住的小区外来回兜了好多圈,终于没有上楼来抓人。“原因是开车的某某科长听进去了,觉得弄一个脑子缺水的干嚎的诗人没意思。”
2004年11月24日这天值得纪念,因为已改行搞房地产的律师老魏到底松口,在我屋后的黄忠农家茶园接受了我的访谈,并且讲了一个比较完整的雇凶杀人的很戏剧化的故事——透过这故事,我看出已年过不惑的老魏心底充满无可奈何的愤慨。我突然觉得自己欠了他的。是啊,我欠了许多普通人的,可又一时说不清到底欠的是什么。
魏更晓:老威?嘿,这一晌在哪儿发展?
老 威:我还要问你呢,我们大约有一两年没碰面了吧?手机也换了,老打不通。
魏更晓:时间晃得快,人也该有些变化嘛。你咋样,还弄底层访谈?
老 威: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我一文人,也做不了其它的。
魏更晓:8年前,我们刚认识,你就做访谈,现在还做,这玩意挣钱吗?
老 威:哪能和你这大律师比。
魏更晓:我已没做律师了,去年到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挂了个名。
老 威:与时俱进啊,房地产又比做律师来钱快。只可惜,我又少了一个渠道——你过去的确给我提供过很多访谈线索。
魏更晓:我不干律师也能提供线索,也许更方便,不涉案嘛。
老 威:我做一个你的访谈如何?
魏更晓:你别掏录音机,别这样!我头皮都麻了。
老 威:就随便摆摆龙门阵吧。
魏更晓:行,今天就放松一下。老威,你知道两月前发生在内江某地的离奇盗车案吗?
老 威:不晓得。
魏更晓:有个劳改了8年的贼,出狱后,在黑道兄弟伙的帮衬下,摇身一变,成了某工地的包工头,发了些不明不白的财。为了勾兑改善与警方的关系,此贼送了当地刑警队长一辆桑塔纳2000。但没过多久,刑警副队长又来找茬,此贼急忙赔笑请客,几杯酒下肚,副队长就骂开了:“某某某,你他妈的势利小人,就晓得拍队长的马屁!这摆不平嘛。”
听话听音,此贼连连打保票:“摆得平摆得平,不就一辆桑塔纳么。一周之内,给您老人家送去。”
老 威:这劳改犯发的什么财,出手这么豪放?
魏更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可此贼的财横过了头:他当机立断,招呼了三个同窗牢友,乘夜去200公里以外的某市夜总会偷车。刚要得手,却被女车主突然撞上。于是使个眼色,按住人家脑袋,硬绑进后座。再开车狂奔至80公里外,先奸后杀,再碎尸几段,分装入几个编织袋埋了。
众贼把轿车清理干净,没事儿一般回到当地,倒头一觉睡至第二天下午,才把这礼物送到副队长指定的某汽车市场的路边。牌照、发票都伪造得妥妥贴贴,面对必恭必敬的贼们,副队长的脸笑开了花。
这案子直到大半年后才翻了,还是副队长休假到外地,因驾车撞伤了人,被交警扣住。上网仔细一查,发觉牌照有假;再一追,事就闹大了——不仅副队长,连队长的轿车都是贼货。
老 威:这警匪一家,老百姓的日子就难过了。
魏更晓:你是文人,翻翻历史书就晓得,这官贼勾结,历朝历代都有,又不是这个时代的特产。包公铁面无私,算北宋时期的反贪局长,可他手下的七侠五义,个个都是惯偷,甚至偷到阴曹地府去了。
老 威:那不叫偷,叫侦察。在北京的朋友某某家里,我就遇见一个东北的刑警队长,彼此聊起来,他就说有时为了摸清案底,还去人家屋里开保险柜。窗下门前留有暗哨,如果有意外,比如房主提前回来,或有人路过,就得发手机震动暗号。如果来不及,撬保险柜的警察也得跟贼一样,该躲该溜,自己看着办,万一不慎被捉,挨了打,也得忍住,哀求人家送派出所去“悔过自新”。
魏更晓:你连警察做贼都知道?
老 威:道听途说嘛。
魏更晓:我下面讲一个雇凶杀人的故事。申明一下,这不是道听途说,而是我曾参与辩护过的一个案子。已过去4年了,当时法院指定我做一桩人命案的律师。我的当事人是农民工,出不起钱,我也就准备按惯常的做法,见见人,走过场一般问问案情,挑几个法定从轻的细节,以便在开庭辩护时提出来——没用,杀人填命,天经地义,我就做做聋子的耳朵:摆设,总比在法官左右一言不发的陪审员强些。
当事人叫姚文贵,盐亭县黑坪区水罐乡人,几村几组忘了。小伙子27岁,黝黑的皮肤,浓眉大眼,很帅。有点像香港的娱乐明星郭富成,就是又蹦又唱肌肉又发达的那个。可姚文贵是乡下人,说话也脸红,没那种时尚的气质。
我在开庭前一周才去看守所见他。已经深秋了,还下着雨,可姚文贵穿着单衣,镣铐加身。他结结巴巴地探问我能不能不判死刑?面对这么个法盲,我能说什么。
会见不过十几分钟就结束了。尽管是走过场,我还是问了他的家庭情况。原来他的父母、老婆、妹妹、孩子都陆陆续续在5年内从乡下迁到了成都市内。我问他老家还有什么人?他回答还有个婆婆,已70多了,守着老屋和山沟里的几亩地。
回家浏览了案卷,又照姚文贵写的地址,去一趟肖家河一住宅小区的院门,姚的爸爸是这儿的门卫。传达室有七、八平方米,除了一张桌子就是床。我溜一眼床底,还有旧钢丝床。估计到了晚上11点后,关大门,再关传达室的小门,这逼仄的空间就会填满6个人。
姚父50出头,可头发已差不多花白了。他的月工资从小区住户的费用中扣除,仅120元钱。其他人不在,我不知不觉在那儿和他聊了两个多小时,不由自主地生出许多感慨。
老 威:你不是个钱串子律师么?咋会“感慨”?
魏更晓:你开这种玩笑,我可要生气了。
老 威:对不起。
魏更晓:你不能自认为是作家,就占有从精神上审判别人的制高点。今天一开头,我讲了个警贼一路的故事给你听,因为我晓得,你这反革命分子,喜欢听坏警烂贼,现实里拿这专制机器没奈何,就打打精神牙祭嘛。可我说的,也是个极端的事儿。
老 威:行啦,别借题发挥了,求求你。
魏更晓:案情开始比较平淡:一家装修公司的老板,就叫A吧,在外面有了情人,两人好得如胶似漆,于是自然而然,A就想和已相处了12年的原配老婆B离婚。本来离婚也自然而然,如今三四十岁的男人离婚已成时尚。可接下来是财产分配,A辛辛苦苦折腾10来年,有120平方米的住房,有价值10多万的捷达王轿车,还有几十万的存款。如果男方无故提出离婚,至少得把财产的一半分给女方;况且他们还有个7岁的孩子——还有,“第三者插足”的情况一点不能见光,否则,A作为过错方处境更加不妙。
下一步你肯定猜着了:要离婚,又要保全财产,唯一办法就是除掉原配B。A受过高等教育,亲自动手的事不敢做,于是就通过社会关系,在永丰立交桥下面的烂茶馆与黑社会接上头。眼下商业时代,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已成为一个不见光的职业。在这个行道,人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有价格:比如削一只耳朵,2000元;砍一根食指,4000元;无名指3000;整只手12000到15000。捅一刀,肩背,视深浅,800至1400不等。总之,致命,不致命,或半致命的分寸都有基本、较高、最高的价位。
除按部位论价,还得按人的身份、阶层论价。这就是无底洞了,因此买命钱可以是两三万,也可以是几十上百万,甚至两三百万。A同世上多数发横财的官与商相比,只能勉强算个中产,因为经过一番比划,A咬死只出3万元。对方迟疑了三天,大概已通过调查,摸清了A的家底,还价5万。
于是双方达成协议,A先出2万元“预定货款”,半个月内搞定,即付清3万余款。
老 威:这种事敢定协议?
魏更晓:表面上看,这是一份购买装饰材料的正规合同。连公章、私章、经办人都有,两万预定货款甚至有发票。
老 威:天哪。可杀手是谁呢?就是你的农民工当事人?
魏更晓:总之,A自从按规矩交钱定合同之后,感觉踏实;而且暂时断了与情人的交往,天天回家陪老婆孩子,伪装得一丝不苟。
老 威:我关心的是怎么下手。
魏更晓:这和承包工程是一样的,通过谈判而接单的人,也就是包工头,是从来不动手的。他拿了“货款”,先扣下自己该得的百分之五十,再发包给下家。在好几年前,这行当刚兴起时,下家得了另一半,就直接干了;可现在,黑白两道的人都精,又想吞钱又不想沾血——于是下家照样扣一半的一半,再发包给下下家。如此一来,两万变1万,1万变5千,落到我的当事人手上的,只有两千五百元,而且也是先付一半,完事再付一半。
老 威:真是命贱如草。
魏更晓:姚文贵不是黑社会,可他走到这一步,恐怕只是早晚的问题。
老 威:雇农民工杀人的故事早就听过。
魏更晓:话至此,得分两头,我先讲讲姚家是如何进城和立脚的。现在的边远农村,除了太老的和太小的,几乎都进城了。
老 威:这个我晓得。2002年父亲去世,我们送他的骨灰还乡,就发觉农村更加地广人稀,青壮年跑得差不多了。有本事和胆子大的,就去广州、北京或乌鲁木齐打工,至少也来成都找机会;老实一点的,去稍近的绵阳,或干脆在县城混,挣些钱寄回来交各种税费。总比在家里刨土强。
魏更晓:可越来越多的状况,是乡下人通过进城打工,一步步割断了与家乡、土地的血缘联系。比如姚家,先是儿子姚文贵和村里的小伙子、姑娘一道进城,奔某建筑工地下苦力。没日没夜地混了几个月,城市的灯红酒绿肯定比农村的黑灯瞎火诱人,于是人人都在寻求继续留下来的机会。姚文贵聪明,打听到一些小区缺门卫,特别是80年代形成的老小区,没有物管,住户们又想安全可靠又不想多出钱,这种“好事”只有乡下人肯干。
于是姚文贵瞅准机会,立即带信回家,召来46岁的父亲,并且顺利地让其当上肖家河某小区某大院的门卫,月工资120元。虽少得可怜,但传达室好歹是个住人的窝,父子俩不用另花钱租房子了。况且乡下人勤快,经常替院里居民干些杂务,也能挣些补贴。
由于农民工群体的帮派势力,姚文贵被资阳或简阳帮一手遮天的建筑工地排挤出来,先后擦过皮鞋,修过自行车,虽然总被城市管理人员撵来撵去,可还是从牙缝里抠出两百元钱。于是他买了辆无照偏三轮,利用已熟悉的地理环境,在肖家河一带拉客挣钱——一年后,随着姚父工作的日益稳定,姚母、姚妻及姚子陆续进城投奔,两三年后,连过年也不回老家了。
传达室住一大家子,居民们开始有议论,但乡下人吃苦耐劳,经常为他们充当免费差役;况且这么多人守门,也的确安定团结。
老 威:一部农民离乡迁徙史就这样完成了。
魏更晓:往大处看,整个中华民族都在迁徙,农民家庭离开世世代代的土地,这是最基础的那块砖的挪动;而城里人也一样,县城居民向往大城市,只要有办法有条件,谁都不想呆在祖传的原地,谁都愿意削尖脑袋朝更大更没约束的天地钻。所以,在这个由低级到高级的迁徙循环中,西方成为中华民族终极的天堂——有钱有势有门道的官、商、娱乐明星是飞向那儿的第一批候鸟,其实从骨子里,他们还是中国农民,与姚文贵一家没有区别。
老 威:高论高论。
魏更晓:嘿,扯远了。总之,时光一晃,姚父就做了4年门卫,居民们逐渐习以为常了。在这4年里,姚母姚妻分头替人擦皮鞋,也到饭馆里当过杂工,运气好时,也有院里居民雇他们做家庭保姆。而姚文贵一直拉偏三轮,这生意来钱比固定工作快,可蚀本也快。在交警的拉网清剿中,他一年至少要损失四、五辆车。姚文贵说:“一辆车本钱150元左右,全年就要蚀本1000多元,可我拉一个客才挣两三元钱,这都是血汗啊,要多少个两三元才凑得够1000多!”
老 威:他一直没改过行?
魏更晓:在底层社会,那一行都有帮派,有门道,不是同乡和熟人,难于插进去。由于交通的便利及城市扩张,来自成都郊县的打工者肯定比更远的外地打工者占便宜,在建筑、装修和其他劳务市场,也更容易抱成团。一两个人是弱势,如果本乡本土的人成群结伙,就感觉不到弱势了——大家的共同目标是求生存,求发展。初级黑社会就这样形成了。
回到姚文贵,在与警察的猫鼠斗中,他最终的出路是放弃这个饭碗,可哪儿去找其它饭碗?而他自认为是男子汉,是能挣到大钱的。他说:“一家六口总不能老挤传达室,连同老婆亲热都不方便。可在外头租个笼子屋也得一两百。”
在种种不可化解的烦恼中,一个两年不见的同村人牵线来了——他有了挣大钱的机会!2500元在他的习惯性思维里,立即转换成近17辆偏三轮:天文数字么!况且要搞定的还是个弱小女人。
老 威:这是杀人哪,他那么轻易就答应了?
魏更晓:真的简单。姚文贵喜欢看香港的录相片,就是在建筑工地上搭一大棚,一元钱可以进去看两三部的那种警匪烂片。他还目睹过多次民工之间为抢活儿干的斗殴,棒子、砖头、刀,啥都派上用场了。大伙头破血流,却连一分钱也弄不到。你呀,看来是真的写字致富了。
老 威:啥意思?
魏更晓:脱离底层群众呗!不明白许多人干一年也挣不了2500块。
老 威:唉,你说得对,老魏。
魏更晓:雇主给姚文贵指定了猎杀对象,丢下定金,限定一周内搞定。A家住战旗小区,越过一条笔直的大马路就是金沙遗址,好几个大的房地产开发集团都瞄准那未来遗址公园的商业前景,纷纷在这儿圈地。楼盘还没开工,在一人高的大片荒草中,经常在这儿散步的人们已踏出了好几条人行土路。A家也有散步的习惯。姚文贵在土路上迎面碰过两次A和B,还牵着一个小女孩,看上去挺和谐的一家。
姚文贵斜挎一个装榔头、菜刀的布包,跟踪了三四天,甚至深夜还在那围墙外瞎转,但始终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已经秋天了,这家伙竟不顾蚊虫叮咬,选一拐角处,在杂草丛中埋伏下来。如此守株待兔,又耽搁了两天,眼看明日就到限期,姚文贵急了。刚巧,这天A一家的散步时间比平常晚,大约8点40分,天已黑尽,但一轮明月将四周照得亮晃晃的,那一家三口靠近了,并且前后都没其他人。本来姚文贵很绝望,他对付不了三个人。可这时A的手机响了,他喂喂地接听了两分钟,就对B说:“家里来客了,你带孩子先回去。”B嗯嗯地答应:“一块回去吧。”A却坚持让B先走,他要一个人想些事情。B嘲笑说:“结婚这么多年,我还没发觉你是个哲学家。”于是就拽着孩子快步而去。
姚文贵蹲在杂草中,眼睁睁地瞪着猎物溜掉,却不敢弄出动静。A继续溜达,还亮出家伙,对着草丛撒了泡尿,直到彻底放松了,才又掏出手机与情人通话。他来回走着安慰对方:“解脱的日子不远了。”姚文贵觉得无趣,正准备要悄悄撤退了,却突然听见A说:“我给你备了1万块,你先用着,熬过这一阵,我的全是你的。”
“1万块”这三个字,刺痛了已被花脚蚊子叮麻痹了的皮肉和神经。在月光下,他又窥见A从西装里面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他眼冒金星,忍不住喘起来,而情意绵绵的A还在重复“我等着你,你也永远等着我”,并且啧啧亲那虚无的嘴。
姚文贵醉汉似地窜出来,A正背对着。他右手举着榔头就扑过去,A刚好关机转身,太阳穴就挨了一下。姚文贵后来交代:“没想到人也这么不经搞。”
姚文贵把昏厥的A拖进荒草深处,在浪漫的秋天的月光下呼哧呼哧敲了他几十锤。太阳穴被砸出一个坑,脑浆和血渗了出来。接着,A的牛皮纸信封落入贼手,他还坐在温热的尸体上,下意识地抽出钞票直瞪着,这可是他这辈子见到的最大数目的钱!
老 威:人家要他宰老婆,他怎么把老公宰了?
魏更晓:而且是主谋出5万元雇凶的老公,你说离奇不离奇?
老 威:转了一圈儿,就是为了找人杀自己啊。
魏更晓:上帝拿人的命运赌博,姚文贵咋晓得?他把死者身上的钱财搜得精光,顺手将榔头和菜刀扔进河沟里;他逃回肖家河,继续拉他的偏三轮。由于B当夜报警,A的尸体很快就被找到,姚文贵的直接雇主大概要避风头,没敢再露面。
一个星期后,姚文贵就近租了一间房子,每月160元。他和老婆进城这么几年,到底可以过没有干扰的性生活了——可是,刑警也上门了,他作案的凶器被捞上来,一审,他当然供认不讳。
老 威:他晓不晓得真相?
魏更晓:晓得,所以觉得自己不该死。他对我说:“律师,你一定替我申冤!因为我杀坏人没杀好人。”我问:“你是故意没杀好人吗?”他就不吱声了。
老 威:真是个老实人。
魏更晓:对,有朴素阶级感情的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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