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旗史话

 

易大旗

 

 

 

大陆电视剧《走向共和》里提到了青天白日旗的来历,也捎带着说及当初的争议,却语焉不详。其实此旗号的兴废颇为周折。如剧中所言,该旗帜为共和先驱陆皓东所创,青天白日之雏形就此奠定。不过那时的设计是白日高悬于中央,取其太阳当空,光华普照,象征自由平等思想。太阳投射出来的12束芒角,取其天干地支的“地支之数”,象征的是遍地义党。青天白日旗首见于庚子年(1900年)的惠州起义;而它被当作中国之象征来悬挂,则首见于新加坡华人会馆中华堂,当时仍拖着辫子的大清国奴性臣民望之惊悸不已,走避不迭,但英国殖民当局却毫无干涉之意,于是南洋多国的中华会馆纷纷跟进,清朝的黄龙三角旗迅速凋零,海外侨界举目皆是青天白日义旗……

及至同盟会正式成立(1905年),未来国旗的设计为议题之一。《走向共和》里也提到“井字红旗”的方案,它实系同盟会员廖恩熙的创议,井字取自井田制典故,象征耕者有其田。孙中山先生并不赞成,但当时青天白日只是革命党义军之战旗,孙中山并无非得奉它为未来国旗之意,他反而提出,法国的三色旗并非一国专有,它是世界上多数革命政党的共同理念,即象征自由、平等、博爱的红蓝白三色。中国未来的国旗应以三色旗为蓝本,加以发挥创造。此议一出,争论遂平息。同盟会决定:青天白日旗为民国军旗,三色旗为民国国旗。此后,同盟会在两广连续发动了黄岗起义、惠州起义、镇南关起义、钦州起义……青天白日战旗多番浴火沐血,它在共和派人士心目中的认同程度要比三色旗更高。1908年的钦州之战,革命党人就是高擎青天白日旗由越南过境直取广西的,当时把守关隘而又同情革命的法国官兵,均无意阻拦义军。

青天白日旗造型的重要变化,源于1909年的广州新军起义,此役的战旗均先期在香港秘密缝制,不过白日图案已由旗帜中央挪至上角,底色也改为“满地红”。最为壮烈的1910年广州黄花岗起义,革命党人打出的也是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大旗。

然而,施予清朝这座朽木殿堂以最后一击的是辛亥武昌起义,领导湖北新军的是同盟会里的一派——共进会,他们并非孙中山的嫡系,亦不赞同孙先生全力经营两广武装起义而忽略辽广的中国腹地。湖北新军对青天白日旗也不怎么熟悉,他们起义时打出的是“铁血十八星旗”,象征中国18行省脱离帝制而独立。辛亥革命一举成功,皇帝逊位,江山易帜,但这更易之旗帜却有一番争议。此时“五色旗”首次面世,它来自原来同盟会议定的未来国旗“三色旗”,在红蓝白之外加上的黄、黑二色,象征“五族共和”(汉、满、蒙、回、藏),这本来就是孙中山的思想,怎料孙在革命后回到上海(1911年末)支持同盟会大会,在商议国旗方案时,孙坚持使用青天白日满地红之旗,章太炎则力主五色旗应为正统。在胡汉民等人的斡旋之下,最后决定仍以五色旗为民国国旗,青天白日旗为民国海军旗,十八星旗为民国陆军旗。1912年元旦,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就是在五色旗下庄严宣誓的。不过,孙中山对青天白日旗仍情有独钟,他在临时国会上依然提出更换国旗方案,他说:“青天白日,取象宏美,中国为远东大国,日出东方,为恒星之最大者,且青天白日,以示光明正照、自由平等之意,加以红为底,亦以红蓝白三色,与世界革命党人的三色旗呼应。”但临时国会投票否决了孙大总统的方案,维持原议,孙遂俯首服从。及至同年四月孙总统辞职,让位于北京袁世凯,中华民国的正统国旗正是五色旗。

1913年,袁世凯践踏《临时约法》,操纵国会,倒行逆施,孙中山在南京拟发动“二次革命”,却遭袁的北洋军张勋部镇压,南京失陷。张勋这辫子大帅竟忙不迭地挂出了清朝的黄龙旗,即时便招致各国公使的抗议。及至袁世凯复辟称帝,外国公使团再度严正抗议……袁世凯殁,北洋政府仍奉五色旗为民国国旗。而孙中山在南方护法,成立广东军政府,则弃用五色旗,而重新启用青天白日旗。

1926年广东的国民革命军挥师北伐,势如破竹,及至国民政府在南京成立,青天白日旗遂为中华民国之正统国旗。1929年,张学良宣布东北军易帜改悬青天白日旗,五色旗终于委落泥尘,从此消声匿迹,退出了历史舞台。

数十年风云聚散、形势消长,中共夺得大陆政权,关于国旗之议,亦多有争论。其时多数人主张维持青天白日旗为共和国正朔,而且中华民国之国号亦不予更改,毛泽东本人也曾属意于此。殊不知,强烈的反对意见来自急于表忠的前朝遗臣(如张澜等公),他们或是前清宿儒、或是民国耆老,力主与中华民国撇清干系。于是新国号与新国旗方案多多,一时教毛泽东委决不下,他本人曾倾向于选择“黄河国旗”方案(旗帜上有一黄色横杠,以黄河象征中华民族的生命脐带),但有人指出那道黄色横杠把红旗一分为二,似有裂土分疆的不祥之兆。那时内战尚未打完,毛氏本人也甚为忌惮天下不能一统,遂放弃了“黄河国旗”。几经筛选,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号及五星红旗终于降世……且莫论在美学意义上,五星红旗并不端庄美观,仅说它的象征涵义几经兴废,已颇有问题。五星红旗左上角之大恒星象征中国共产党,拱卫于旁的四小星之一为“民族资产阶级”,这颗星在中共立国不几年就黯然陨落,四缺一至今,其他三颗星也名存实亡,只剩下中共那颗大星在自得其乐。如此国旗,岂能服众?

却说本朝新君之“政治文明”,当为新政之徽记。然而政治文明之终极就是民主宪政,这恰是中共不能触动之死穴。无妨假设,胡温之后,中国终于踏上宪政之途,台湾亦有望回归中华故国,彼时之国号与国旗,断无可能维持现状。追寻国旗之沧桑,无论中共的五星红旗或国府的青天白日旗都有污秽之事,窃以为,实不如回到陆皓东的原创——那一面青天白日旗,如日方中,海内外炎黄子孙如望翠葆霓旌,当推为堂堂中国之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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