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政治协商”

方 舟

 

 在地球的西边,民众为了国家的公共事务总是时常分成两派或若干派吵架、辩论、投票,很热闹。在东边,有一个中国,很平静,没有吵架、辩论、投票,几个权贵坐在一起,谦让谈笑间国家大事已定也。民众的要求,权贵们也给予了照顾:邀请几个“杰出”的民众坐一坐,“有话好好说”,凡事好商量,同样,还是谦让谈笑间国家大事已定。——西边的行为叫民主,东边的叫做政治协商。

中国的权贵,中国共产党,发表了《中国民主政治建设白皮书》,很为自己发明的政治协商制度得意:“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的政治优势在于:既能实现广泛的民主参与,集中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和各界人士的智慧,促进执政党和各级政府决策的科学化、民主化,又能实现集中统一,统筹兼顾各方面群众的利益要求;既能避免一党执政缺乏监督的弊端,又可避免多党纷争、互相倾轧造成的政治混乱和社会不安定团结。”

几乎每个中国人都知道中共在说谎,但是这个谎言又是如此漂亮。它究竟是假在什么地方呢?协商和民主的区别究竟是什么呢?

民主社会中的不同党派,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就像在同一运动场上竞技的运动员,他们的竞争是在比赛规则和裁判的客观公正的基础上进行的,胜败的结果最终取决于自己的技术,而非其他。中国专制社会中的多个党派,是不平等的,因为有一个党,即是队员又是裁判还是比赛规则的制定者。协商,正是在这种不平等的产物:对手有意见可以提,但是最终裁决权,还在共产党手里。

那么,中共能否既当好队员又当好裁判呢?不可能,因为队员是规则内的,裁判是规则外的;因为队员是利益的,裁判是超利益的。如果可能,必须有一个前提:中共党员都是无私的。——对了,中共“组队”的名义,就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政治协商正是人性本善的产物。人是有原罪的,不是本善的,建立在虚假人性观上的政治协商最终只能是虚伪,而非其他。让步,是有的,甚至能让到“民主”的程度,但是,这是虚假的,是暂时的,因为中共当权者的协商让步只是在局面不利的情况下做的权益之计,而绝非真心“自宫”。一旦危局度过,所作的让步就会反弹,让步愈多反弹愈大。中共建立国家政权之后的第一次重大让步,就是所谓的“白花齐放,百家争鸣”,“给党提意见”,但是,其结局,其反弹,大家都知道,那就是“反右”运动。这次“协商”的结局如此戏剧,以至于后来它干脆被称为了“阳谋”。

那么,中国能不能出现个超利益的“裁判”呢?不能,因为中国人是无神论者,任何超利益的东西,在中国人眼里,都是虚幻的,不实际的。中国人也有个超利益的概念:“天”,但是,“天”也仅仅是个概念而已,没有人真正信它。这也不能全怪中国人,因为魔鬼使用了一个伎俩“天人合一”,使得中国人良心中尚存的一丝“天”意,荡然无存了:中国的皇帝,自古就是“队员”和“裁判”兼职的,因为他们被中国文化封为了“天子”——一个不认字的大老粗掌握了最大的兵权,就出来一群儒生添屁股,封人家是“天”的儿子,他的儿子,他的孙子、重孙、玄孙也都是“天”的儿子,真是乱伦。自从皇帝们当了“天子”后,中国人没人再信“天”了,因为“天子”们一个个都是衣冠禽兽。臣奴们对他惟命是从,仅仅因为他握着刀把子,他一旦丢掉了刀把子,他也就身死人手为天下笑了。信奉神道的日本从古到今只有一个皇室;信仰基督的欧洲,至今还有十个皇室。中国的皇室呢?在那里?儒教以忠孝育人,其实是在骗人,信仰儒教的中国人是世界上最具反叛性、最不忠的民族。

西方,人们信仰上帝,皈返上帝唯一的儿子基督。神权是超利益的,是欧洲社会规则的裁判。有他存在,欧洲诸国能够和平共处,良性竞争,既没有列国混战,也没有大一统;有他存在,使得一个国家内的政党能够公平竞争,军队不服从一个政党,只服从政府,其实是服从道德,服从神。这个神权,不是虚幻的,是实实在在的,他能罢黜一个掌握军队的国王的权力,也能让掌握军队将领交出军权……。少数统治多数,是大自然的法则,也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者的法则,更是无神论中国人的法则。在他们眼中,大多数统治少数的民主,是荒诞的。是的,如果人仅仅是一种高级动物,民主,就是不存在的。但是,人和动物有着本质的差别,因为人信仰宗教。支撑民主这种最“虚弱”政体的,正是人的道德力量。从这种意义上讲,民主就是神主。

中国的政治协商制度,是无神论者所能发明的最好的专制制度。中国文化是“天人合一”的,她使得中国社会的权力一元化,使得中国的皇帝既是国王又是教皇,使得世俗权力无可争议、缺乏监督。中国文化是“敬鬼神而远之”的,是“以人为本”的,她使得中国社会的终极权力必须集中在一个党、一个人身上,使得中国社会以官为本位。政治协商是中国传统专制社会中采风、乡绅传统的制度化,它不全是作秀,它有着很实际的用途:他可以及时让专制者了解被统治者的心声以便及时采取对策;他可以使专制者对民众中的优秀者进行感情贿赂、收买,使得民众成为缺乏带头人的乌合之众——政治协商的目的,就是维护专制。政治协商和科举(应试教育)一样,是中国文化的发明,更是中国专制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

2005    11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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