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题目有些不严肃,如果与喻东岳先生的巨大不幸联系起来,更有些不道德,但是揭露监狱的“造神”罪恶实有必要。倘使一日,喻东岳先生能获国家赔偿,或者说有人道主义律师愿免费为喻先生作代理人,或许本文可成为一个旁证。
无论诉诸法律还是论及良知,喻先生一个好端端的人进了监狱,出来后精神失常,总不能说监狱即国家没有丝毫责任。我们且不论他的“罪名”为何,换言之,罪名与健康后果无必然联系。也可以肯定地说,监狱是不会接受有精神疾病的人,所有出来得此病的人均是在监狱中“获得”!
在监狱里,虽然监规明示不得起外号、叫外号,但几乎每个大队(监区)都有一两个外号“神儿”、“老神经”的人,“神儿”多了还得排序,称曰:“大神”、“二神”或“小神”。有的没有“神”类外号儿,也被多数囚友指目为“神经系列”。举三个例子,可资证明。
一、被虐后变成了骗子
此人姓李,河北省衡水人,盗窃罪,10年刑期。正宗外号:“老神经”,又衍生为“神儿”、“神仙儿”。
据说(因为他入狱较我早,放得比我晚),他初入狱时受不起繁重的劳动压力,完不成任务,情愿挨狱警及管事犯人的打。久之,“脑子出了毛病”。脑子出了毛病,就不怕打了。有一次,小他十多岁的狱警一路子给了他100余个巴掌、踹了50余脚,他的脸肿成了馒头状、嘴角子也流了血,还高叫“打得好!”--如鲁提辖拳下的镇关西。
说来可怜,但也可恨。他由被虐狂变成了虐待狂,尤以欺服新入狱的犯人为主,主要是勒取经济收入,比如弄条烟、要几个裤头儿。他还善于打小报告儿比如告我私自做饭吃,以及什么时候偷听短波收音机了。
整个中队即分监区没人不怕他。在我释放前,中队新关进一个法轮功类的犯人,不知“老神经”采取的什么办法,他把“轮儿”(一般法轮功类的都会落这么外号儿)给骗了,骗得人家把箱子上的钥匙给了他。
他试图骗过我两次,我说:“借了挂面,你就别还了。我知道你没实话。”
二、割腕也不当事儿
没外号的张某,是个众人皆知的“神经系列”人物。他觉得自己的案子冤,多次申诉。但是,写申诉占时间,影响劳动,或者说脑子老想自己的冤,就干不好活儿。
终有一天,队长即狱警训斥了他,他也火往上攻,顶了老家伙。老家伙是粗人,连出工收工签字都写不了,就知“专政力量”。他口头语是:“收拾你个B养的!”于是,小张被挂上了“家伙儿”--脚上趟镣,小张还是不服,找了刀片子(生产区好多这类的工具),割腕。幸亏被及时发现,不致丧命。
“割腕也不当事儿!”老家伙不怕犯人来硬的,又给小张“上了一件儿”即带上了牛鼻子铐。不让他出工,关在生活区,由好几个人看管。稍见稳定后,得以去了镣铐。可能是他故意表现良好,因为不几天,他再寻机自杀。--从生活区的垃圾道跳了下去。
自杀未遂,可他的精神出了毛病。在与别人说话的过程中,你会听到他总有一句话:“我刚才说的是吗来了?”
你要看他表面,人样子挺好、头几句话也行,但是他常做让你想不到的举动。社会上的人可能说他怪,但是实在是他的“神经出了毛病”。
被逼自杀,在监狱里是长有的事儿。所以,监狱考核犯人的条款上把阻止他犯自杀列为“重大立功”行为,但是,自杀未遂,大多人成了精神疾病患者。
三、那个“小轮儿”很危险
很危险,并不是说他要伤害别人,因为,他被强行灌了几次食(下胃管),人就“不那么精神了”。
他姓朱,叫什么名字实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家是沧县黄骅与沧县交界一带的人(或是李天木乡人,或是风化店人)。因为他分到我所在的监区时,我快放了。有过几次接触,也就是劝他“现实点儿,先度过刑期再说。”之类。有一天晚上(正巧我去卫生间),听到尖厉的叫声,回头看时,不远处几个犯人“积极分子”好似被从某个房间给撞出来的。不少犯人被吵醒了,尤其上位床又挨窗的都伸出头来看。坐班的犯人大骂:“都他妈B的睡觉,没你们的事儿!”不过,这个座班员知道我不怕事儿又“有些社会关系”,说:“綦哥,不是骂你,你也别管这事儿啊!队长吩咐,给新来的‘小轮儿’下胃管子呢。”我无奈地摇摇头。凭良心说:我知道自己没两天就走了(头发都留了起来),不愿摊事儿,若在平常“非干涉不行!”
第二天,我想让别人给“小轮儿”捎过几小包奶粉去,但别人说:“他绝食,你给奶粉,这不是帮狱警行恶吗!”于是,我改成了让人给他带维生素片儿。但是,没任何可能帮助他。晚上,我借故到他那个宿舍去,只见他面色苍白,比来时(不到一个月)瘦了一圈儿,眼光呆滞。看管他的两个犯人说:“綦哥,别管这事儿,这‘小轮儿’早晚神经病了!”
……
监狱里虽然防自杀,但队长也口口声声说“三不怕”:不怕你不干活儿——管事的犯人就收拾你了;不怕你自杀——监狱里大不了搭上三几百块钱的火化费;不怕你绝食——胃管子伺候着呢。
监狱的恶劣生存状况足以打垮心理素质不太好的人,所以中国二次犯罪率目前稳居世界之首,因为大多数二次犯都有报复心理,在监狱里落下了心理残疾。震惊全球的石家庄靳如超爆炸案,实际上是一个心理疾病发作的案子。如果按医疗程序诊断,肯定不致被枪毙,但是石家庄当局没法向上级及社会交待,就杀了靳如超以搪塞。
监狱绝非是把人改造好的地方,一方面它是血汗工厂,另一方面它是精神绞肉机。仅就医一项,就能把个正常人折磨成“神经病”,比如说,犯人身体严重缺钾后会瘫在床上,但那种小白药片(钾片)吃多也能致人死亡,因此,犯医一般不敢给开(怕有病的犯人积多了,一次吃)。要拿到十几片钾片,就得一条上百块钱的好烟(监狱有专卖好烟的货架)。这样,你还得知情不过,点头哈腰,并保证“出了事儿,自己兜着。”比如我为某A去“求这个药儿”,必须是在傍晚溜到医院,如做贼一般地交易。我的交易方式不仅给现金,还得外加一小瓶二锅头酒。而这一小瓶二锅头酒也得花十块钱从“犯人黑市网络”里找。设使一个穷犯人没人管(没钱),那就惨了,等死吧!死不了,也得疯了。如果你看到一个病犯被晾在医院里,爬着回来找队长求情:“给弄点药儿吧!”--别以为这是拍电影,这是真事儿,让你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事儿,除非你的心是耐心材料烧成的!
中国监狱制造了大量有心理疾病的所谓改造好的人(名曰“获新生),但是喻东岳的事情毫无疑问地说明那是骗人的鬼话。而且,最为令人惭愧的是:至今还没一件犯人出狱后因精神失常,向狱方即国家索赔的例子。
谁来替喻东岳争取这个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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