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宗教维权经历

徐永海

 

    1989年2月后我开始到北京缸瓦市教堂聚会,12月我受洗。1990年后我参加袁相忱牧师的家庭聚会,通过袁相忱牧师的经历,使我认识到什么是十字架的道路,我立志一生都要走十字架的道路。

    1958年袁相忱弟兄拒绝加入三自爱国运动组织,被以反革命罪判无期徒刑,他在监狱中度过了21年8个月的劳动改造生活,在狱中受了很多很多的苦,例如他曾经在半年的时间里,被关在一个长、宽、高都是1米多一点的“鸡窝”里,监狱称为“小号、一米号”,出来后,很多时期不会走路。袁相忱弟兄后来说:“当时是抱着为主殉道的心”。

    袁相忱被捕后,他的妻子梁惠珍姊妹自己一个人带着六个孩子,最大的十七岁,最小的才六岁,还有六十多岁的老母亲,生活是非常地艰难,常常时吃了上顿,还不知道下顿吃什么。袁相忱是反革命,梁惠珍是反革命家属,梁惠珍姊妹处处受到歧视,干活是干最累的话,在文革中的那段时期里,还常常受到批斗。

    袁相忱弟兄和梁惠珍姊妹,虽然经历了如此多的苦难,但是他们的信心更加坚定,在袁相忱弟兄出狱后,他们继续为主做工,1989年后他们就开始在自己的家中举办家庭聚会,这个聚会是中国最早的几个家庭教会之一。虽然聚会时常受到有关部门的压力,并且有时受到每天24小时地监视,但是袁相忱弟兄和梁惠珍姊妹一直没有停止聚会,一直坚持为主做工。

    主耶稣说:“我赐给你们一条新命令,乃是叫你们彼此相爱;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你们若有彼此相爱的心,众人因此就认出你们是我的门徒了。”袁牧师的家庭教会,是一个充满爱的教会,是弟兄姊妹的家,1990年,在袁相忱牧师的家庭聚会,美国来的李定武牧师在一次讲道中说:“我们全世界的基督徒是一个身体,你们中国的弟兄姊妹是左手,我们美国的弟兄姊妹是右手,你们左手受伤的时候,我们右手的心在流泪。”这句话我是第一次听到,当时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我们是不孤单的,我们全世界的弟兄姊妹都是一家人。

    相忱牧师的家很小,只有一间房,十多平方米。每次聚会只能有二、三十人,最多四、五十人。这样,一些弟兄姊妹就在袁相忱牧师的引导下在自己的家中聚会。我们一些主内弟兄姊妹先后在刘凤钢弟兄家、武人刚弟兄家、勾庆惠老师家聚会,在90年代初,家庭聚会很少。将我们的家庭聚会写下来,告诉给其他的主内弟兄姊妹,也使其他的主内弟兄姊妹也在自己的家中聚会、学习《圣经》,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为此,在1994年,我们写了《北京基督教圣爱团契》一文。

    《哥林多前书》第12章第26节“若一个肢体受苦,所有的肢体就一同受苦;若一个肢体得荣耀,所有的肢体就一同快乐。”

    在1994年的春天,我见到了多义沟的弟兄。山东省济宁市微山县韩庄镇多义沟村,1929年此村的几户基督徒在一起建立了耶稣家庭,他们在一起共同生活、劳动,渡过了兵荒马乱的那个年代。1983年在郑元苏弟兄的带领下,几户基督徒共三十多人恢复了耶稣家庭。他们用自己的劳动所得盖了教堂,几千名基督徒在他们那里聚会。1992年6月18日公安人员用推土机推倒了他们的教堂,拿走了他们的财产,抓走了他们的弟兄姊妹。郑元苏弟兄被判了12年,四十多名弟兄姊妹被关了2年以上,18名女青年基督徒被强行检查了下身。

    我看到这些材料后,非常气愤,我们的弟兄姊妹信主何罪之有,就被关、被打、被罚、被判,尤其是在材料上写道:“92年7月18日被捕,在微山收审三个半月,只因提审多次找不出我们的罪行,就用压制的办法,……,我们二个人戴一副手铐,被强押到微山县医院妇产科透视下部,后又强行检体,当时有看守所的王所长(男),还有两位女所长,强行我们脱掉下衣,当时我们不同意,王所长说,不同意就找两个男的给你们扒下衣。因为多数是未婚女青年,当时我们怒气忿忿,眼泪掉了下来,就这样被检体。……”在这个材料上18位姊妹签上他们的名字,并在名字上按上手印。

    有的弟兄姊妹可能不明白这里的意思,警察给你们检查身体不是件好事吗?即使有男人,难道在医院就没有男医生吗?警察不是为了姊妹好,警察是要找“罪证”,如果未婚的姊妹不是处女,尤其是怀了孕,那么警察就会说,你们这些基督徒在一起搞淫乱活动,你们这个教会是一个淫乱组织。

    当我看到多义沟弟兄姊妹的这些材料时,我的心在痛,我的心在流泪。我不能装看不见,我也不能说,让我们祷告吧,我们不要管他们的具体事。这些弟兄姊妹和我是同一个身体,他们还在受苦,他们还在狱中,我要为你们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我们把一些材料转给了国外的弟兄姊妹,我们希望全世界的弟兄姊妹为他们祷告。

    1989年2月后我开始到北京缸瓦市教堂聚会,12月我在缸瓦市教堂受洗,1990年后我参加袁相忱牧师的家庭聚会,但是我也时常到缸瓦市教堂聚会。缸瓦市教堂的杨毓东牧师、李克牧师都是非常爱主的牧师,后来他们也参加了基督教家庭教会。

    缸瓦市教堂主任牧师杨毓东曾说过:“按照政府的意思,通过控制主任牧师,就可以控制整个教会。但我想,教会既是神的教会,就应当由信徒来民主管理。所以我在担任主任牧师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建立信徒自主管理的堂务管理委员会。”在“三自”教会内建立信徒自主管理的堂务管理委员会,并给予这个委员会很大的权利,这相当于在“三自”教会内建立家庭教会。何况杨毓东牧师一反“三自”教会以往讲的奴隶之道,大胆宣讲主的生命之道,这样杨毓东牧师就被认为是一个不听话的牧师。多年来“三自”教会一直想罢免杨毓东牧师的缸瓦市教堂主任牧师一职。

    1994年10月30日是杨毓东牧师讲道的日子,他们招集了一大批亲“三自”教会的人员,想要把杨毓东牧师从台上拉下来。可是在教堂内外爱主的弟兄姊妹比他们多的多,他们没敢上台拉杨毓东牧师。但是在教堂的院子里,他们威吓广大的爱主信徒。他们打了我和另一个弟兄华惠奇,抢了华惠奇弟兄的照相机。

    1994年11月19日以后我们就被便衣跟踪。11月23日下午,刘凤钢弟兄去白塔寺参加袁相忱牧师家参加家庭聚会,在路上被跟踪的便衣殴打。同一时间华慧奇弟兄也被跟踪的便衣恐吓。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一个,就是吓唬我们,使我们不敢去缸瓦市教堂,这样他们就可以顺利地把杨毓东牧师从台上拉下来。

    12月4日又是一个杨毓东牧师讲道的日子,杨毓东牧师被他们强行拉下了讲台。几年后,已离开缸瓦市教堂、在北京家庭教会为主做工的杨毓东牧师回忆到:“那天他们安排了近千名警察在教堂的内外,如果我坚持下去,信徒就有可能上街游行、抗议,那样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情况,我不敢想象,我宁可一人损失,我也决不会让信徒受到一点伤害,我的神告诉我,好牧人为羊舍命。”

    杨毓东教堂牧师被从讲台上拉了下来,此事被海外媒体报道,很多弟兄姊妹为此祷告。杨毓东牧师从此走上家庭教会的道路,在基督教家庭教会的道路上为主做工。因为,这件事,1995年1月14日华慧奇弟兄被抓,后被拘留15天。1995年,我、刘凤钢、高峰被劳动教养,据说缸瓦市这件事也起这很大作用。警察对我说和高峰说过,我们就是因为缸瓦市教堂一事被抓的,因为当时中共北京市委书记陈希同对缸瓦市教堂一事非常生气。

    我被判劳动教养2年,高峰被判劳动教养2年半,刘凤钢被判劳动教养2年。在牢里我们受了很多很多的苦,但我们对主的信心更加坚定了。出狱了,刘凤钢弟兄、我、高峰弟兄,我们没有停止为主做工,我们继续为主传福音,带领家庭聚会。1998年我们都出狱后,作为基督徒就要为主传福音,我们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我们开始在老姊妹王美如家中办基督教家庭聚会。2000年后,因王美如老姊妹搬到了远郊区,我们的基督教家庭聚会搬到了我家。2000年1月1日,在我家第一次聚会,来我家聚会的弟兄姊妹和我就被抓到了派出所。但是我们并没有因此就停止我们的聚会,我们聚会一直坚持了下来,一直到2003年4月,我家被强拆。

    为主传福音的道路是坎坷的,在袁相忱牧师家的聚会时常受到有关部门的压力,并且有时受到每天24小时地监视;在我家的聚会,第一天聚会我们就被抓到派出所;同样,还有很多家庭聚会点和我们一样面对着各种各样的不公正的对待。为了维护我们基督徒宗教信仰的权利,我先后写过一些文章,和写信给有关部门反映这些问题。在这里我将我写过的部分有关文章和信说一下。

    1、要为主传福音却被警察传唤,就此事致全国人大的一封信(1999年10月8日)

    2、个人参加海外中国基督徒聚会是否需要政府宗教部门批准就此事致全国人大的一封信(1999年12月15日)

    3、为新世纪的中国请全世界的弟兄姊妹为我们祷告(1999年12月15日)

    4、十字架与新世纪的福音使命(1999年12月15日)

    5、就2000年1月1日被传唤一事致弟兄姊妹的信(2000年1月2日)

    6、基督徒的家庭聚会应该受到法律保护就此事致全国人大的一封信(2000年1月15日)

    7、因要与国外基督徒见面在春节期间我被抓3小时(2000年1月27日16时)

    8、信仰是我们的唯一出路(2000年4月10日)

    9、让我们和我们的主在一起共同使中国成为一个福音的国度——致全世界弟兄姊妹的一封信(2000年5月7日)

    10、因为“六。四”我们的基督教家庭聚会被阻止(2000年6月3日)

    11、基督徒应有在一起学习《圣经》的自由,希望人大制定相应法律予以保护——就科研工作、百姓住房、基督教家庭聚会等问题致全国人大何鲁丽副委员长的一封信(2000年12月23日)

    12、希望制定《宗教法》使基督徒的家庭聚会受到法律保护就此事致全国人大的一封信(2001年3月2日)

    13、中国最著名的基督教家庭聚会面临拆迁(2001年10月13日)

    14、就鞍山市基督徒被警察马毅刑讯逼供一事致全国人大的一封信(2001年11月27日)

    15、推荐北京李克牧师的《北京基督教的二十年现状》(2001年12月4日)

    16、李克牧师说家庭教会应敢于保护自己的信仰权利(2001年12月4日)

    17、我们中国最需要的是信仰(2003年1月1日)

    18、在中国非典肆虐是时候请弟兄姊妹们为我们被拆毁的家庭聚会祷告(2003年5月14日)

    中国东北辽宁鞍山,一些主内弟兄姊妹定期在一起聚会、学习《圣经》,当地公安人员说他们是邪教,对他们刑讯逼供、暴力取证,之后还将李宝芝姊妹劳动教养2年。李宝芝姊妹不服,起诉、上诉,2001年10月公开开庭。

    在此之前,这些弟兄姊妹不认识我,他们从网络上看到过我写的文章,知道了我。他们通过北京郊区的弟兄姊妹找到我,希望我去东北参加李宝芝一案开庭的旁听。弟兄姊妹向我诉说了他们的苦难,我体会到了什么是左手受伤,右手也痛。鞍山的弟兄姊妹们希望我帮助他们,虽然我也知道,我帮助了他们,我也将面临着牢狱苦难。可是如果我说,我只能为你们祷告,不能具体地帮助你们,我就不是真正的基督徒,到主审判的时候,我就不能面对主,面对众弟兄姊妹。

    参加这个旁听,前后要花去5、6天的时间。我是医生,负责很多住院病人,请不下假来。我找到刘凤钢弟兄,请他代替我去。我给了刘凤钢1千元钱,当时相当于我一个月的收入。那时,我的经济状况也很困难,因为在过半年,我就要结婚,结婚确实需要不少的钱。

    刘凤钢回来后,将开庭的过程、弟兄姊妹的证言证词写成了文章《我所了解的辽宁省鞍山市李宝芝“邪教”一案的事实与经过》。看到主内弟兄姊妹被打的情节,我内心很痛苦。弟兄姊妹是同一个身体内的不同肢体,他们左手受伤,我们右手也痛。为此我将此文修改后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了一些主内弟兄姊妹,后来此文被发表在美国的华人基督教会杂志《生命季刊》上。

    2003年的夏天,刘凤钢弟兄找到我,说他去了浙江,他告诉我说,那里的一些家庭教会的教堂被炸,他要帮助那里的弟兄姊妹。他将他写的文章《我所了解的浙江主内弟兄姊妹被逼迫的情况》给我看,希望我帮助修改。我给他修改后,问他,需要不需要通过我的电脑发给其他的弟兄姊妹,(刘凤钢家的电脑不能发电子邮件),刘凤钢说不用,只修改就可以了。

    2003年10月2日,刘凤钢带着一个萧山的弟兄来到我工作的医院,我母亲当时病危住在我工作的医院里,13日我母亲去世。这个弟兄是家庭聚会的传道人,在他的家中有家庭聚会,他家用于聚会的房子就被拆毁了。萧山的弟兄向我诉说了他们的遭遇,如弟兄姊妹聚会的房子(教堂)被拆毁,弟兄姊妹被办学习班等。这时,我再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左手受伤,右手也痛。如果我只说,我只能为你们祷告,但不能具体地帮助你们,我就不是真正的基督徒。

    我问他,他的房子是否有“房本”,他说有。我对他说,现在,全国有很多地方,城市拆迁,农村占地,都存在着强拆现象。我家就被强拆了,现在我一家就是无家可归,在租借房住。就强拆问题,我们有很多人在一直在上访,我还打算通过法律途径、通过法院打官司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我对这个弟兄说,我们可以通过法律的途径来维护我们宗教信仰的权利,你把材料准备好,来北京,我们一起找律师,找媒体,上访,打官司,使那些拆毁房子(教堂)的人不敢再任意侵害我们的宗教信仰权利。可以还没几天,我就被抓了。

    可是,没有几天,刘凤钢弟兄就在浙江被抓了,一个月后我也被抓了。刘凤钢弟兄因为写了《我所了解的辽宁省鞍山市李宝芝“邪教”一案的事实与经过》、《我所了解的浙江主内弟兄姊妹被逼迫的情况》、《在北京远郊的山区传福音被警察盘查的经过》这三篇文章,被判有期徒刑3年;我因将前一篇文章发给海外的主内弟兄姊妹被判有期徒刑2年;张胜其弟兄因将后两篇文章发给海外的弟兄姊妹被判有期徒刑1年。

    在狱中,我们都受了很多很多苦,目前刘凤钢弟兄还在狱中为主受苦。张胜其弟兄在2005年初出狱,出狱后他继续为主做工,目前在中国南方为主服侍教会。2006年1月30日,我出狱了,我还要继续走十字架的道路,继续为主做工,继续为主传福音,请弟兄姊妹们为我的工作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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