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日到七日,我作独立中文笔会会员,受笔会之托去斐济参加了南太平洋大学(USP
The University of the South Pacific )举办的太平洋地区认知研讨会。
南太平洋大学由太平洋地区的斐济、所罗门等十二个岛国共有,这种多国联合办学的形式在世界上独一无二,校园遍布这十二个岛国,已有近四十年史。这次的研讨会是在斐济首都苏瓦(Suva)校园举行,该校园有近万名学生。
两年前,USP文学语言部的教授们就计划在原有的太平洋写作论坛基础上,举办一个认知研讨会,给大洋洲地区的学者教授、作家、艺术家们在教育、文化艺术、宗教信仰等方面的学术研讨成果提供一个交流的平台,在取得资金来源的保障后(主要是新西兰驻斐济的高级委员会),经过南太平洋大学副校长和各部门教授、学生的共同努力,这个学术性研讨会成功举办。
二百余人出席了研讨会。居住在墨尔本的国际笔会女作家委员会主席Judith
Rodriguez女士、亚太作家网络(Asia Pacific Writer Network) 负责人Berni M.Janssen女士和著名澳洲女作家及土著妇女工作者Zohl
Dθishtar,加上我共四人一起到斐济,住在同一个旅馆里。此外,悉尼土著女作家和一位年轻的国际教会女牧师以及堪培拉国立大学教授等也应邀参加了讨论会,前二者在会上作了精彩演讲。
遗憾的是,中国大陆、香港、台湾均无代表前来,我是唯一的中国背景人士,不然,还可以交几个说国语的新朋友。
七月二日是星期天,亚太作家网络在斐济南太平洋大学的另一负责人Mohit
Prasad教授在阶梯教室主持了一个小规模的作家讨论会,出席者多斐济作家及USP大学文学语言系的学生,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太平洋岛国的作家以及我们四个澳洲来宾,近四十人。
许多作家和大学的写手们,上讲了自己的写作经并朗诵他们的作品,不少人写诗。他们多数是土生土长的斐济人,英文极好,发音纯正,文章里满溢着他们对这个岛国岛民的爱,以及保卫自己传统文化的决心。
Berni M.Janssen女士用电脑在大屏幕上对亚太作家网络作了详细的介绍,鼓励人们加入这个网络,她的热情得到Judith
Rodriguez女士的全力呼应,老资格诗人Judith号召大家把自己的诗歌、散文小说绘画等作品寄给亚太作家网络,支持她把这个网络越办越好。Judith还介绍了国际笔会和笔会捍卫自由写作权力的宗旨,提到了被关在监狱里的作家。借这个机会,我发言了。
我告诉大家我受独立中文笔会的委托来此开会。今晚听了那多人朗颂了他们动人的诗歌和讲述的那些美丽的故事,我不得不对听们表示歉意,因我将讲一些和你们很不相同的事情,它可能令你们不安。我说,我在中国坐过十年牢,我的父亲坐了近二十三年牢,原因是我高中毕业后想出国读书,他们说我是叛国投敌,并且认我父亲是我的幕后指挥。这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三、四十年了,但是今天,正如Judith刚才提到的,同样的事情还在中国这个一党专制的国家发生,到目前止,已经有超过六十名作家、新闻记者被关在监牢里,他们唯一的罪恶是捍卫了写作自由,对人们讲了真话。特别是,至少有四名记者仅仅是在网上发表了文章,被政府判刑四至十年。我提请大家记住,在太平洋地区的中国,那里的写作者们并没有你们所享有的思想自由、写作自由和出版自由。在此,我向大家呼吁,关注中国的人权,关注监狱里无辜的作家们!
第二天是星期一,欢迎仪式举行得很隆重,除了斐济传统的祭祈舞蹈外,斐济的副总理也到场发表了演说。接着的几天都是一场接一场的学术报告,直到星期五最后一天也无例外。内容从太平洋各国的哲学思想到传统经济与新的商业意识,从亚太地区的知识交融到印度和斐济妇女宗教信仰的异同,从口述史者的史地位到沉默是金以及亚太地区建筑与个性的关系,还有斐济电影的史与今天
真是应有尽有,异彩纷呈。
主办人考虑得很周到,了使听不感枯燥,会议中途还穿插一些文艺表演。有一场演讲完毕,三个斐济男人站起来唱歌,他们的表情和歌声极尽神圣与庄重,我们一字不懂,感动得直想流泪,转身看Berni,眼泪已经流下来。其实,研讨会演讲场场精彩,许多学者选择的切入点非常独特吸引人,讲话时常被掌声打断,提问切题有时相当尖锐,会场很是活跃。一位在偏僻山谷里长大的女教授,阐释何沉默是金,它说沉默表示对人与社会的尊重与敬仰,沉默表示谦虚与退让
我看她口才极好,恐怕是个山谷里沉默传统的叛逆者。讲完后她感谢大家聆听,邀请人们上与她共舞,必须按山村规定跳够四十五分,好些人涌上舞狂欢起来。
星期四晚上,主持人举行了第二次作家作品朗诵会,这次的来宾比上次多,超过一百人,而且不少人来自斐济以外。朗诵名单很长,每人五分,还有斐济的知名演员和电影制片人,就是没我。我备的两大篇发言稿不适合朗诵,但是我有话要说,找主持人商量,他们马上给我作了安排。后来,Mohit告诉我,斐济有个传统,对年老女性的要求他们只能说Yes。这样看来,我一贯不喜欢说自己老,这次全靠倚老卖老得了个优惠。
我说,你们每个人的英文都非常好,我是那么地羡慕你们。我相信,所有坐在U8(五天来演讲的阶梯教室)大厅里的来宾们,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挣扎,挣扎着把那些能听懂的英文串连起来,试图理解演讲者们在传递什信息。我一面听一面想,要是我高中毕业没去坐十年牢,而是像你们在座的每一位一样受到正规的良好的高等教育,那今天,我就可以和你们一样,把自己研究的成果用漂亮的英文在此与大家共享,给筹备这次大会的南太平洋大学增添荣光。当然,在此,我仍然要感谢USP给我这好的机会,在此发言。
我是幸运的,现在已经生活在海外,在自由民主的澳大利亚。但是,包括我在内的海外华人依然生活在恐惧之中,我们的精神还在共产党的控制之下。共党的手伸得太长了。今年二月,共党从中国派遣了五百多人(最小的只有七、八岁)到悉尼去送温暖大游行。据称,仅此一地就花费了一亿多元,这只是他们声势浩大的全球送温暖活动的一部分。中共动用大量老百姓的钱到全球各地送温暖,为什不给自己国内那些没钱上学的孩子,得了病等死的穷人,那些失去了土地没法活下去的农民送温暖,而到千里之外,海外华人锦上添花送温暖?它是在向海外华人送恐惧,送精神枷锁,试图控制海外的中国人。
请看下面的事实。
2004年2月,墨尔本华人联合会召集它属下三十多个组织近五百名会员,举行盛大午餐宴会庆祝澳大利亚国庆。主持人的演讲刚开始,墨尔本中国领事馆一位副领事,执意要某报社女记者立即离开,否则,领馆来的所有官员将退席。
当时我的西人丈夫Ian也在场,他气愤地站起来,以退场抗议。他说:这里是澳大利亚,华人在此高谈自由民主,居然干出驱逐新闻记者的事,实在荒谬。我敢担保,这里的华人,很多人仍然被中国共党控制,没有自由。这位普通澳洲人,说出了真相。
2005年6月,墨尔本著名画家傅红颁发傅红文学奖2005年散文奖。齐家贞《自由神的眼泪》一书作者的《爱情树上的两片叶子》获得金奖。
不久,主办此次颁奖事宜及登载有关新闻的某报老板,收到领馆的电话,你们的文学奖,谁不可以给,偏偏给齐家贞?在海外,他们什么都要管。
今年,独立笔会墨尔本的会员们,决定在六月十一日召开文革四十周年讨论会。会前三天,突然,场地负责人通知我们,由于不能说明的原因,开会的地方不租给我们了(一个月前就交齐了租金),我们来不及另租场地,也没时间另打广告修改以前的通知。是谁在背后捣鬼?
超过了限定的时间,我无法多讲,只得结尾说,朋友们,请大家不要认我们喜欢指责。我们揭露黑暗,是因追求光明,我们痛恨地狱,是因向往天堂。
讲完话走回座位时,一位新西兰高大漂亮的女学者,弯下身子亲我,她说,你这矮小,可是你有力量。
第二天休息时,一位来宾问我,你是不是在中国大使馆门前静坐的那些人一起的。我说不是的,我属于独立中文笔会,这是一个作家、编辑、翻译等组成的写作者协会,受国际笔会领导。她又问,你们既然已经生活在民主国家,得到所在国的法律和政府的保护,什还在惧怕中共?我答,是的,中共已经无法惩罚我们。但是,我们大多数人的父母兄妹等许多亲戚还生活在大陆,我们担心这些亲戚在工作保障、职务升迁、住房安排,甚至人身安全等方面被中共报。而且,我们还怕中共不给签证,不让我们回国探亲。商人又怕中共不让他们回国做生意赚钱。喔,我明白了,她恍然大悟。身边的另一位女士问,你觉不觉得你们有点self-censorship(自律)了。我答,你说对了,我们是的,在一定程度上,很多海外华人朋友的恐惧是自我夸大了,我们在自己吓自己。
这次研讨会我还有两点深刻的印象:第一,大多数来宾是土著学者或者有土著血统的学者,或者是研究有关土著民族的西方学者,他们发出的最强烈的声音是,保卫土著人的文化生活,保卫土著人的传统价值。他们要求自我定位,Who
I am (我是谁)和 Who we are(我们是谁)!
而不是由别人来告知,我是谁和我们是谁!在西方文明强大的攻势下所激起的原居住地民的剧烈反抗,这是无可避免的。但是,西方文明的大踏步进入和原住地文化传统的节节退让也是无可避免的。这从一位白发苍苍、德高望重的土著女学者坦承自己自相矛盾的演讲可以看出,可以从如此多的土著教授学者,绝大多数是从英、美、澳、新等西方大学里培养出来的,以及如此多的西方学者教授来到太平洋地区的岛国进行教学及研究,并且出席这次大会的事实得以证实。
第二,一位高大粗壮的艺术舞蹈专业的负责人,长发在头后挽成髻,黑色的压发圈在头顶闪亮,戴着耳环的右耳插了朵繁开的白色大花,高跟拖鞋,一位动人的美丽女郎。当她开口讲话时,她的粗嗓门使我们大吃一惊,原来她是个男人。他编导的烈火燃烧激情奔涌的舞蹈告诉观,同性恋也一样精彩!他在校园里受到普遍的欢迎和尊重是显而易见的。南太平洋大学的宽容及开放,非常出乎我的意料。
以除了澳洲,别处都是夏天,这次去地处热带的斐济,可要晒我几斤油出来了。岂知那里不冷也不热是适合旅游的天气,纳闷了两天,这才想起斐济也在南半球,和澳洲一样正是冬季。从机场到旅馆四个半小时的公共汽车,沿途除了美丽的海岸就是成片的大树和绿草,树叶的色带一点黄比较浅,奇怪的是很少看见花卉,即使有,也只是花树,这又和我原先热带景观万紫千红的设想大相径庭,可能夏季就又是一番景象了吧。还有,从我一登机开始,我就发现斐济的妇女极高大粗壮,相比之下,男人成了小弟弟,但无论男女,都能讲英文,都很善良友好。而且,在路面条件差、交通繁忙、行人拥挤的情况下,斐济的司机们(驾的车多数不比我的破车好)居然不抢道,相互礼让文明得可以,这点很不简单。
这次研讨会日程安排得很紧,基本上集中在南太平洋的苏瓦校园里,没安排去别处览,但校园占地宽广,没有现代化的高楼大厦,绿树芳草,表现出一种开阔朴实的风格,同样引人注目,同样饱眼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