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入太石村民维权案件律师手记()

郭艳 

2006-4-15

六﹑赠永康哥哥的爆竹
潜在的、大规模群体性事件一触即发的危机在即。这种现状,政府有对策吗?他们掌握的信息与我们律师了解的一致吗?若情报不准确,将使决策者陷入那种局面?老百姓会遭遇怎样的损害?国家的政局和外交将……
上述问题,已超出律师受委托的范围。抛开律师的身份,作为一名普通公民,此刻,我满脑子里都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句子,把自己折磨的不得安宁。于是,我连夜起草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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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日上班时间,我约唐荆陵在他办公室会拢。下午1600后,我来到唐的办公室---华之杰律师事务所。我发现他也起草了一份文稿,但在措词语句上比我的委婉。我们交换着阅读文稿,唐看完我的草稿,他解释说:是担心遭到我反对,他才故意斟酌词句的。
我理解他的顾虑,与人当面谈话时,我总会留有余地。但是,在书面语中,我往往锋芒毕露。因为要反映的问题事关重大,已不容在语句上闪烁其辞,必须要引起阅读者足够的重视。
证据表明:七位村民被捕是有关政府人员设计,施警察圈套滥用侦查权的结果。该地方政府为打击报复举报人,以执法为名,滥施秘捕措施,在诱发群众围观争议时,被围困者依计发出求救信号,使另一批不明原委、只看到表象的武警见证,公安机关再以妨碍执行公务为由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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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事件的设计,看似天衣无缝,实则破绽百出。它属于典型的逼良为娼!是执法犯法,滥用职权行为。其直接后果是使该政府失信于民。因为,该政府在身先士卒 地引导公民,巧妙地示范实施违法犯罪。该地方政府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理当天下共诛之!它对群众的立场和感情,已检验出其先进性的实质是反人民,真实地反 应出它的执政理念与执政能力。
我们反复核实816事件的每个细节:执行公务车挂地方牌、执法者着便衣、不出示证件、不表明身份、用村民有争议的干部充当诱饵、想象中的幕后老板和活动经费,明显的违法裁决……
六十余份《亲笔证词》、调查笔录、现场照片及录像资料,都能相互印证,形成锁链。              
我们约杨茂东在1830共进晚餐,杨却于1940才赶来。他解释说,刚去机场接待一位记者。
这时,有四位在8·16事件中被抓的村民,已被提前释放回家。为核实委托事项有否变更,我们特希望能与有关政府进一步沟通,也想再给经办单位一个反馈。我们更想借提前释放为契机,积极互动,使太石村事态在法治框架内走向良性循环。
经我们核实,被提前释放的四人是吴志雄、杜伯荣、梁景华、冯结明。这四人都承诺:放弃起诉公安机关的权利。在他们四人中,还有一人已被政府官员口头封官许愿。而冯伟南、冯顺添、吴柱辉三人仍在押。
我们对提前释放四人的方式,给予高度认同。觉得经办单位已能回归理性,就一定有自我超越、自我修复的能力。
然而,附条件加封官许愿的作派,也反映出该决策人抖落不开,有一种迷恋强权因循守旧的固着心态;同时,表明对方想对我们摸底,为以后分而治之做准备。
0040分,我们准备了给政府机关的材料,也备好随时代理行政复议的文件。可是,材料直接送给涛涛?宝宝?春旺?还是给永康呢?我们讨论了一阵。
我们设身处地分析,现存体制中司法尚未独立,永康哥哥的地位较特殊;在实践中,检察机关难行监督权;也考虑到涛涛和宝宝还在理顺熟悉工作中……
我们更多地动了测隐之心,担心涛涛和宝宝面对这种现状,在新班子尚未组成前,他们究竟能承载多大负荷?
经反复权衡,我们都倾向于先把材料给公安部。想尽量站在执法者角度,先以违纪切入,最大限度地为经办人的前途留出空间,用上下级业务监督指导的职能,使事态就此打住,给番禺有关方面留下回旋之机。
同时,也考虑到番禺有地级市的历史,以为将材料直接送到中央,能减少省地各方的宗派纠纷,避免相互扯皮,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把材料给公安部,也有无法割舍的隐衷。
每逢涉及警察违法犯罪的案件,真让人爱恨交织,欲罢不能,倍受熬煎。
人是社会的动物。当他在某个行当里摸爬滚打一阵,特定的生态环境也就自然形成,彼此之间,都是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警察卷入太石村事件的处理方案,我们始终秉承客观公正的宗旨,采用的是低调保守、尽力减轻社会负面影响的策略和思路。
因为,警察乃正义的化身,是许多人心中的偶像。在某种意义上,公民对警察的认可,就是他对国家的正面评价。因此,警察维系着国家安危。  
对警察职业的认识我更为透彻,深知警察已成为当今心理压力最大、最高风险的职业人群。
体制上的缺陷,一些地方政府,任何芝麻绿豆小事都找警察出马……警察也长期习惯把自己变成机器,许多警察没有独立的人格,没有高尚情操和灵魂,甚至终日依 赖尼古丁、酒精、淫乱和毒品来麻醉自己,获得解脱。警察的刑讯逼供与心理问题常常相伴相随。长期以来,为种种利益,他们不是疲于奔命瞎忙豁,就是干脆 挑子。在公职人群中,他们得到的社会评价最低,个中辛酸委屈,未必能得到社会理解……
2005
年,我曾对近十年来G省执法人员执法公正情况的一项调查显示:社会对公安干警的肯定评价为53.9%,不及格。而对该省法官,检察官和狱警的肯定评价,依次排列为69.3%93.2%99.3%
警察的工资靠谁,他们能不听谁的话吗!
我们清楚,人的行为方式,既取决于其素质与品行,也与制度和客观环境密切相关。
我们在客观分析的基础上,将本案中涉嫌违法犯罪的证据策略地冷藏,首选以违纪呼吁叫停,既是一位女性凡事追求完美,想尽量降低各种损失的本能反应,也是杨茂东、唐荆陵和我等三人,出于共同的、对涉及本案执法者的善解和包容之心。
对杨茂东和唐荆陵两人唠叨着,这是一个有着八亿农民的国度,警察中有65%以上的人来自于农村,祖祖辈辈都是种田的,农家的孩子能有这个工作很不易! 我当时的那劲头,比天敌面前的老母鸡还有过之而不及!似乎什么鸟都想把它藏到翅膀下!让他们两人觉得我很滑稽。      
我较之于杨茂东和唐荆陵两人都年长些。此刻,我自然而然地用女性的思维,更清醒地意识到女性的社会角色是母亲---社会稳定剂----变压器。我试图用母爱的胸怀去排除工作的障碍,避免制造新的误会!在这矛盾的旋涡中,想自己多承载一点风险,让这两个小兄弟少一些挫折。
其实,我们都清楚,寄材料给公安部请警察自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这不过是给永康哥哥放个爆竹!让全国的警察听个响!希望他们引以为戒。
我真希望太石村事件能擦亮警察的眼睛!重新确定自己的方位!
这也是我们在提醒自己和对手,做人做事尽量厚道些!
对衣食父母、手足同胞,相煎何急呀!
人不该忘本,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失去根本,就是墙上芦苇,只能随波逐流。
我们将材料送给公安部,并不是未给对方留够做人的空间与尊严。
我们有选择地,将准备就绪的文件附收集的六十余份《亲笔证词》,连同证人的身份证复印件及数张8·16事件照片,于824日用特快专递,寄北京东长安街公安部纪检部门收。
关于非暴力一词,我曾在几年前观看的一部叫《甘地传》影片中听说过。这次与杨茂东重逢,从言谈中我感到杨茂东对非暴力变革极为推崇。我当时专心于自己的业务,并未与杨交流思想。然而,对非暴力的理解,我另有自己的见解。
我以为,非暴力思想固然很可取,但是,仅在劳苦大众中广而告之,必定是局限和先天不足的!更重要的是,应该使手握刀枪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个国家才能真正走向和平与宪政的轨道!这也是我贯彻于本案工作始终的基本理念。
遗憾的是,我还未曾与杨茂东深谈,他就失踪了。
将材料绕开广东省,我们明知重大事件必须上报高层,不得有误!这是留有余地后的坚持原则。
其间,广东省正在应付兴宁矿难,整日焦头烂额的。考虑到自己生活在广东,就希望问题解决得越快越好!我们认为,帮他们直报中央,也算为省里分担了一些焦虑吧!
考虑过方式方法无论于情、于理、于法,都经得起推敲,我们也就办了。
这是法律人的一种逻辑思维,也许,它并不为另一类人群所苟同。
总之,他们所想得到的,我也许并未想到,而我所想到的,他们也未必想得到!以革命两手,对付反革命两手,乃是娘胎里就接受的胎教!既然如此,那就去慢慢领略别人的高招吧!各位师友,好戏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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