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贞
共產黨100年壽辰這麼個宇宙級大日子,不寫幾個字“紀念紀念”,我於心不安,有負於它們“愛老百姓愛得臉色發青”的真情。我斷定,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篇文章,非寫不可的。
34年前,我到了澳大利亞,才發現,“哇,原來人是可以這樣生活的”,我這樣生活了,我走上反共專制的不歸路。
百歲“紀念”的方式各有不同,種瓜的賣瓜,勞改的談監獄。
我用粗線條快速曬曬記憶庫裡的父親、自己、二弟和“反革命集團”成員,以及看守所、監獄裡同犯們的案情生活碎片等,讓大家見識見識中共“人民共和國”、“人民政府”、“人民解放軍”、“人民法院”、“人民代表大會”、“人民日報”、“人民醫院”等各級國家機構,無所不用其極地利用“人民牌”油彩把自己裝扮成“人民的大救星”“為人民謀幸福”的絕版救世主;而事實是,它們口頭上把“人民”抬得有多高高到九霄雲外,它們行動上就把“人民”踐踏得有多低低至十八層地獄。捏在共產黨手裡的“人民”有兩種功能,外部世界,“人民”是討價還價威脅利誘的靠山籌碼資源人質;大陸內部,“人民”是它們一本萬利源源不斷自生自滅的勞動力,是隨意踐踏血腥屠宰的牛馬豬狗畜生。
謝謝朋友們,請花點時間掃描我文章裡那些坐牢的“人民”,找找看,其中有幾個“人民”對國家的安全對老百姓的生命財產造成了損害威脅應該被法辦,並且動不動就法辦八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槍斃;請想想,維克多·雨果的這句話是否夠經典:人們心裡充滿了黑暗,罪惡便從那裡滋生。所以,有罪的不是犯罪的人,而是制造黑暗的人。
今天,當時最年輕的齊家貞已經80歲滿過,那些最草根最平凡最發不出聲音的“人民”,絕大多數已被中共愛死,不留踪跡。瀏覽本文,至少知道共產百年劫難最權威的見證人,他們曾經來過人間。
說幾句四川話:那個脫了褲子打屁的,黃狗穿蓑衣半截不像人的,一天到晚冒嘴皮皮的,鴨子死了嘴壳子還硬的,到頭來證明是豆渣和屁捏的中國共產黨,偉大不偉大,光輝不光輝,讓事實說話。
一,父女囚徒反革命集團等
齊尊周,我的父親,“美國鐵路高級管理人員協會”1946年老會員,當時中國只有兩名。在美國深造後他歸心似箭,回來在首都南京交通運輸部門任職。1949年2月,父親接受“發揮專長”的邀請,攜一家七口從上海到重慶,任成渝鐵路運輸處處長兼重慶大學鐵道運輸系教授。1949年11月重慶解放前夕,父親拒絕去台灣升官去香港做生意,他堅留大陸,願為共產黨新中國獻出自己一腔熱血、一技之長。51年1月10日,剛滿38歲的父親早晨去上班,晚上沒有回家。母親拖着五個孩子生活無著,最大的女兒我10歲,四個弟弟最小的才15個月。三年“自然災害”,父親在集改隊被逮捕,從頭腫到腳不能站立,爬幾十公尺去受審。他一再向審訊員王文德聲明,對齊家貞的反革命集團,他一無所知。判決書上仍然斷定齊尊周是反革命集團的教唆犯幕後指揮,並且“罪證確鑿”,“齊等二犯亦供認不諱”。父親坐牢近五年後,四川省第二監獄的幹部“代表政府宣布,齊家貞的事情,你確實不知道。可是,你的思想反動,刑期仍維持原判(15年)。”63歲的父親前後坐牢23年,釋放回家才得知妻子已經離世兩年。1985年1月,72歲的父親“第二次出國打天下”,到美國堪薩斯市(Kansas City)參加美國鐵路高級管理人員協會(American Association of Railroad Superintendents)年會,他上台用閒置了36年的英文發言三分鐘。1991年1月,父親獲美國定居,被翻轉的生命再翻轉。
齊家貞,重慶市第一中學畢業,從不求上進偷媽媽錢看電影撒謊搗蛋的孩子,成長為要做德才兼備中國居里夫人的理想青年。1959年9月高中畢業後,我去了一趟廣州——廣州就是敵佔區,地段居民委員、戶籍、市公安局、省公安廳聞風而動上下聯手,他們“高射砲打蚊子”,派線人蔣忠梅做我最好的朋友,租用隔壁旅館對我家全天候監視,專人跟踪盯梢齊家貞。61年9月29日上午,市公安局五男一女手槍鐐銬警車,到和平路把我從家裡抓走。審訊員王文德上午下午晚上急行軍連番提審疲勞轟炸,當著飢腸轆轆的我吃他們的加班晚餐,我大吞口水自尊心掃地,審訊三日靈肉俱毀。王文德軟硬兼施越俎代庖,我苦打成招積極配合,“坦白交代”出公安局、蔣忠梅、王文德等集體構思策劃完善的有16字行動綱領的反革命集團,父親首犯15年,女兒主犯13年,三個同學朋友出身地主富農右派,是反革命集團對成員。我20-30歲十年監獄,獲提前釋放,腦子洗得很乾淨。1987年8月,父親的大宗血汗錢助我澳洲留學英文初級班。1991年1月定居,我在澳大利亞重生。
朱文萱,一中同學,親父四九年去了台灣,母親王南琛小學教師,57年打成右派。幾個同學時不時碰面,碰面在一個肉體的飢餓和精神的飢餓盤根錯節,“包子”遠遠勝於“報紙”的時代。我們嘆息前途渺茫,更埋怨食物匱乏,彼此“製造和傳播謠言”、“惡毒攻擊污衊黨的方針政策”。朱文萱與我同一天被捕,我直接送到石板坡看守所,她押往市公安局。幾個公安輪番審問,其中一人跑進跑出,朱文萱以為我就在隔壁,彼此的供詞對穿對過,“齊家貞剛才檢舉你了,你還願意為她犧牲?”反革命集團成員朱文萱,在石板坡看守所拘押一個月,釋放。文革中,革命群眾開大會,留她一人在車間勞動。後來,朱文萱作家夢泡湯,她成為重慶市頗有名氣的業餘歌手,花腔女高音,走在街上,不斷有人向她招手致意。
尹明善,一中同學,地主出身。一米八五瘦高個子,深度近視眼,沒錢走萬里路,認真讀萬卷書,市一中知名的優秀學生。五八年高中畢業被大學拒之門外,在沙坪壩一家塑料廠當工人。“自然災害”期間,我們幾個同學聚面聊天唯一的主題就是“吃”,餓死人,吃死人等,他講去鄉下嘗試吃黃泥的故事,“製造和傳播謠言”,“惡毒攻擊污衊黨的方針政策”,成為我反革命集團成員,石板坡看守所拘押9個月,獲釋。回到家裡,尹明善立即把所有寫了黑字的白紙綁在身上,去長江游泳沉入水底。他後來既沒當成數學家,也沒實現作曲家美夢,成為四川省盡人皆知的重慶“轟達集團”總裁,當時全國最成功的私人企業家之一。不幸,最近兩年,傳出“轟達集團”破產的消息。
吳敬善,一中同學的同學,判決書告知他出身富農。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在兩路口中學搞總務,他給我出了家住海南島的學生證明,去廣州的火車票半價。逮捕我的前兩天,我順路去學校感謝他幫我省錢,他閑著沒事陪我去蔣忠梅的家,成為參加黑會的反革命集團成員,被學校開除離開重慶遣返北碚,後來的生活工作極其艱辛。在重新調查我與父親的案件時,通過孫伯亮庭長,我了解到吳敬善不幸中風癱瘓在床,幾乎不能講話。我當時的生活環境惡劣,自顧不暇,未曾找過他看望他,深感愧疚。
齊安邦,我的二弟,父親姐姐都在勞改,連清潔公司掃大街都不要他,只夠資格參加出賣體力的街道運輸隊,等工期間他們打牌混時間,從賭胡豆香煙發展到賭錢,日久成癮。地段群眾專政為邀功圖賞積極表現,選擇齊安邦作懲治目標,判決書第一句話就是“齊安邦出身反動階級家庭”,賭博罪,判刑三年。
蔣忠梅,1961年春她來我家,介紹是地段經濟戶藉,發放各種病號票證。很快,她成為我無話不說的最好的朋友。
當時,蔣忠梅一再提到“單線聯系”、“發展對象”、“外圍組織”,指我看她要把誰誰發展進來,以及對我一封來信裡“16個字”多次讚美肯定強調,所有這些,都是我一生第一次聽說感到非常驚訝,後來都是判決書上反革命集團的要素,是判處父親和我的事實根據。被捕審訊時,經過高壓,我全攬到自己頭上,都是我說的我做的,覺得很對得起自己崇拜得五體投地的蔣忠梅,她有8歲小女兒70歲的老母親,對自己李代桃僵的抉擇,至今不曾後悔。在法院重審我與父親的案件時,我認為,十年牢我分分秒秒坐了,損失我斤斤兩兩承擔了,現在,指出蔣忠梅講了哪些話做了哪些事,為的是恢復事實的原貌。而且,昨天的風吹不冷今天的飯,不存在對她有任何損害的可能了。
1982年,蔣忠梅對前去了解情況的法院庭長孫白亮說:“總不能為了自己平反,把責任推到別人的頭上吧。”
1975年初春,蔣忠梅的親弟弟蔣忠泉告訴我:蔣忠梅,她為重慶市公安局跑二排(探子、線人),從五十年代初起。公安局抓住了蔣忠梅與重大大學生崔道衛勾搭成姦的把柄,為了保全面子,她作出幫公安局當線人的選擇。她的公開身份是職業單身母親,暗中,她接受公安局指示,為他們刺探所需情報等,按月領取酬餉。她的兩個弟弟因此都在公安部門工作:大弟蔣忠直先在重慶,後調去北京煤炭部保衛處任職;蔣忠泉,重慶公安局偵查員,後晉升雅安市代理公安局局長。
蔣忠梅把她的同學王文英和男友鄭克,作為國民黨潛伏特務在重慶朝天門槍斃,兩人臨死都不清楚到底是被誰出賣的;蔣忠梅把一個香港女人弄進了監獄,還搞過一個女學生去勞改,那就是你,齊家貞。這次我從苗溪茶場勞改14年釋放回重慶探望姐姐,哥哥忠直專程從北京趕來。我和忠直大吃一驚,受害人“女學生”也在這裡——姐姐不僅仍操舊業,目標還是齊家貞!你的處境太危險,很可能二進宫(再次勞改),我决定把真相向你和盤托出,希望你懸崖勒馬與蔣忠梅斷交。出於正義,出於同情,我想保護你。
蔣忠泉,聰明能幹,興趣廣泛,熱愛文學,《唐詩三百首》倒背如流,一手好字寫出精彩的歌賦詩詞。蔣忠泉說,1957年前,他一心愛黨,誓為共產主義奉獻終身,57年反右後,他發誓不為共產黨做一件事情。1958年任雅安市公安局代理局長,23歲,同年派去西藏平叛,蔣忠泉放走了兩個“叛匪”頭子,解散了一個勞教隊,現行反革命,判刑十五年,後減刑一年。他的黨員孕婦老婆被逼,哭著拋棄丈夫愛黨而去。苗溪茶場滿刑後他無家可歸,回重慶探親。蔣忠梅脅迫不給他上戶口,因為蔣忠泉堅拒跟姐姐一起為公安局跑二排,哪怕蔣忠梅帶他去重慶公安一處見到了她的上司。
蔣忠泉離開重慶,四處漂泊流浪,使用了一些在公安局學到的弄錢技術維持生計,他再次入獄,這次是刑事犯,五年。
蔣忠泉告訴我,雲南有一種熱帶鳥,經常撞死在迎面開來的汽車擋風玻璃板上,牠們誤以為那是太陽,“太陽鳥”由此得名。他說:“鳥類尚且追求光明,不惜一死,何況我們人類。”
二,重慶市石板坡看守所的犯人
1081夏樹萍,38歲,四個孩子的母親。三五反運動時,說她父親是大老虎貪污巨款,她父親想不通,吃掛麵(上吊)自殺,夏樹萍發牢騷說怪話,攻擊三面紅旗,造謠污衊,看守所關押近兩年,瘦成一張皮,保外就醫了。
1095胡薇薇,22歲,重慶醫學院兒科系五年級學生,去農村實習,發現生過孩子的農婦,幾乎個個都得“茄帶病”——子宮像茄子掉出來在褲襠裡擦來擦去,塞進去又滑出來,發炎化膿血咕淋澢,蒼蠅跟在後面攆之不去。家頭的男人罵,這個婆娘沒得用。薇薇在日記裡質疑課堂上說的“農民翻身作主人”與事實不符,婦女生了孩子馬上出工做重體力勞動。好朋友偷看了日記,交給了黨委,胡薇薇被勞教。勞教結束,她的父親拒絕接受她回家,怕找不到工作,退回勞教隊,她前後失去自由14年。最後,胡薇薇請“好朋友”回答,為什麼把日記交去黨委,她答:“我想入黨,想進步。”
157廖品輝,18歲:自然災害農村餓死人,一家三口成了反革命集團,哥哥判無期,爸爸8年,廖品輝18年,都在四川省第二監獄(別名“孫家花園”,“2306號信箱”)勞改。
王德芝,70歲,身材高挑五官端正滿口無牙。解放初,她送獨兒參軍抗美援朝,朝戰結束,不見兒子歸來,去各級機關找領導人,個個保證調查清楚就通知她結果。幾年後,王德芝看娃娃書,發現書裡為國捐軀的戰鬥英雄就是她的兒子。被政府長期哄騙,王德芝不依教扭住領導哭鬧,沒得到烈屬待遇,關進看守所當犯人。
農村婦女A,眼睛深陷嘴唇烏黑,身體瘦削不堪,不識字,說不出為啥進來的。每次,我審訊完畢回監房吃飯,她的眼睛都落進了我碗裡,半張著嘴流口水。那天,她坐在馬桶上,一泡尿沒有拉完就虛脫了,管理員把她弄走,再沒回監房。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農村婦女B,小個子農村老太婆,滿臉皺紋沙眼嚴重紅絲線鎖眼圈,講話必笑聲音顫抖,劉管理員叫我幫她填表。她說︰“老頭子不乖呀。”“他偷隊上的包谷吃,隊上鬥爭他,他不聽話,還偷,還偷。”“隊上扣我家的糧食,扣很多,我和大兒子在坡上把它處理了。”就是說,兩個人在坡上把她丈夫殺了。
農村婦女C,看上去很老,文盲,自己也沒搞清楚怎麼進來的,脊背折斷膝蓋僵硬身體畸形。她在風門洞前大喊︰“我今天五十歲生日,要求吃三餐。”“想吃三餐,莫要進來。”她向所長報告:“我的鞋子遭別個偷了。”所長掃視她的腳︰“你好好找找,我相信沒有人會偷你的鞋。”原來老太婆是粽子小腳。監房有人說她是地主婆,腳小做不得事,嘴巴不饒人,得罪了村幹部。
劉瑛,四十出頭,投機倒把——利用地區差價做生意,進來正好坐在我旁邊,她說︰“你是反革命?好,年青人,有志氣。”拿起我的手,用指頭在我手上寫了個“嶽”的繁體字:“好生看,言字的兩邊,一邊是反爪,抓人;一邊是犬,咬人。言夾在中間,上面再壓一座大山。哎呀呀,因言獲罪,自古如此。”
聶明淑,33歲,三個娃兒的媽,長得像香港電影明星石慧,大陽溝糧店開票員。批評黨支書要不得,有老婆還跟有夫之婦亂搞。糧店失了兩千斤糧票,書記勒令她停職交代,後來正式逮捕。審訊員說“你不認帳我不怕,我這支妙筆會生花,要你花開就花開,要你花謝就花謝。”“再不坦白,我要把你弄到朝天門去敲砂罐(槍斃)。”聶明淑費盡心機只拚揍出七百五十斤。後來,某伙食團退回糧票兩千斤,糧店多發給他們了。法院將就聶明淑編造的750斤糧票判處她四年,因左腎摘除,她監外執行。可是,她的小兒子跟地段代表的兒子吵架,說聶明淑搞階級報復,收進省二監,服完她剩下的一年半徒刑。
韓明珍,農村孤兒,19歲進看守所,監房裡捉虱子能手,自然災害時,夥同農村青少年偷扒鈔票糧票等擾亂社會治安,判刑5年。勞改隊裡,她隨時想幫助教她認字讀報氣力不大的“知識分子”齊家貞。
鄭明秀,26歲,個子瘦長,面目清秀,右眼失明。看守所裡她告訴我案情,十五六歲家貧停學,交了幾個男朋友,收了禮物不肯繼續,詐騙罪勞教三年,在犯人醫院服刑當護士。刑滿後偷竊罪又判三年勞教,期間“自然災害”,“我們餓得要死,為了活命啥子都弄來吃。把糞池裡的潮虫(蛔虫)濾起來,肚子剖開洗乾淨煮來吃。有一回,幹部幾個月大的娃兒死了,我們把他挖出來煮來吃了。”後來,她餓得半條命,勞教隊用擔架送抬回家。“總不能等死,我開始用一把萬能鑰匙進旅館偷東西。”成果很豐厚,判刑五年,到女犯中隊鄭明秀宣布,另外一隻眼睛也瞎了,監房裡她整日和尚唸經:“瞎子等天亮,天亮是一樣。”
一男犯,風門洞前高喊,聲音極大整幢樓可以聽見:“毛主席呀,我的娘,我的後娘;共產黨啊,我的媽,我的癩蛤螞。”
黃達成,五十年代回國讀書的越南華僑,我的一中同學,高我一個年級。他思想成熟,體魄健壯,口才出眾,有極強的號召力和組織力,得到大家尊重,一中僑生領袖。
高中畢業後他成家立業,與護士陳秀英的婚姻美滿,兒女雙全。三年“自然災害”後,僑生紛紛回國,黃達成文革前只身離開大陸,在澳門定居尋職順利,68年回重慶準備接走妻子兒女。突然在家中被捕,罪名是“澳門特務”。之後,公安局不斷派人動員陳秀英離婚。陳答:“你們把黃達成關了七八年,不判刑也不放人。說他是特務,請把証據拿出來,我要看到了証據才離婚。我不相信他是特務。”
黃達成在石板坡看守所單獨關押了整整13年,他創造了公安局不願意看到的奇跡——活著走出了牢門。估計單獨關押的犯人,13年還不死,是創造看守所的歷史記錄了。
我與朱文萱去探望他。曾經海盜威風、雄辯滔滔的黃達成已不復存在,現在他體弱氣虛、口齒遲緩。他說:“我首要的任務是把身體養好。”
黃達成申請出國,公安局百般阻擾拖延,最終,不得不放他去了香港。一年後,妻子陳秀英,女兒黃思湄兒子黃思公(思念湄公河)前往香港與黃達成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