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38)打掉赫鲁晓夫的权威
(1956~1959年 62~65岁 )
赫鲁晓夫批评斯大林几个月不到就遇到了麻烦。一九五六年六月,波兰波兹南市(Poznan)的“斯大林工厂”爆发力罢工游行,导致五十多个工人死亡。在全国此起彼伏的反抗局势下,斯大林时期被监禁的前波兰共产党总书记哥穆尔卡(WladyslawGomulka)重返政坛。哥穆尔卡追求独立於莫斯科的民族主义政策。十月十九日,莫斯科通知毛说,波兰反苏情绪高涨,他们考虑采取武力。
斯大林死後,毛一直想坐共产党阵营的第一把交椅。开头他对赫鲁晓夫还摸不透。如今他看出:“赫鲁晓夫这个人也能捅漏子”,“多灾多难”,可能日子也不太好过”。毛越来越自信,觉得他可以挑战赫鲁晓夫。正好,波兰事起,毛决计做波兰的保护人。
毛又担心弄不好会适得其反。他在床上待著想了一天,第二天召开政治局会议,听众人发议论。大家都附和毛。毛便穿著一身睡衣把苏联大使尤金召進卧室,叫尤金马上打电话告诉赫鲁晓夫:如果苏联出兵,我们将公开谴责你们。毛一再重复,讲得很严厉。
毛的警告到达莫斯科之前,赫鲁晓夫已经决定不出兵波兰。但毛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他派刘少奇去苏联,指责苏共是大国沙文主义,要莫斯科公开作“自我批评”。毛的目标是让赫鲁晓夫丢脸。
就在这时,匈牙利事件爆发。匈牙利人民追求的不仅是民族主义,而且要推翻共产党统治。十月二十九日,苏联决定从匈牙利撤出苏联红军。红军一走,匈牙利的共产党政权肯定垮台。若是共产党阵营不复存在,毛泽东又怎么谈得上坐第一把交椅呢?刚刚还在谴责苏联“武装千涉,的毛,转身向莫斯科强烈要求:苏军不能走。
十一月一日,莫斯科改变主意,苏军留下了,血腥地镇压了起义。事实证明,东欧卫星国离不开苏军。毛看出,这种状况的根源是东欧国家镇压反对派手软。他早就在劝说东欧,向他学习,大杀“反革命”,不要依赖苏联坦克。在匈牙利事件初期任总理的赫格居斯(AndrasHegedus”告诉我们,毛一九五四年就这样告诫他,说巩固权力非靠铁腕暴力不可。当毛听说南斯拉夫的铁托逮捕了自由派对手吉拉斯(MilovanDiilas)时,彭德怀注意到:“主席很高兴,脸都红了。” 波匈事件後,毛采取迂回战术继续跟赫鲁晓夫争权。一九五七年一月,他派周恩来去反苏情绪高涨的波兰,说共产主义阵营应该有个带头的,要哥穆尔卡同意宣布“以苏联为首”。毛料到波兰人决不会同意,他的目的是引出哥穆尔卡的话:还是以你们为首吧。
使毛失望的是,哥穆尔卡对这个提法听也不要听,周恩来一说他就皱眉头。
游说波兰未遂,毛当即转向同样反苏的南斯拉夫,南斯拉夫在斯大林死後与共产主义阵营的关系已经“解冻”。毛指示正在那裏访问的彭真,单独会见铁托总统,以苏共声誉不好,没人听它的为理由,请铁托同中国一道发起世界各国共产党最高级会议。在毛看来,谁发起会议就等於谁为首。这时的毛正在内部骂铁托、骂哥穆尔卡,说他们是右派的祖师爷。毛主动找上门去不过是想利用他们。可惜铁托听彭真说完以後,表示没有兴趣,连参加也不能保证。
东欧当时流传著一个政治笑话:一个人去买茶叶。店主说:“我们有俄国茶,有中国茶,你要哪一种?”他答道:“那我还是暍咖啡吧!”
毛再度努力要苏联领导人当众出丑的计划也没有成功。周恩来在莫斯科教训苏联领导人,要他们公开承认犯了大国沙文主义的错误,并按毛的调子重新评价斯大林。愤怒的苏联人一口回绝。未能如愿以偿的毛,在各省书记会议上说:“我在电话裏跟恩来同志说,这些人利令智昏,对他们的办法,最好是臭骂一顿。什么叫利呢?无非是五千万吨钢,四亿吨煤,八千万吨石油。这算什么?这叫不算数。你无非是在地球上挖了那么一点东西,变成钢材,做成汽车飞机之类,这有什么了不起!,毛把自己的不得志归咎於中国缺乏经济实力。
赫鲁晓夫没有惩罚毛。他有求於毛。波匈麻烦一波未平,国内危机一波又起。一九五七年六月,莫洛托夫、马林科夫和一帮老斯大林分子联合起来企图推翻他·赫鲁晓夫挫败了这个企图,各国共产党都表态支持,就是毛泽东迟迟不出声。赫鲁晓夫只好派米高扬到杭州去见毛。米高扬的翻译告诉我们:毛听米高扬谈了大半夜,然後把手懒懒地朝坐在沙发後面的前驻苏联大使王稼祥挥挥:“老王,电报呢?”其实支持赫鲁晓夫的电报早巳就绪,“毛无非是想要我们派个高级领导来求他。”毛不可能不支持赫鲁晓夫这个赢家。
赫鲁晓夫还需要毛更多的合作。共产主义世界空前的最高级会议即将於,十月革命”四十周年时在莫斯科召开,赫鲁晓夫生十白毛拆他的台。
毛表示可以参加这次会议,但有一个条件,苏联要保证转让制造原子武器以及运载手段的材料、模型。莫斯科反应积极。十月十五日,最高级会议开幕前三个星期,中国核武器制造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国防新技术协定”在莫斯科签字。苏联给中国一个原子弹模型。苏联各部接到的指示是:“提供中方一切东西使他们能够自己造原子弹。”大批导弹(飞弹)专家调往中国。据一位专家说,连苏联自己的导弹项目也受到影响,造成’混乱”。中国原子弹、导弹的试验场也是苏联专家帮助定下的。
不顾苏联“原子弹之父”库尔恰托夫(把or Kurchatov)的强烈反对,赫鲁晓夫派最好的核专家弗洛比约夫(Ye骂en“Vorobyov)到中国帮助策画原子弹制造。弗洛比约夫在华期间,中国核科研人员从六十名增加到六干名。周恩来在中共高层说:苏联“把整个蓝图给我们””凡是它一种定型的东西,包括原子弹、导弹这些东西,都愿意给我们。这是最大的信任,最大的互助。”赫鲁晓夫後来说:“我们给了他们不少东西。”米高扬插话说:“是我们帮中国建的核工厂。”
苏联的技术转让大大加速了中国原子弹的建造。中方谈判代表报告毛,有苏联这些“极慷慨”的援助,中国的军事力量将在五年内,跃進”到一个崭新的水平。
一九五七年十月四日,苏联发射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卫星,在太空技术上超过了西方。毛立刻迷上了卫星,他说:“我们也要搞人造卫星。我们要抛就要抛大的。要干就要干一二万公斤的。也许要从较小的抛起,但我们也要从一两千公斤开始。”(苏联的卫星重八十三点六公斤。)毛的卫星技术从哪裏来?还得向赫鲁晓夫要。
一九五七年十一月二日,毛飞去莫斯科开共产党阵营最高级会议。有六十四个共产党代表参加,其中十二个是执政党。为了表现自己在阵营内与赫鲁晓夫平起平坐的地位,临行前,毛向苏联建议大会宣言仅由他和苏联两家签署。
这一招没能奏效。但大会宣言只由中,苏两方起草。毛也受到特殊待遇,是唯一卞榻克里姆林宫的外国领袖。寝室裏特地为他安上木板床,抽水马桶上搭了个平台改成蹲式。在“十月革命”前夕的庆祝仪式上,赫鲁晓夫和他手拉手出现,高尔基大街和红场上的游行队伍挥舞著中国国旗,高呼:“毛和中国万岁!”
毛能够争得这样的地位,靠的是中国人多,有的是人为共产党世界打仗。毛跟赫鲁晓夫一块计算过,打起仗来每个共产党国家根据自己的人口能出多少军队,结果中国比苏联连同所有卫星国力口在一起还多一倍。有位苏联官员当时对芬兰共产党领导人说:“我们再不用害怕美国了,中国军队和我们同中国的友谊,改变了整个世界形势,美国根本拿我们没办法。”毛深知人口众多是他的无价之宝,回国後他否决了计划生育。在此之前,中共曾想实行计划生育,毛本人也还没拿定主意。莫斯科之行使他打定主意,中国人多多益善。
为了表现他高於与会者的地位,毛拒绝了大会要每个讲话人事先递交讲稿的规定:“我没有讲稿,我要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毛确实没用讲稿,但他的即兴演说,经过了仔细的准备。進入大厅前,他处於思想高度集中状态,中山装领扣没扣好,翻译帮他扣时,他混然不觉。
毛也是唯一一个坐在座位上,而不是站著讲话的人。毛谈到核战争:厂要设想一下,如果爆发战争要死多少人。全世界二十七亿人口,可能损失三分之一;再多一点,可能损失一半。……我说,极而言之,死掉一半人,还有一半人,帝国主义打平了,全世界社会主义化了,再过多少年,又会有二十七亿,一定还多。”在场的义大利代表英格劳(Pietrolngrao)对我们说:大厅裏听众感到震惊、生气,感到“人”对毛无非是数字,死人他满不在乎,核战争他毫不介意,还挺欢迎。南斯拉夫首席代表卡德尔听毛讲完後想:“再清楚不过了,毛泽东想要战争。”就连信仰斯大林主义的法国共产党也很反感。
毛反驳了希望改善人民生活的倾向,说:“有人说穷是坏事,我看穷是好事。越穷越要革命。人人都富裕的时代是不堪设想的……热卡太多了,人就要长两个脑袋四条腿了。”他的观点跟斯大林死後共产党世界不希望战争,更在乎生活水准的风气背道而驰。
毛见了各国共产党领导人,但这些人感到他说话不著边际,无法当真。英国共产党本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党,可是毛对英共领袖戈兰(John Gollan)说:“等待最好的时机行动,英国会是你们的。胜利以後不要把他们[资产阶级)都杀了,把他们养起来。”毛对能力有限的保加利亚共产党领导人日夫科夫(TodorZhivkov)说:“你又年轻又聪明,社会主义在全世界胜利以後,我们推举你做全世界人的领袖。”听者中相信的只有日夫科夫自己。
毛本想此行能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但尽管对他戚兴趣的人不少,响应他的人寥寥无几。
毛略带失落感地对哥穆尔卡说:“我们树矮,苏联树高。中国从人口上说是个大国,从经济上说却是个小国。我们产的钢只有五百万吨……而苏联是五千万吨。”他要和赫鲁晓夫在经济实力上比高低的情绪在大会最後发言中表现得十分强烈:“赫鲁晓夫同志告诉我们,十五年後,苏联可以超过美国。我也可以讲,十五年後我们可能赶上或者超过英国。”
虽然树矮,毛也要压赫鲁晓夫一头,他同赫鲁晓夫谈话,就像老师对学生:“你的个人脾气不好,很容易伤人……有什么不同意见,让人家讲出来以後,慢慢谈。”“任何一个人都要人支持。一个好汉也要三个帮,一个篱笆也要三个桩。这是中国的成语。中国还有一句成语,荷花虽好,也要绿叶扶持。你赫鲁晓夫同志这朵荷花虽好,也要绿叶扶持。”听到拿他比作荷花,在场人看到苏联领袖“把头垂下,脸胀得通红”。
更令赫鲁晓夫屈辱的是,毛当著六十四国代表的面,提起几个月前那场企图搞掉赫鲁晓夫的政变,称搞阴谋的带头人莫洛托夫为“老同志,有很长的斗争历史”说赫鲁晓夫的路线仅仅是“比较正确”。毛讲到这裏时,整个大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会外毛也常常说:“我们热爱莫洛托夫。”毛三番五次赞美莫洛托夫的原因是,莫洛托夫一九五五年曾说毛可以与苏共“共同领导”共产主义阵营。
对这些轻蔑、侮辱,赫鲁晓夫有切肤之痛,在回忆录中说:毛是个自大狂”,“毛认为他是上帝的特使。他很可能认为上帝是他的特使。”但是,赫鲁晓夫都忍了--为了共产主义阵营的团结。毛很清楚赫鲁晓夫的这个弱点,无论他怎样欺负赫鲁晓夫,赫鲁晓夫也不会跟他决裂。他将不断利用这一点来为自己服务。
毛想让人觉得他充满哲理,说话用了很多中国成语。这些成语很难翻译·一个义大利代表说:“大家都不知道毛在说些什么,我记得我们的翻译双手托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从莫斯科回来以後,毛对苏联的购货单又添加了一项:当代武库中的王牌核潜艇。一九五八年六月,周恩来写信给赫鲁晓夫要求提供生产核潜艇的技术、设备,此外还要航空母舰和其他军舰。
这一次赫鲁晓夫没有照单发货。他建议中、苏建立一支共同舰队,越南也参加。这样中国既有了核潜艇,苏联也可以借用中国直通太平洋的海岸线。苏联大使尤金七月二十一日向毛提出合作的建议。
毛当然不会同意,他要的是建造和拥有自己的核潜艇。但他抓住苏方建议借题发挥。第二天他把尤金叫来,当著其他中共领导人的面大发雷霆,说:“你们昨天把我气得一宿没有睡觉。”他把合作建议上升到民族感情、主权问题:“你们只搞了一点原子能,就要控制,就要租借权。”“你们就是不相信中国人,只相信俄国人。俄国人是上等人,中国人是下等人,毛手毛脚的。”发火之余,毛露出他的真实目的:“你们帮助我们建设海军嘛!”“我们打算搞二三百艘这种潜艇。”最後毛要求:“请赫鲁晓夫同志来北京。”
赫鲁晓夫按毛的要求於七月三十一日飞来北京。毛板著脸到机场去接他,没有红地毯,没有仪仗队。
落座後,赫鲁晓夫不断解释,说他根本没有想控制中国的想法。毛仍然表现得好像他的民族自尊心受了莫大伤害,站起来指著赫鲁晓夫的鼻子声色俱厉地说:“我问你,什么叫联合舰队!”他还装作赌气地说:
要是“我们没有核潜艇舰队,将来索性把海岸都交给你们,你们去打好了·,毛的表演把赫鲁晓夫蒙住了,许诺帮助中国在黄河或其他河流边“建立一个制造潜水艇的大工厂,大量生产潜水艇”。
赫鲁晓夫走後不久,八月二十三日,毛突然炮轰金门,一口气朝这个最靠近大陆的国民党海岛,发射了三万枚苏制炮弹,引发了第二次台海危机。美国又以为毛要打台湾。没人知道的是,毛在故伎重施,以迫使苏联人给他核潜艇和其他最新的军事技术。
美国舰队驶入台湾海峡,九月四日,国务卿杜勒斯(John Foster Dulles)宣布美国不但坚决保卫台湾,而且也要保卫金门,威胁要轰炸大陆。赫鲁晓夫紧张了,怕苏联被拖進与美国的军事冲突中去,第二天派外交部长葛罗米柯(Andrei Gromyko)来中国。毛要葛罗米柯放心,说:当前我们不会打台湾,也不会打美国,不至於引起世界大战。但毛又让苏联人感到,他将来和美国必有一战。
毛接著吓唬苏联人,对葛罗米柯说,他希望同赫鲁晓大交换意见,看核战争爆发了怎么个打法。他暗示苏联届时将被整个毁掉,问葛罗米柯:这样一场世界大战之後,“我们应当在哪裏建立社会主义世界的首都呢?”言外之意是莫斯科那时不复存在。毛建议在太平洋上人造一座小岛,作为社会主义世界的新首都。葛罗米柯听得毛骨悚然,不想把这些话写在发回莫斯科的电报裏,但想想还是写了,起草电报的助手说毛的这番话引起了莫斯科的特别注意。
吓唬了葛罗米柯後,毛给他吃定心丸:我们的方针是我们自己来承担这个战争的全部责任。我们同美国周旋,我们不要你们参加这个战争。我们不会拖苏联下水。当然,前提是,你们得帮我们,使我们能独自对付美国。
赫鲁晓夫九月二十七日给毛写信说:“感谢您愿意独自承受打击,而不把苏联卷進去。”赫鲁晓夫同意帮助毛,使毛有能力对抗美国。毛的要求得到满足,他以国防部长彭德怀的名义写了一纸声明,宣布暂停炮击金门。第二次台海危机解除。
十月十四日,毛给赫鲁晓夫写信说,他十分乐意让中国独自承受美国的核武打击:“为了最後胜利,灭掉帝国主义,我们愿意承担第一个打击,无非是死一大堆人”。当然,毛泽东自称的“我们”,准备“死一大堆”的中国人民,是没有被徵求意见的。
这次台海危机带给毛的是:赫鲁晓夫批准转让一系列尖端技术,一九五九年二月四日签订了惊人的“新技术援助协定”,规定苏联帮助中国建造整套先進武器,军舰,包括常规动力导弹潜艇、潜对地弹道导弹等。第一次台海危机使毛从莫斯科挖出了原子弹的秘密,四年後的第二次,使他所得更丰。
为赫鲁晓夫的权威使他有所顾忌。如今,他不必担心赫鲁晓夫,他已经把赫鲁晓夫的威信从中共领导中一扫而光。从此毛说了算。
从一九五三年毛首次推出军事工业化纲领以来,他的购货单膨胀了不知多少倍。每一次膨胀都加深一次毛的根本困难:怎么挤出农产品去偿付。一九五六年,当政治局反对时,他只能以下马项目来让步,因毛不久恢复了炮打金门,但只是象徵性的,单日打,双日停。这种典型的毛式挥金女口土令总参谋长黄克诚深感不解,问毛:“既然我们并不准备真打,炮轰的意义就不大,打大炮花很多钱,搞得到处都紧张,何必呢?+毛无言以对,只有指责黄是个“右d的参谋”,不久黄被打倒。昂贵的炮弹朝金门岛倾泻了二十年,直到一九七九年一月一日,中、美建立外交关系,毛泽东也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