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闭在黑暗中的百合花/是亡灵之光/打开我的灵魂/看见母亲们/看见维多利亚公园/看到世界各地/为亡灵们点燃的烛火……」
这是内地作家刘晓波在去年六四前夕写的一首诗的其中一段。诗的题目是《六四暗夜中的百合花》。诗人的妻子,每年六四都带一束百合花回家,去年十七周年,是十七朵百合。百合花,是献给黑夜中被残害的年轻亡灵。诗中提到维多利亚公园。尽管也提到世界各地,但世界各地在六四点燃的烛火已渐稀疏了,只有维园,相信仍会如繁星般绵密。
啊,六四,一晃十八年了。香港人的记忆稀疏了吗?港大民调显示并没有。支持平反六四与不支持的比例是55%比24%。不支持平反的比例较去年下降4%。
中国近年经济发展蓬勃,也惠及香港市民。但讲到中国政府当年对六四事件的处理,民调显示,市民认为错误者仍占63%,而认为正确者只有13%,较去年下泻5%。
不能说这是不是受马力言论刺激的民意反弹,笔者只相信这是六四的一幕一幕悲惨景象仍留在香港许多市民的脑际。
据说在人的各种味觉中,苦味较甜、酸、辣留在口腔中的感觉最久,也最让人回忆。在我们的人生旅途中,通常最难忘的回忆不是快乐、幸福的日子,而是悲痛与苦难。香港回归十年,电视访问一个九七年七月一日出生的孩子,问他十年最记得甚麽事,他回答是车祸、打劫,还有就是沙士,沙士医生谢婉雯,和警员梁成恩之死。这十岁的孩子当然有快乐的日子,但最让他难忘的却是苦难。
当然,这孩子没有经历过六四,没有在电视萤幕上每天流泪追看天安门广场局势的发展。他的父母大约也没有告诉他六四发生的事。若当时他追看过,相信绝不会忘记那悲惨、那苦难。
笔者童年经历过抗战、内战,当然有许多苦难的场景留在记忆中。然而,六四的景象仍是记忆中最感震撼的。比抗战、内战时期街上到处见到饿殍的情景更难忘。也因为六四,笔者改变了对中共政权的基本认知。
意大利哲学家克罗齐(Benedetto Croce)说过,「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英国小说家奥威尔(George Orwell)说:「谁能控制过去,就能控制将来;而谁能控制现在,就能控制过去。」
历史由当代掌权者去任意诠释,因此所有历史都是当代史。历史由控制现在的人去操控,目的是要继续操控现在与将来。六四已过去十八年,年轻人已不大知道当年发生甚麽事,再加上当代掌权者的操控,六四的真相会不会被逐渐湮没,或迳由马力之流去诠释?
然而,至少现在,香港曾见识过当年景象的人还占大多数。至少还有You Tube,我们可以重温当年所有的新闻报道。至少香港市民中,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人不甘心真相被湮没,不愿意任凭当权者让六四淡化,或让马力之流去扭曲。於是,我们在六四的晚上,也就是后天,仍要点燃我们手上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