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看到中国一些狂人的疯话蠢话,包括众多小粉红们对西方对美国的仇视,看他们如何对待自己的同胞以及如何对待西方对待美国,就知道他们会如何对待这个世界。据悉,越来越多的国家对炎黄子孙不待见,这不是求仁得仁而是求锤得锤的结果,不该有意见。
2004年并非由国家管控的出版社出版的一套《李慎之文集》,上下两大本,应该有五六十万字。这些文字虽不敢说有多么博大精深,却也闪耀着理性特别是思想的光辉,无论所提出的问题或列举的现象,也都是“文章合为时而著”,且不论在写作当时还是今天,都是全体中国人要必须面对的。
过来人知道,当年即有“南王北李”一说,人们称李慎之为“当代思想家”、“杰出的思想家”。很遗憾,天妒英才,天不假年,二十年前的2003年4月22日,李先生还是被上帝过早地接走了,享年80岁。今年是李慎之先生诞辰一百周年,辞世二十周年。
李慎之不仅对中国两千多年的专制制度以及中国文化传统(在他看来,“文化传统”与“传统文化”是两码事)有着极其深刻的认识。尤其难得的是,在他晚年,清醒地意识到,由于中国大陆始终没有公民教育,也就不可能有现代化的中国人,因此谈自由民主谈宪政,甚至意识到“无论问题如何复杂,中国当前的第一任务仍然是‘争民主’”,可最终还是要落实到谈人,也就是说,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忧虑这个国家即使结束了专制制度,实行了自由民主,由于没有现代公民,还是很难建成像西方那种有公民理念的文明社会。
在为龙应台一篇文章所作的“按语”中有这么一小段话:“结束中国的极权统治,有一二十年的时光应该够了,而要改造中国的国民性也许得准备不懈的努力上一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事实证明李慎之并非夸张。别的不说,在他去世二十年后的中国,其生前所忧虑的竟一一变成现实,活生生地呈现在中国人面前,哪怕连李先生都认为不可能还会出现的现象也“死灰复燃”,甚至大行其道。
今天大学校园学生举报成风,大学老师成为“高危职业”。对此,厦门大学教授雷艳红曾在微信朋友圈发过一段话,引起厦大师生巨大争议,开头一句是这么说的:“帝王粉是这个国家最顽固的污迹,是这个国家黑心的永久添加剂。面对他们,我感到深深的无助与悲凉”。
这句话表明,让雷教授感到可怕乃至恐惧而排在首位的不是制度不是权力也不是上司,而是一些她天天要面对的无数愚蠢透顶的青年学生,雷教授把这些青年愚民称之为“帝王粉”。在这些粉面前,你不能批评他们心中无限崇拜的帝王,甚至连表达不满都不行,否则,这些帝王粉就会向学校乃至更高的权力机关举报,让你不仅要接受严厉批评,甚至还会丢掉饭碗。
其实,这种情形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已让台湾的龙应台“领教”了,这才有她后来发表的那篇《八十年代这样走过》。李慎之读到后,写了一篇近两千字文章,题目叫《为龙应台〈八十年代这样走过〉一文所作的按语》,其中提到:“龙应台曾经为结束台湾的独裁统治而奋斗过,而到独裁统治以后,她发现她所面对的个人‘才是真正黑暗的来源’,她才发现文化比之于政治,‘更是深层的问题’。”
大家看看,大约四十年前龙应台所“领教”的个人“才是真正黑暗的来源”,与约四十年后厦门大学雷艳红教授所讲的“帝王粉是这个国家最顽固的污迹,是这个国家黑心的永久添加剂。面对他们,我感到深深的无助与悲凉”,是不是一个意思?
尤值一提的是,李慎之的“按语”中还有这样一段:“几千年来,特别是最近的五十年来,中国人一面是奴性十足的顺民,转过身来又是恣睢暴戾的霸王,也就是十足的阿Q。这一点,龙应台亲身经验到了,大陆人不久也会亲身经验到的。”这后一句简直就像“伟大的预言”或又像未卜先知一般,现在中国大学里的那些老师们,不是正在“亲身经验”吗?
凤凰网历史频道曾做过一个关于文革的在线调查,结果非常惊人:支持文革的网民多达58%,而反对文革的仅42%。有人感叹,一场给中华民族带来巨大灾难且已被彻底否定并扫进历史垃圾堆的逆天运动,半个世纪后居然仍得到如此多的中国人支持。这不能不让人反思。
说到反思,个人顽固地认为:这不是一个肯反思的族群,否则不会是现在这样一个国家。不仅如此,一代又一代中国人,脑子早就坏掉了,用陈丹青的话说,现在一些中国人连基因都出了问题。这个族群可以集体做奴隶做奴才,同样可以做压迫人欺侮人的主子或叫权势者,就是没有做现代人的意识。
他们的“努力奋斗”包括所谓的“梦想,绝非为了实现“天下大同”,为了“人人平等”,而是翻身后做“霸王”。你听听张维为、金灿荣这些所谓高级知识分子说些什么,然后再看看他们有多少粉丝,就知道这个国家的“民粹思想”有多丑陋,多野蛮,多暴力,多邪恶。
早间坐床上随手翻开《李慎之文集》,是篇《全球化与中国文化》,文中引用了近三十年前春晚的一个小品。小品中一农村老大娘跟正在海外求学的儿子通电话。她说什么呢,说等儿子学好了,把咱国家建设好了,让洋人也给咱洗盘子洗碗。因为她知道儿子在异国他乡为筹措学费不得不打工(很可能干的就是洗碗洗盘子的活儿)。
小品中那句台词当然更像玩笑话,可当年这个小品在春节晚会上演出时应该赢得了全国无数观众的喝彩。可你琢磨,不说人物,只说那小品台词的编导以及那些在看这个小品尤其是听到老大娘那句台词时拼命喝彩的中国人,他们是一种什么心态,就是:等到中国真正强大了,看我们怎么奴役你们这些洋人。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奴才心理!
李慎之在引了小品中那个农村老大娘的原话后,紧接着说道:“这是极其粗鄙的民族主义,是完全违反全球化的趋势与精神的,也是违反中国的传统的。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说‘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这才是咱们中国的精神!”
李慎之是个温和的人,不论从其面相还是文章都能看出;特别是到了晚年,作文更加温和,在句末极少用感叹号。也正因此,当看到他在“这才是咱们中国的精神”句末用的是感叹号时,就不难想象他对小品中那种“民族主义”的基调是多么反感。
大概是那则小品特别是小品中农村老大娘那句话,让李慎之感到中国人特别是中国文化与世界文明如此格格不入,他不仅用中国传统文化中某些带有积极意义的精神来批判那种狭隘的民族主义,而且在文中还举了另一个例子:“去年年底(一九九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在香港举行的世界华商会议上说:‘海外华人在取得成功的时候 ,必须提防华人沙文主义……在中国在趋向繁荣和强大的时候,这一点更为重要。’李光耀告诫的是海外华人,难道在大陆上的本土中国人就不该加倍警惕吗?”
近几年就孟子讲的只能“用夏变夷”而“未闻变于夷”的说法,自己在几篇稿子中都有提及,但并没举1994年春节晚会上这个小品的例子(印象中这个例子约二十年前在别的一篇文章中倒是引用过)。而这个例子简直就是无可辩驳地再次告诉全世界:一旦这个东方大国真的强大起来,非但不会平等对待洋人对待世界,很可能还会反过来加倍蹂躏、奴役。正如刘亚洲所讲:“我们自古就有报复的传统”。
对于这一点,相信绝大多数洋人甚至包括台湾同胞都是没有意识的(你浏览刚刚随马英九访问过大陆的洪于茜发表的大陆随访笔记,就知道我并非在这里信口开河)。我这个自认有“大同理想”的中国人不能不替天下洋人(甚至台湾同胞)特别是那些过去几十几百年都比中国文明、强大的洋人“捏一把汗”。
不然敢问:像二十几年前的美国克林顿总统意识到了吗?没有。像前任德国女总理默克尔意识到了吗?没有。就算到了今天,眼前的法国总统马克龙意识到了吗?还是没有。于是,我想起伏契克,想起他《绞刑架下的报告》,容我也鹦鹉学舌且夸张地说一句:文明世界的人们,我爱你们,可你们也要警惕啊!
2023.4.12下午,后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