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龙应台,肯定没有《大江大海一九四九》那本书。如果没有那本书,对于那个年份的纪念就只剩下张扬和喧嚣,没有哀伤和悲悯。

没有那本书,我们实际上只有一半的汉语历史,缺少另一半,就像缺少了女人,男人就剩下一半一样。所有的24史,所有的党史国史在一边,龙应台的《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在另一边。一边是胜利者的历史,另一边是失败者的历史。历史是胜利者写的,正义和慈悲却不一定。

假如没有龙应台和她的那本书,我们国家可能只让人看到一副面孔,父性的面孔,看不到母性的面孔。父性面孔是城头的旗帜,只要有征服和胜利,它的荣耀就猎猎飘扬;母性的面孔是天上的月亮,只要有伤害和毁灭,它的哀伤就汩汩流淌。

有太多的冤屈没有得到昭雪,有太多的冤魂没有得到抚慰,有太多战士的遗骸还在别人的土地上和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腐烂,有太多离别的眼泪像大江大海一样永远流淌,有太多破碎的家庭在风中飘散,有太多的儿女因爱国而牺牲而受难,有太多的忠贞刚烈被践踏被遗忘,阴险狡诈被加冕被颂扬,有太多的寻人启事没有应答,太多的……

用龙应台的话说:“太多、太多的不公平,六十年来,没有一声‘对不起’。”

衡量一个民族的伟大,不只是建筑物的高度,更是自省的深度;不只是G D P的数字,更是对为自己民族作出牺牲的儿女的记忆。日本民族长于记忆,而短于自省,我们中华民族呢?牺牲在战场上的战士们都找到自己的姓名了吗,得到纪念了吗,遗骸都回到家乡并妥善安葬了吗,被侮辱被损害的人都得到抚慰和道歉了吗?

假如没有龙应台,我可能不会明白,对于一个伟大而多难的国家纪念日来说,可以狂吼“万岁”,但也要低语“对不起”。

龙应台的书写了400多天,15万字,其实她只写了6个字:感恩,谦卑,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