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控泄国家机密 高瑜重判7年

当庭不服提上诉 驻华使馆人员关注

71岁的内地著名独立记者高瑜,因与中共政见不合,常在海外发言批评时政,被当局控以为境外非法提供国家秘密罪;经一年羁押后,昨日宣判她罪成,重判7年。高瑜当庭表示不服要上诉。这是她自八九学运以来第三度被判监。

记者:陈永阶

北京第三中级人民法院昨早在高度戒备下对高瑜案一审宣判。当局如临大敌,法院门外大批公安把守;为防海外媒体接触高的家人,公安以专车接载高的的弟弟高卫、儿子赵萌直接带入法院。高的辩护律师尚宝军透露,整个宣判过程约20分钟,他与另一名代理律师莫少平不能与她接触,大家只能用眼神交流。高没穿囚服,而是穿上家人为其准备的新衣出庭,神情平静。

法院判决书指,高瑜是在曾经担任已故中共总书记赵紫阳智囊的姚监复(82岁)手中,取得中央办公厅的9号文件。高在明知文件是国家秘密的情况下,通过Skype软件将文件的电子版发送给境外的明镜新闻网创办人何频。

弟闻判后喊「高瑜保重」

经审理查德明,高犯罪行为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份,依法应予惩处,9号交件的保密级别亦是合法有效,判高为境外非法提供国家秘密罪成,判7年监禁、剥夺政治权利一年。高当庭表示不服判决要上诉。高卫听判决后则在庭上喊:「高瑜保重。」他其后接受境外媒体采访透露,姐姐出庭时精神尚可,但明显瘦了,批评法院判决不能服众。

代表高瑜的律师莫少平对《苹果》记者指,法院在完全采信检察机关指控前提下判决,按中国法律规定,只要向境外提供一件机密级的国家文件,刑期是5年以上、10年以下。高被指向境外提供的那份文件,被北京市保密局鉴定为机密级国家文件。莫指作为辩护律师他们完全不同意法院判决,理由是法院没严格依刑事诉讼法,规定排除非法证据。

「高瑜被认定有罪主要依据是她的有罪供述。」莫少平说,「高瑜已明确指她那份有罪供述,是在公安用其儿子威胁她情况下违心承认的」。高被抓进去后第一次审讯,持续十多个小时她也没认罪,但第二次公安威胁她,称若不配合会把她的儿子牵进来,高惜儿心切说了「跟我儿子无关,都是我自己的事」;被公安当作认罪。

明镜网声明:指控莫须有

莫还透露,控方指高把有关文件发给总部位于美国的明镜,明镜总编辑何频则通过律师向法庭出具证词,明确表示从没有从高那里获取上述文件,明镜所刊文件是从其他渠道获得,但法庭拒绝采信。莫指,法律明确规定,以刑讯逼供或变相刑讯逼供取得的口供要作为非法证据,不能作为定案依据,但法庭硬要作出有罪判决,是无视事实的硬判,不能服人。

昨早,有外国驻华使馆及人权组织代表到场,全部不获进入庭内听审;其中美国驻华大使馆一等秘书白丹利(Daniel Biers)向在场记者称,对判决感到失望,对案件表示关注。欧盟驻华代表团的代表则表示对中国维权人士的整体情况表示担忧。

高瑜去年4月24日被公安带走,起初外界以为与六四有关,后新华社称高瑜涉嫌向境外提供机密文件,外界才获悉,她被捕与海外明镜网于2013年8月刊出一份中共文件通知有关。当局认为是高向该网提供文件。同年5月8日央视播出高「认罪」的视频,片中被遮面的女性坦承自己「触及法律,危害国家。诚心诚意接受教训,要认罪」,但高随后指是被威胁逼供。

明镜网昨发声明指,北京对高瑜的指控是莫须有,审判是非正义的,罪名是强加的,拘押身患多种疾病的71岁老人是没有人性的;对这样一位中国杰出记者的不公正审判,无异摧毁了习近平依法治国的承诺。声明吁中共尽快释放高瑜以挽回人民信心,「只有能宽容面对批评的政府,才能证明执政者不是虚弱胆怯,才会使中国梦不是噩梦」。

高瑜小档案

年龄:71岁

原籍:重庆,现居北京

职业:独立记者、专栏作家

家庭:与儿子赵萌一起生活

学历:中国人民大学汉语言文学系毕业

经历:

上世纪80年代中任中新社专稿部记者

1988年任《经济学周报》副总编辑

1989年因报道和介入八九学运,六四屠城后被捕,翌年8月获释

1993年10月再次被捕,来年被控泄露国家机密罪,判监6年;1999年保外就医

2014年4月24日再遭拘捕,被控向境外泄露国家机密

2015年4月17日一审被判罪成,判监7年

殊荣:

1995年 国际报业发行人协会「自由金笔奖」及国际妇女媒体基金会「新闻勇气奖」

1997年 记者无国界新闻奖

2000年 联合国科教文组织「20世纪新闻自由英雄奖」

2006年 第二次获国际妇女媒体基金会「新闻勇气奖」

文件泄习近平「向左转」

【话你知】

高瑜被指泄露的那份「机密文件」是中共中央办公厅2013年4月22日印发的一份通知,题为《关于当前意识形态领域情况的通报》(中办发〔2013〕9号),俗称9号文件;该通知并无标明机密等级,直到高瑜被捕后控方才请保密部门鉴定,作出该文件属机密级结论。

文件指当时中共意识形态领域七大问题:一是宣扬西方宪政民主否定中共政治制度;二是宣扬普世价值动摇中共理论基础;三是宣扬公民社会;四是宣扬新自由主义经济制度;五是宣扬西方新闻观;六是宣扬历史虚无主义否定中共历史;七是质疑改革开放。通知明确要求各地在组织报告会、大学课堂、论坛讲座等,不要让这七大错误观点有生存空间,被外界归纳为七不讲。由于通知充斥左倾气氛,且是习近平上台后中办出台首份有关意识形态的文件,外界视之为习向左转的重要标志。

最勇敢记者再没机会勇敢

【中共目的】

这是高瑜第三次入狱,也是判刑最重的一次。1989年天安门运动风波中高被捕,关一年零两个月获释;1993年为香港杂志撰稿,被控以泄密罪判6年;今被重判7年,对于71岁且周身病的她,随时变「终身监禁」。当局如此不近人情,难道真为了一份根本不是秘密的文件?不少意见认为真正目的在于宣告天下,「中国最勇敢的记者」再没机会勇敢了,为习权威祭旗。

「高案我一直认为会重判。」一位高瑜友人昨对《苹果》表示高的遭遇显示习近平时代的专制远超前任:「面瘫(胡锦涛)时尚有博弈空间,包子(习)时代完全无法博弈。对这个流氓政权任何良性期待都可能落空!」言者叮嘱不要透露他的名字,他在高被捕后已几乎没有公开发言过。

或波及外媒记者

曾被中国当局判监5年的本港时事评论员程翔认为,重判高瑜带来的寒蝉效应,甚至会波及到跑中国新闻的外媒记者:原来已被官媒公开报道过的中共文件内容都可以定为机密!

「今舆论环境前所未有的严,门户网站新闻每天头条一定是习。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一位内地媒体人无奈地告诉《苹果》。

「先抓记者,后抓律师,现在对教授也开始严厉。」身兼多名异见人士辩护律师的莫少平最近很忙。去年以来,内地各领域知识分子、民间活动人士以各种借口被抓,多到数不过来,不少温和低调到外间从没闻其名。多数人在被关多月后获不予起诉、或取保候审等形式释放,但如被剪翼。而每个界别都留有「代表」没有放。高瑜是媒体代表,法律界有浦志强律师,民间组织则有郭玉闪,宗教界有六四和尚圣观法师。

高瑜判了,后面几人的命运不日将有分晓。

「暴露不义政权之虚怯」

内地记者高瑜被指泄露国家机密,重判7年,各界强烈抗议。支联会指高瑜的罪名莫须有,威吓新闻自由,批评中共迫害异见人士,株连家人,在缺乏合法证据下,长期囚禁异见人士,「再次暴露不义政权之虚怯」;记协强烈谴责当局重判高瑜,批评当局以言入罪。

记协指当局以言入罪

高瑜判决公布后,公民党昨到中联办抗议当局无理拘禁,要求立即释放高瑜。国际特赦组织中国研究员William Nee指高瑜只是一位行使言论自由的行动者,在中国却成为当局任意使用措辞含糊的国家秘密法打压的受害者,「高瑜是良心犯,她只是挑战中国政府的观点而被判囚。她应被中国当局立即无条件释放」。

国际记者联会强烈谴责中共的判决透过打压较多人认识的新闻工作者,企图恐吓、窒碍新闻自由,呼吁全球媒体和国际社会关注。记协的声明批评当局做法,「有违中共矢言全面推进依法治国的总目标」,促请当局纠正;记协指可能引发事件的「七不讲」9号文件早在国内外流传,没有机密可言,该会相信高瑜当初因儿子被捕而被迫认罪,是当局以言入罪的又一案例。

独立评论人协会对判刑表示震惊,要求当局让高瑜保外就医。评协指9号文件是党的文件而非国家文件,「在党国一体化的情况下,将党的文件当成国家文件,再以国法对有关人士治罪,实在有违依法治国的精神」。

无国界记者登「密件」反击

高瑜被控以泄漏国家机密罪重判7年,引发欧美国家及国际人权组织的强烈谴责。无国界记者组织斥北京不容批判声音,对高瑜是欲加之罪,因此公布中共所谓的内部密件,以反击当局对高瑜的判决。

15国外交官欲听判被拒

德、法、奥地利、瑞士和美国等15国外交官昨试图旁听高案宣判,均被拒诸门外。欧盟昨日的声明指,高瑜案增添欧盟对中国人权活动者处境的担忧。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洪磊在昨例行新闻会上响应质问时称,该案是依法裁决,外国无权干涉。

《纽约时报》称,对高瑜的定罪是中共扼杀异见分子以巩固习政权的最近一次展示,引述总部设在美国纽约的人权观察组织亚洲研究员王松莲表示:「如此重的刑罚反映了习近平上台以来,对公民社会及其支持者的打压情况日益恶化。」总部设在英国伦敦的国际特赦组织认为判决践踏公义,并严重打击言论自由。

总部设在法国巴黎的无国界记者组织,批评中国当局不容批判声音,该组织亚洲部代表Benjamin Ismail昨对《苹果》表示:「我们有个讯息给当权者,每将一个记者投入监狱,将有十个记者会站出来履行天职,揭露与公众利益有关的信息。为证明这一点,我们即将『泄露国家机密』,将摘录系列中共内部文件,进一步揭露当局的压迫、审查及宣传。」

昨晚,该组织网站先是发布了中共宣传部门操控和审查新闻舆论的系列内部指令,均来自内地记者。

高瑜泄文件非机密 强国重判老干部成趋势

内地敢言记者高瑜被控「为境外非法提供国家秘密罪」案昨日宣判,她被判入狱七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资深传媒人程翔和记协中国关注小组负责人麦燕庭昨接受《壹锤定音》访问,向来关注国内人权状况的二人认为,高瑜的判刑反映当局对维权人士的打压伸延至「老干部」,更变得漠视国际反对声音。

关注中国新闻工作者的麦燕庭指,国内较敢言人士很多是长者,一来他们清楚条例和言论界线;二来在党有一定地位,不少政府中人可能是其「徒子徒孙」,是他们教导出来,一般当局都较少把这些长者重判。但在这两、三年,中国政府连70岁以上的长者都重判,如早前晨钟书局创办人姚文田被判入狱十年,她忧虑这会成为当局打压异见的新趋势。

习近平访美在即,麦燕庭慨叹外媒本来有良好意愿,以为在此刻宣判高瑜案件会从宽处理,岂料一判就是七年。程翔指出,以往还有这可能性,但「习近平成日强调制度自信、道路自信、理论自信,佢已经自信心爆棚,唔需要再理国际社会点睇佢打压人权。」

身为资深传媒人,程翔和麦燕庭都在约三十年前已认识高瑜,对于她被重判都非常感触。2005年担任《海峡时报》记者、在北京被控间谍罪要入狱五年的程翔,直言对高瑜的遭遇感同身受,又忆述在北京时如非得她帮忙,难以短时间内理解国情。麦燕庭则指与高瑜初相识时,感到她很好学:「佢问我可唔可以帮我带啲英文嘅录音带,想学啲英文,可以了解个世界多啲。」

程翔希望高瑜能像近年被重判的年长异见人士般,能于短期内获得假释:「好似吕加平,佢畀内地网民称为『专业打江户』,因为佢最早揭露江泽民嘅嘢,最近都判左大约十年,但系后来大概两年度,佢就放返出黎。」但他亦补充,这次高瑜泄漏的「机密」与习近平相关,恐怕情况没如此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