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用‘分离主义’这些字眼标签‘本土’,其实每个地方都有本土意识,本土是一个好基本、好中性、好和平的字眼。” 获得比成本多12倍票房的香港电影《十年》其中一名导演伍嘉良说。
上周日(2月28日),香港举行新界东立法会议席补选,“以本土主义为纲,勇武抗争为实,坚守港中区隔”的本土民主前线参选人梁天琦获15%得票率6.65万票,在七名参选人中位列第三。
梁天琦与约20名本土民主前线成员及义工,在农历年初二(2月9日)的旺角骚乱中被 以“暴动罪”逮捕。正处于保释候审状态的梁天琦虽未当选,但香港中文大学政治与行政学系高级讲师 蔡子强对BBC中文网说,6万多人用选票向政府证明,在政治上支持“本土派”的并不只是“一小撮人”。
中国官媒《环球时报》在1月中旬发表社评,称《十年》以“极其悲观的心态讲述2025年的香港”, 分析影片在香港热映是是受到“香港极端反对派推崇的对抗思维”影响。《十年》监制蔡廉明周三(3月2日)对BBC中文网说,他们不是带着政治目的去拍这部电影,而是想问“香港的未来是怎么样?” ,让人思考“香港可以有什么改变?”
小成本大热门
《十年》自去年12月17日上映,2月12日结束公映,在香港本地票房收入接近600万港币(约504万人民币),是香港影史上收入最高的独立电影之一。
监制蔡廉明说,因为电影预算只有50万港币,不够拍成一个长片,因此就想出以“五个香港故事”讲述“一个不想见到的将来”的主题短片形式,每个短片预算就是10万港币。
《十年》的拍摄构想在2013年底形成,团队主要是从“反国民教育”运动为灵感发想,他们做拍摄前调研时与许多人谈话,虽然受访者普遍透露出对现况的“无力感”,但当被问到“十年之后你对香港有什么想法?”的时候,“他们好像对未来的想象比较多一点,比较有火的去回应我们。”蔡廉明说这就是他们决定投入拍片的原因。
蔡廉明与伍嘉良从2014年初开始寻找短片导演,在“占中”前已经有一部分剧本出炉。“占中”后,有些导演提出要修改故事。全片在2015年八月份左右完成初剪版。
〈自焚者〉印象深刻
《十年》由〈浮瓜〉、〈冬蝉〉、〈方言〉、〈自焚者〉、〈本地蛋〉五个短片组成。BBC中文网记者在一场校园放映会后访问观众,五名观众均表示印象最深刻部份是〈自焚者〉。
记者在校园现场观察到,一些观众在〈自焚者〉结局时拭泪。一名30岁男性上班族说,他曾经参与过“占中”,“好清楚他们的矛盾和无奈。”
蔡廉明说,周冠威导演的〈自焚者〉剧本其实在2009年就已写好,当时的创作背景是因为一系列争取2012年“真普选”特首的运动。
来自广东的32岁上班族A先生表示,他趁春节来香港旅游时看了《十年》,也对〈自焚者〉印象最深, “我看的时候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了,因为觉得很悲凉。”他在广东生活近十年,每年都去香港好几次,“要是香港变得跟深圳一样,就没有去的价值了,所以香港还是应该保留自己的价值吧。”
“预言幻想片”?
《环球时报》在社评中称《十年》是“预言幻想片”,认为片中悲观的未来是导演们“自我恐吓”,“带给香港社会的害处很可能大过好处”。
“我们不是预测事情发生”蔡廉明说。
他们也没有想到在电影上映时,香港会发生铜锣湾书店、旺角骚乱等事,仅说导演们编剧本的时候,对香港情况及历史做了很多研究,他举例〈自焚者〉剧本就曾研究西藏、欧洲的自焚事件。“历史是会重复的……我们的研究比较多,我觉得这是巧合。”
现年26岁的香港药师Will认为电影情节不算夸张,他认为〈方言〉中描述普通话挤压广东话的生存空间,已是既存事实。Will甚至认为:“可能没有十年,只要三、四年,很多事就会像电影里那样发生。”
来自中国沿海城市,目前在香港读大学的洪同学认为《十年》:“很大程度上是想象一个最差的情况。”她认为导演们“通过艺术的手法来夸张一些现有的问题,然后加大力度来批判它。”她以〈浮瓜〉为例,认为中国政府安排杀手在香港制造动乱以推行《国安法》的剧情,“虽然并不在现实中存在,但在所有现在发生的事情中,是有端倪的,不是凭空想象。”
“本土主义”
一名在香港读大学的上海人表示,对香港政治上的本土派不太了解,从他们在上水“反水货客”到旺角发生的事,她“很反感”、觉得“很乱”,但在看完《十年》后,她说能够稍微从香港人的角度了解他们愤怒的原因。
广州上班族A先生觉得 “本土派”有点狭隘,他认为香港做为一个国际大都会,应该有一定的国际视野,但现在本土派做的事情,可能反而危害“本土”。他认为“这帮人可能属于比较年轻的一代,对于中国大陆的认识是很缺乏的。”
蔡廉明觉得“本土”这个词在香港被贴上过多政治标签。他认为现在“本土”的香港年轻人“在香港土生土长,对香港的感情是很重的,希望保留一点香港美好的东西。”
他认为香港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各年龄各阶层的香港人应该要团结起来,守护“言论自由”、 “司法独立”这两项香港引以为傲的重要价值。
香港药师Will认为在全球化的趋势之下,世界各地都很自然地出现“本土化”。他说:“当一些超级大国对每个地方参与越来越大的时候,一定会出现一帮声音说要独立起来,不想受到这么多的干预,香港也是这样。”
他能理解,本土派在和平抗争没有成效的情况下采用激烈手段。而对于保存香港的本土文化的观点,他表示非常认同。
《十年》执行监制兼〈本地蛋〉导演伍嘉良说他在香港土生土长,留意到本地的创意产业、食品等的生存空间都越来越少。
伍嘉良和蔡廉明都说,《十年》这部电影是“拍给香港人看的”,伍嘉良更进一步说,“每个地方只有好好发展自己的本土特色,本地价值,才能被人认识。”他以《十年》收到许多国际影展邀请为例,表示:“本土和世界性,和所谓的全球化,是没有冲突的,甚至相反的是个很好连结。 ”
《十年》未来
“十年电影工作室”目前还在进行校园放映工作,三月初将在大阪亚洲电影节举行国际首映。蔡廉明说,未来考虑也到台湾上映,因为台湾与香港有相近的文化,而且对于在“一国两制”下香港的情况,台湾人会比较感兴趣。
电影抛出一个问题“还能守护什么?”而在结尾,白底萤幕上亮出“为时已晚”四个字,“已”字渐渐变成“未”。蔡廉明说:“我自己还是觉得,为时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