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改变世界,网络影响社会,信哉斯言!

\"官员与中国网民的暗战:监督官员的网络七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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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得益于更开放的互联网技术,人人都可以成为发言人,博客、播客、网络社区等深入影响现实社会的网络时代。

如果说,奥巴马是一个有别于传统的2.0总统,因为网络为他提供了举足轻重的吸引献金与选票的平台,那么,我们也可以说,以“周老虎事件”为标志,特别是2008年以来,中国的官员迎来了2.0危机,一张帖子在受到网友狂热的点击、回复与转帖之后,足以改写一名权焰炙人的官员的命运。

在2.0时代,一个官员,哪怕说了一句昏话,立即就会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即使你匿了名,也很快会被强大的人肉搜索找出真实身份。

在2.0时代,一个官员,即使偷偷摸摸地做了不宜公开的事情,只要留下痕迹,比如公款按摩的发票,都可以被网友传上网络,遭到千夫所指。

在2.0时代,一个官员,只要在网络上留下一张照片,就可能会被火眼金睛的网友搜出来,看看是否抽天价烟、戴天价表。

在2.0时代,一个官员,即使什么事都没做,只是引人注目,都可能受到人肉搜索,出身背景、论文是否造假等底细都被翻出来。

这一切,在互联网被开发并普及之前,都是不可想象的。

技术改变世界,网络影响社会,信哉斯言!

官员的达摩克利斯剑

网民在主张公众知情权和对公职人员进行监督问责时,利用了虚拟世界对现实身份的掩护。这是一种让“问题官员”们更心惊的力量——你的对手是个“隐形人”。

7月13日上午接到记者电话的时候,中国矿业大学副教授王培荣正在派出所里。这天早上七点,有人到王培荣家砸门,他做完笔录走出派出所不到一百米,便有一男一女包抄上来,男的拿一个防暴头盔砸向王培荣头部……

王培荣说,这可能与他实名举报徐州市某常务副市长有关,而他也记不清这究竟是第几次因网络“反腐揭黑”而遭到打击报复了。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一篇题为《全国最荒淫无耻的区委书记和全国最牛的黑恶势力》的帖子突然在网络上涌现,帖子揭发的主角是江苏省徐州市泉山区委书记董锋,发帖人就是王培荣。

“无耻区长”的实名敌人

此前,王培荣已是徐州当地小有名气的“维权斗士”。从2006年开始,他以所在小区风华园业主委员会主任的身份,常年向各级部门举报居委会主任侵吞业主公共财产的涉嫌违法行为,并在这个过程中了解到了董锋的情况。

去年初,王培荣获得了董锋妻子提供的董锋经济和作风问题的部分证据,进行核实后,他从5月11日开始,先后快递了11份举报材料给纪委机关和领导,然而近两个月时间过去,并无回应。

“要么是纪委正在暗中调查取证,要么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王培荣曾遇到过举报材料落入被举报人手中的经历,也遭遇过有关部门的拒绝、推诿和搪塞,这一次,他决定直接在网络上制造“热点”,也让被举报人“无法及时阻止”。

去年7月6日,他从下午5点多开始在各大论坛发帖至第二天早上。帖子中除了描述董锋的种种劣迹,还公布了此前寄出的举报快件号码供网友查询。7月7日一早,就有网站据此编发了文章《江苏徐州:区委书记演绎荒唐“一夫二妻”制》。又过了一天,徐州市纪委秘书长赵兴友等人前往王培荣处做笔录。7月9日,董锋被停职,17日被正式“双规”,现在,因受贿罪他要在监狱里度过漫长的13年刑期。

这一役,被视为“网络反腐”的首次重大胜利,王培荣也成为“网络名人”。他在新浪上的博客“反腐揭黑举报人王培荣”迄今浏览记录逾27万次。由于在博客上公开了电话和邮箱,他常常能接到全国各地的举报线索和求助信息。

董锋落马,让王培荣看到了对官员进行网络监督问责的可能性,但内心深处,他希望有一天能不再将大多数时间和心力都花在网络上,而是由纪检、监察等部门来完成像他一样的网民们难竟的事业。

“双周”的隐形对手

确切地说,王培荣并不算对官员进行网络监督问责的代表人物。近10年从维权到反腐的经历,他从未放弃过传统的信访和诉讼途径,为了能够让自己的举报更真实可信,他坚持实名发帖,甚至冒着风险公开自己的现实身份和联系方式。而更多的网民在主张公众知情权和对公职人员进行监督问责时,利用了虚拟世界对现实身份的掩护。这是一种更让“问题官员”们心惊的力量——你的对手是个“隐形人”。

在百度键入“周森锋”三个字,短短的0.002秒内,能看到逾40万个结果。

自从成为“中国最年轻市长”后,这位“80后”官员被动地迅速走红网络。连带着被裹入舆论漩涡的,除了宜城市的上级主管部门襄樊市政府,还有他的妻子、家人,以及攻读硕士研究生时的学校和导师。

周市长的麻烦始自今年6月21日。这天,一个称“周森锋可能是目前最年轻的县市长”的消息由湖北当地媒体发布在网上,随即在各大门户网站转载。然而,许多转载略去了“可能”二字。

对很多人来说,29岁,还是个要为养活自己、买房买车而苦苦奋斗的年纪,而这个年轻人却已成为一个城市的父母官,据称还是在选举中“全票通过”,这立刻引起了网民的极大关注。从6月21日至22日,众多网民围绕着周获选背后是否有显赫的家庭背景使出浑身解数,寻觅他升迁背后的“大人物”,“老爸是谁”、“老婆是谁”、“岳父是谁”、“舅舅是谁”的问题被先后提出。

然而这仅仅是个序幕。6月23日上午10时许,百度“周森锋贴吧”里出现一篇题为“最年轻市长论文抄袭”的匿名爆料帖,为众多“肉”了周森锋夫妇祖宗三代却一无所获的网民展示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网友“木有下文”是位小学教师,素来关心时事。看到这一线索后,他很快将周曾发表的论文和涉嫌抄袭的文章下载来比对。结果,他惊讶的发现,其中好几段竟然一模一样,不少段落仅修改了几个字,而且周也并未脚注注明“引用”。通篇读后,他认为周抄袭的内容不止帖子所说的“相似度50%”。

对于刊登了周这篇论文的期刊《商业研究》,“木有下文”颇为不齿。“据说,很多学校的老师以在此等刊物发表为耻”。“木有下文”了解的刊用的标准是“1200-1500元一篇”。

出于对周森锋的同窗妻子霍焰的好奇,“木有下文”根据网友“人肉”得来的线索又搜索了霍焰的硕士毕业论文。虽然没有发现抄袭现象,但“木有下文”从文后所附的个人简历中得到一个意外发现:霍焰曾经有一篇论文发表在《东北师大学报》(社科版)上。

“《东北师大学报》是较为严肃的学术刊物,和见钱就发的《商业研究》不是一个档次的。”抱着这样的质疑,“木有下文”一鼓作气在学术期刊网上查阅了当期刊物,却没发现署名霍焰的论文。而以“霍焰”为关键词在cnki.net上找到的20条目录中,没有一条署名为清华大学,更无一篇与法律相关。他推测,霍的论文应该是发表在该期刊社科版的增刊或专辑上,二者含金量的差别不言而喻。

至此,“木有下文”认定,霍焰的“个人简历”存在欺诈行为。6月24日,他将这两个发现贴在了凯迪网“猫眼看人”社区里。短短几天,这个帖子获得超过1000次的点击量,跟帖400多个,引发的转载更是不计其数。6月27日,国内素以“反伪科学”闻名的方舟子也加入到声讨“抄袭”的网民队伍中,在博客上发表了题为“最年轻市长周森锋两篇论文均为抄袭之作”的博文。

“抄袭门”,最终困住了在“背景门”中化险为夷的周森锋。无处不在的网民们以显微镜般的探究和考察汇合成民意,产生足以影响他命运走向的制衡力量。

基于以往打击“学术造假”的经验,方舟子和许多网友一样,并不认为周的仕途会因此发生根本改变,但不能否认的是,网络舆论已经切切实实地对周的生活产生了影响,相关方面也无法对此无动于衷。周读研究生时的清华大学称正在调查。而周森锋本人则在唯一回应媒体时说,自己“压力很大”。

周市长的麻烦还没有到此为止。他开会时抽“天价”香烟的说法又在网站论坛中甚嚣尘上。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另一位与“天价烟”有着“不得不说的故事”的官员。

2008年12月10日,南京江宁区房管局局长周久耕接受媒体记者采访。就开发商降价售楼问题,周久耕表示,对于开发商低于成本价售盘,下一步将和物价部门一起对其进行查处,以防止烂尾楼的出现。他解释“查处”的初衷说:“查处不是为了处罚开发商降价卖房子,而是担心其造成的后果,我要对老百姓负责。”

那一刻,这位声称要为老百姓负责的局长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仅仅14天后,自己就因为“擅自对媒体发表不当言论”和“用公款购置高档香烟”丢了乌纱帽。而导致他丢官的高档香烟,是曾以“厅局级的享受”为广告词,售价高达1500元至1800元一条的南京“九五至尊”香烟。

正是前“周局长”抽“天价烟”被揭露,将网民们“人肉搜索”的热情由星星之火迅速催化到可以燎原,随着“戴名表、开豪车”的生活细节陆续曝光,周久耕成为国内首个“被网络双开”的官员。不过,多年以后,谈及对官员的网络监督,人们或许不会再记得“华阁”这个默默无闻的ID.

这个ID,于2008年12月14日凌晨2点在天涯论坛“经济杂谈”版块率先发表了一篇帖子“赞一下那个要处罚低价房局长了,看人家抽的烟”,还贴出那张让周久耕扬名四海的“吸烟照”。

这个隐藏在ID“华阁”背后、火眼金睛的网民究竟是何方神圣?迄今,也没有人能确切地回答这个问题。追寻这个ID在网络上的轨迹,他曾经活跃在2006年虐猫事件、2007年黑砖窑事件、2008年林嘉祥事件等网络声讨大事件中。并且,近两年来,天涯社区中关于房价涨跌、房产政策的讨论里,常可见他的影子。对于南京市房价、房贷限额、公务员收入水平和购房档次等数据,“华阁”尤为了解。

但在帖子成为引爆“倒周运动”的导火索之后,这个ID开始有意淡出公众视线。多家媒体记者试图联系ID的本尊,却都没有得到回应。12月16日,“华阁”在“天价烟”帖子中留言请求版主锁帖:“现在各大门户网站都有报道,这个帖子已经没必要再存在。”

不论是否如一位网站编辑认为的“事情影响已经很大,揭发此事的网友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功成身退,还是像另一位在某门户网站任职的编辑分析,“没预计到有这么大轰动,担心招致打击、报复”,总之,2008年12月19日13点57分最后一次上线之后,“华阁”就在天涯社区销声匿迹了,一切平静得像泰戈尔诗中描述的那样: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鸟已飞过。

网络侦探的人海战术

\"官员与中国网民的暗战:监督官员的网络七招

在南京一家媒体工作的刘兵(化名)告诉记者,在南京一些与政府部门往来较多的消息人士中,流传着这样一种猜测:将周久耕涉嫌贪腐的信息公之于众的某些网络推手,可能是房管部门内部人员,因为在网友揪住周的“小辫子”的几张照片中,有些据说是张贴在房管局内部网站上,外人无法浏览的。

最早贴出“天价烟”照片的“华阁”,或者“人肉”出周久耕曾戴过江诗丹顿和劳力士等名表、开凯迪拉克车的“无名英雄”,他们是否在猜测所言的“内部人员”之列,旁观者不得而知,也少有人去考究。不过,在周久耕事件之后,“人肉搜索”在官员问责方面的威力得到空前重视,由此,2008年被贴上了“网络问责元年”的标签,投身网络监督的网民们也获得一个集体称号——“中国最牛私家侦探”。

在中国,私家侦探原本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职业,行私家侦探之实的公司在正规工商注册时只能以“调查公司”为名。然而在网络时代,网民却可以通过网络几乎全无壁垒的信息通道,利用虚拟性掩护身份,在数字世界一圆自己的“福尔摩斯梦”。

而被网络舆论逮个正着并因此受到处理的官员远不止上述这些。从王培荣爆出“最无耻区委书记”董锋,到嫌茅台酒贵扇卖酒老人耳光的剑阁县人事局长曹正直,还有湖南衡阳6名在开会时打盹的“瞌睡干部”……一个个违法违纪的官员,被网络爆料和人肉搜索置于公众一丝不苟的拷问之下,无所遁形。

搜狐网一位资深编辑给热衷于参与“人肉搜索”的网友做过一个“侧写”:他们中,有善用网络搜索引擎查询海量信息的搜索高手,有擅长梳理总结现有资源的分析强人,当然,也绝不乏当事人身边的内幕知情者。简而言之,他们可谓资深网民,而且关心时事,对社会问题十分敏感。其中的“中坚力量”,更有着一定的工作经历和社会资源,可以将现实中的人脉和线索,转化为“网络侦查”的能量。

当然,能让“人肉搜索”出的零散信息汇集成“网络问责”的强大力量,为数更为庞大的热心于转载和评论的网民功不可没。像余则成一样“潜伏”在网络上的“私家侦探”,加上网民集体参与的人海战术,让周森锋、周久耕为代表的官员们遭遇着前所未有的危机。他们的羞处已被瞄准,致命一脚随时可能踢出。

千万不要得罪网友

“我一朋友说,常在网络上混就千万不要得罪网友。”在天涯社区“经济杂谈”版中,一篇关于周久耕事件的评论开宗明义地将周遭遇网络反腐的起因归结为言论得罪了广大网友。

“说白了,网民们多多少少也有点选择性‘反腐’,‘九五至尊’不过是一个切入点罢了……假如周久耕不抽天价烟,或者压根就不会抽烟,会不会到今天这一步呢?我估计他也很难跑得掉,关键是他被盯上了,只要网民确信他有‘腐败特征’,网民发誓要‘顶他’,他就很麻烦。”东方网上署名“马涤明”的评论如此写道。

事实上,天涯社区的编辑应剑群更倾向于怀疑,“天价烟”是烟厂烟商借助此事进行的一次炒作。

应剑群是最早发现“天价烟”帖子有“明星相”的“伯乐”之一。这则帖子深夜现身的次日,应剑群就在核实了内容的真实性后,在帖子前面加了“红脸”推荐。但当帖子获得预期的关注之后,应剑群却发现有点不太对劲。相比华南虎、林嘉祥事件,这个帖子的点击率和回复率比例并不正常,看的少、回复的多。

查阅后台数据,应剑群发现,有人连续发布带“天价烟”图片的帖子,有人则在同一时段频繁回复,有人披着新注册的“马甲”直奔这张帖子而来。更关键的是,这些人都处于同一IP段。这不得不让应剑群怀疑,帖子的背后有幕后推手,或者这就是烟厂的另类公关。

联想到这家烟厂2006年在繁华地段打出“至尊南京,厅局级的享受”恶俗炒作,应剑群也隐身于“马甲”之后,发帖指出事件中商业炒作的各种疑点,然而网友对此的回复多是批评乃至辱骂。

在应剑群做的调查“你觉得天价香烟是一次商业炒作吗?”近万名参与调查的网民中,67.5%选择“不相信,我只关心公款消费”,20.2%则选择“就算是,也感谢炒作”。

如调查所显示,多数网民坚定地站在打击“问题官员”的立场上,甚至并不介意无形中配合了“炒作”,这就使“网络问责”在某种意义上具有了偶发性和随机性,而这也是让方舟子不太看好其实际监督作用的原因。

在方舟子看来,网络揭露低层官员不会引起注意,监督高级官员容易被封杀,对中层官员的舆论监督作用也很有限。“只有少数比较离奇、有新闻卖点的事件才会引起普遍关注,而更多、更平常的官员腐败事件就会被忽略。而且,像论文抄袭、天价烟这类事件容易核实,适合于在网上揭露,而重大的腐败事件不容易有确凿的证据,即使在网上揭露出来也不会让人信服。”方舟子说。

网民们对“网络问责”过程中可能存在的“炒作”的宽容,也会产生另一种“副作用”:群情激昂被误导为情绪宣泄,南方都市报“网眼”记者谭人玮将这种弊端概括为“人多嘴杂,缺乏考证,容易误伤”。

周久耕事件后,原来并未得到关注的领导照片纷纷被拿出来进行“技术分析”。类似“县委书记,您戴的是什么表”的帖子在各大论坛得到追捧,照片上似是而非的手表图像在网民们的判断中都与名表画上了等号,陕西汉中市佛坪县县委书记杨光远手上的表,就被指认为价值52万余元的“劳力士”。

面对传言和来自亲朋好友询问他是否“出事了”的电话,杨不得不通过媒体公开辟谣称,网上照片中自己所戴的是一款普通的梅花牌手表,价值2000元,自己可以坦然地接受组织的调查,并会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利。

网络监督的法律盲区

南京的媒体人刘兵在今年的一次采访中遇到一件“趣事”:某政府部门组织的会议开始前,一位领导突然让工作人员撤掉桌子上的招待用烟,因为他发现,有电视台记者在场。

据媒体报道,南京官员的穿戴习惯在周久耕事件后悄然改变:不抽好烟、不戴表,看时间全靠手机显示。这并不能算“网络民意”的胜利——“问题官员”改露富为藏富,反而加大“网络问责”的难度;而没有问题的官员要承担与“问题官员”同等的舆论压力,这也并不公平。

2008年初,轰动一时的姜岩“死亡博客”事件中,姜岩的丈夫王菲与第三者发生婚外情,以致妻子跳楼自杀。在网友声势浩大的声讨后,王菲和家人的个人信息被“人肉搜索”,正常生活受到极大干扰。王菲于是起诉“人肉搜索”的若干相关网站,最终胜诉。一个平头百姓“包二奶”,属于个人隐私,但对于公职人员乃至官员这个特殊群体,“网络问责”的法律边界则尚未廓清。

大成律师事务所饶峙律师说,对国家公务人员而言,他们的特殊身份使他们必须将部分隐私权让渡给公众,包括财产情况、消费情况、亲属财产状况等一切有可能对公众造成影响的信息。

换句话说,面对“月收入多少”这样的问题,一个普通人可以保持沉默,但一个官员有义务如实回答。可我国在相关法律规定上的盲区,使许多官员并不了解这项义务,网络民意与官员问责由此构成了一种微妙的两难:问,可能没有回应;网上爆料,可能真,亦可能假;没被冤枉的可能得不到处理,被冤枉的也可能找不到始作俑者讨个说法。

在某种意义上,这也是王培荣坚持“实名举报”的原因。“大家都匿名,查办单位很难核实线索,真实性也容易遭到质疑。”但在他看来,这并不代表官员可以拒绝网络的匿名监督。

全国人大办公厅研究室特约研究员、法学专家王锡梓教授此前在谈到网络监督与现行制度的衔接时认为,公民所具有的对于官员的监督权,本身就意味着他们可能会提出疑问和问题,网民向公众发布偶然获得的一些信息,相当于提供了一个线索,至于是否真实,需要官员所在部门和相关纪检监督部门对有必要加以回应的信息启动调查程序。疑问——回应——再质疑——再回应,所谓“清者自清”,“自”必须在这样的程序中,一种互动的过程中,慢慢地去发现。

其实,就如媒体人谭人玮所说,可能网民们“并不真的认为这些官员都戴的是名表,他们要的是对此评论的权利”。

7月13日下午4时许,王培荣在新浪博客上的博文突然全部消失。他找了半天,才发现文章全部在回收站里。“可能遭到了黑客攻击”,他把这一天内挨打和博客被黑视为“贪官心虚”的表现。“他们怕了,我更会坚持下去。”王培荣说。

截至发稿,被双开的前“周局长”仍在等待司法机关对他涉嫌犯罪问题的处理;网络上关于周市长的讨论已经渐渐冷却;清华大学对“抄袭门”的调查还没有确切结果,有人认为是在采取拖延战术;而张辉、赵臻这些由“最年轻市长”牵出的“最年轻厅官”、“最年轻副县级干部”,正等待着意犹未尽的网民们又一次巨细无遗的审视。

一位网友说,网络舆论就像猴子掰玉米,丢掉一个,再掰一个,我们拭目以待,下一个轮到谁?

官员暗战网民——“准备抓两个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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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皓与张功玉,同是主管宣传工作的官员,但面对当前喷薄而出的网络压力,他们的态度截然不同:一个再三强调要尊重网络民意;一个被网友披露要“准备抓两个网民”。然而,不管对网络敌视也好,善待也罢,面对咄咄逼人的网友,他们都先后选择了“回避”。

▲声称不惧与网友“争论、对骂、面红耳赤”的云南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伍皓。

这些天,张功玉着实有些害怕了。他完全没想到的是,自己漫不经心说出来的一句话,竟然引起了全国数十家媒体的声讨,网上更是舆情汹汹,目标直指这位湖北省南漳县的县委宣传部长。

时下的张功玉颇为焦灼,他一方面矢口否认曾经的表述,另一方面则竭力将采访事宜推向县委宣传部副部长魏祖华,自己四处躲闪力图避开记者的追问。他不但一而再、再而三地提示自己“正在出差”,而且甚至求饶一样地说,感谢大家吧,不要再报道我了好不好,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不想再说了。

这些天,远在云南的伍皓也被网友搞得焦头烂额,也有点“怯场”了,决定先跟网民“躲猫猫”,尽管此前,他曾多次以令人耳目一新的形象高调介入一些网络热门事件。

7月9日凌晨,伍皓在凯迪网上发帖留言:“沉默是金,是千百年来官场总结出来的不二法宝,但我曾天真地放言,面对网络时代,沉默是‘祸根’。现在看来,官民沟通的新路还是很艰难。或许,还是选择沉默最稳妥。那么,我暂时选择沉默。”不知伍皓的这个“暂时”会是多久。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为云南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的伍皓,在“躲猫猫”事件中邀请网友参与调查,轰动全国,虽然网友对其毁誉参半,但他一反官员刻板形象的新面目还是得到一致公认。

伍皓再次陷入网络舆论漩涡起因于一起闹得乱哄哄、至今仍真相未明的“小学生卖淫案”。

3月16日晚,昆明一对均为小学六年级学生的刘姓姐妹,在自家门口被警务人员以涉嫌“卖淫”为由带回派出所。事后,医院证明,两女孩处女膜完整。此事由《云南信息报》于6月2日率先披露出来,随后被网络广为传播。

6月2日下午,4名当事民警被暂停执行职务。昆明市公安局通报称,初步查明,3月16日晚,派出所对刘氏姐妹涉嫌卖淫进行调查,由于当事人不配合民警,发生了肢体冲突。后因无足够证据证明刘氏姐妹卖淫,派出所未立案。

这是“小学生卖淫案”的第一个“真相”。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真相”很快被另一个“真相”推翻了,“推手”正是云南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伍皓。6月6日晚,伍皓对媒体称,刘氏家属与相关媒体存在处女膜鉴定造假行为。

6月9日,云南省检察院与公安联合通报调查结果:刘氏妹妹(警方给她起了一个化名:“陈艳”)确有受刘父教唆进行卖淫的事实。3月16日晚,刘父发现有巡防人员后,让“陈艳”与姐姐刘某某互换衣服,“有意让巡防人员抓错人,逃避查处。”之后,他们又让刘某某顶替做检查,得出“处女膜完整”的结论,导致媒体做出不实报道。

此间,伍皓召集两次云南媒体负责人会议。会后的6月11日,《云南信息报》和《春城晚报》因此前“不负责任”的“虚假报道”向社会道歉。

正当网友与公众对两个“真相”无所适从的时候,又一个“真相”出来了。

7月5日,原本“认罪”的刘父,否认容留女儿卖淫,“陈艳”也否认自己卖淫。他们向代理律师称,之前向公安机关所作的有罪供述,系遭“胁迫、引诱”后不得已而作出的。三天后,刘父被检察院批准逮捕。警方则回应称,“不存在刑讯逼供的问题”。

“真相”迭出,等于没有真相。网友对警方说辞的质疑不绝于耳,伍皓也因为替警方说话、为难刘氏一家子而成为网友攻击的靶子。

几乎与“小学生卖淫案”在网络上闹得翻江倒海的同时,远在湖北省大山深处的南漳县委宣传部长张功玉也被淹没在千夫所指的网络口水中。

6月24日,一篇题为“宣传部长放话要‘公开审理’网民,是无畏,还是无知”的帖子在凤凰网论坛发布并迅速引起网友热议,帖子随后被转载至各大论坛。

在该篇帖子里,熟知详情的南漳“内部人”——“我是一条好狗”,将张功玉会上的铿锵话语连带该话语的出炉背景一并公示于众。

根据“我是一条好狗”的回忆,6月23日下午,南漳县委组织部召开了一个网络问题吹风会,最终形成了两个重要决定:第一,计划投入20万元成立南漳新闻中心,以应对最近几个月来网上陆续出现的南漳负面新闻。第二,张功玉对网友的自主发帖甚感恼火,认为这损害了政府的美誉度,他提出:“准备抓两个网民,公开审理一下,对别有用心的网民起到一个震慑作用。”

南都周刊记者先后多次致函该凤凰网友,但截至本文刊发,未收到对方回复。

南漳县某知情人士告知,该网友害怕与南漳官方引起更大冲撞,畏惧对方通过技术手段而查找到自己的真实下落,于是主动到南漳县进行了“自我批评”并写下了书面检查。但耐人寻味的是,张功玉是否有过此番果断论述,该知情人士语焉不详。

抛开烫手芋,还是揭开烫手壶

张功玉说了还是没说?大量网友更相信“无风不起浪”,但张功玉言之凿凿地表示:是网友刻意曲解了他的观点。

根据张功玉本人的表述,当时列席会议的,除了张功玉本人,还有南漳县网管中心副主任、公安局网监大队某科长、南漳“水镜论坛”版主王作国等共计九人,会议由张功玉主持。

事后被张功玉“邀请”出来作证的王作国说:当时张功玉的确未曾有过上述网友提及的表述内容。“会议从开始到结束,我都在现场。会上张功玉提到一点,要根据互联网的管理办法,对网络上出现的攻击他人、炒作和有损社会和谐、影响社会稳定的人进行依法处理。因为,这些人利用一些很小的事情进行断章取义和歪曲事实地传播,影响了本地声誉。”

张功玉说,他的确在会后做了总结性发言,并提出:对极少数违反互联网管理条例的网民,要加强沟通,给予必要的批评教育;经过多次批评教育仍不改正的,要依法依规进行处理。张功玉坚称自己用的是“依法依规进行处理”,而不是“抓两个网民,公开审理一下”。

张功玉认为,是少数网民从其他渠道听说消息后,断章取义,歪曲他的原意。出席此次会议的数人现在都一边倒地站出来支持张功玉的说法。南都周刊记者向对方提出,可否提供完整的会议录音或文字记录以供核实,张功玉和魏祖华均拒绝了。

与张功玉急于要抛开网络批评的烫手芋头的态度不同,伍皓在7月9日之前,一直表现出直面板砖、尊重网友知情权的道德勇气。按照伍皓自己的说法:一壶已经烧开的水,如果还使劲儿捂着盖子,结果只能是连壶底都被烧穿;而盖子一揭,尽管有可能会烫着自己的手,但沸腾的民意也就会变为蒸汽慢慢消散。所以,他“宁愿被烫手,绝不愿意被烧穿”。

7月7日,伍皓在质疑他的网络大本营凯迪社区“猫眼看人”注册网名“求真的力量”,并发出他的实名帖《伍皓:愿意与猫眼网友坦诚交流“昆明卖淫案”》,表示不惧与网友“争论、对骂、面红耳赤”,因为“实实在在觉得对网络、对网友应该心存敬畏之心”。

在伍皓发帖后的几个小时内,帖子的点击总数已经超过3.5万人次,回帖过千。由于伍皓所坚持的事实真相都是云南警方所认定的事实,虽然他也指出昆明警方在该案中的“九大过错”。但伍皓依然给人以名为交流实替警方辩护的感觉,有网友指责他的介入是把水越搅越浑,本来网友“屠夫”、记者吴虹飞等人已经逼近了真相,被他一搅反而离真相越来越远了。还有的网友甚至直接谩骂,现在再翻开伍皓的帖子,不少网友跟帖已被标注上“该用户发言已被管理员屏蔽”。

数个回合下来,伍皓“落荒而逃”,也许网络“这壶水”,热度超乎伍皓的想象。

网络对官员的“破坏力”

南漳县地处湖北省西北部,历来名不见经传,地方上的新闻鲜少见诸报端。云南也并不是一个媒体太关注的地方。但2009年以来,云南与南漳却接二连三出现“猛料”,并在网络的推波助澜之下,形成影响深广的舆论冲击波。

2月11日,一名叫做“天上的云”的网友在南漳县水镜论坛发帖爆料,称南漳县疾控中心8个科室的总计34名工作人员,在2008年吃掉的公款数额高达40万元,这位网友甚至将各科室这一年来的吃喝明细披露到了网上。

消息曝光后,网友一片哗然:这么小的一个部门,哪来这么多公款用来吃喝?

据称,这次“吃喝门”之后,当地宣传部门给南漳县主要领导打包票说:下次绝对不会出现类似负面新闻了,不必理会那些网民,南漳本地论坛——水镜论坛上的那些网民无非是“一群小混混”而已。

真的是“按倒葫芦浮起瓢”,在“吃喝门”潮水刚刚退去三个月后的端午节当日,南漳县再度传出“泥水门”,而且这次民意声浪更大,批评范围更广,不但全国大报大刊的记者来了不少,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的报道更使得南漳“一举成名天下知”。

与“吃喝门”大同小异,“泥水门”的舆论攻势,同样是由网友率先发起的。5月28日凌晨,网友“营造心情”将数张照片率先传至水镜论坛上,对当地自来水公司为南漳住户供应的“泥浆水”进行了特写:水质污浊,充满泥沙,满盆的“自来水”,几乎全部是黑褐色泥浆,不但无法饮用,更已造成整个南漳城区供水管网及各个家庭热水器受损。

这一切,张功玉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曾颇为不解地说:作为宣传部门,有着强大的队伍和设备,为什么正面新闻上不了大报、大台和大刊,而负面新闻却传得到处都是。于是他很是恼火,于是他极力希望能有一个妥善的方法改变目前的这种被动状态。

至于云南在今年1月底发生的“躲猫猫”事件―一名在押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内被牢头狱霸群殴致死,警方通报却称其玩“躲猫猫”游戏而死——更是被网友搅得天下皆知。不过,与南漳宣传主管部门在“吃喝门”、“泥水门”中的被动失措不同,伍皓在“躲猫猫”事件曝光后,主动征集网民参与调查事件真相。虽然这个网友调查委员会的调查草草而终,但在网络力量的推动下,事件最终真相大白,三名责任人遭撤职,一名民警被辞退。

在“躲猫猫”事件中一举成名的伍皓,要等到6个月后才切身领略到网络力量的“可怕”,以致这位一直表现出很勇敢的新潮官员,也表示要“暂时选择沉默”。

但尽管如此,伍皓在接受南都周刊记者采访时,还是颇为自得地说:“南漳县的事情我倒是没有听说,但我觉得,有些官员面对网络时代的到来,还是很不适应的,不太适应这种新时期的执政环境。其实,官员要提高与网络打交道的能力,网络时代对官员执政能力和执政素质是一个很大的考验。我们只能探索和尝试。所以,虽然我冒着很大的风险和压力,我还是探索出了不少与网络良性互动的方式和方法。”

“超级低俗屠夫”的非典型成名

\"官员与中国网民的暗战:监督官员的网络七招


    \"官员与中国网民的暗战:监督官员的网络七招


    \"官员与中国网民的暗战:监督官员的网络七招

吴淦,这个去年底才开始泡论坛、写博客的网络新人,却因以网民的身份“千里奔袭”邓玉娇案事发地而骤然成名,也让他由此成为一名让众官员都头疼不已的“危机制造者”。“网络就是人人都能参与,我没工作闲着,有时间、有精力、有胆量,那就让我去现场。”现在,已经出名的他正在昆明为“小学生卖淫案”而奔波。

在邓玉娇案中,吴淦以网友的名义前往事发地巴东,这次“千里奔袭”让“超级低俗屠夫”这个ID骤然成名。

现在,他正在云南为昆明“小学生卖淫案”奔波,发着网络监督的声音。

7月11日,吴淦第四次前往昆明。他此行不是旅游,而是冲着云南昆明“小学生卖淫”案而去。

吴淦是谁?现实中没多少人知道,但在网络上,他的名号“超级低俗屠夫”却很响亮。

“超级低俗屠夫”并不是吴淦最早的网名。在这之前,他曾使用过“追风的土匪”、“误入尘网”等文绉绉的网名,但为了嘲讽那些在网上“理论太多,行动太少”的所谓精英,他最终选择了这个充满草根气息的ID.

在他最活跃的凯迪社区,“超级低俗屠夫”的个人资料显示,其注册日期为2009年4月17日,截至7月13日,发帖总数高达2907篇。但如果不是轰动全国的邓玉娇事件,他充其量不过是又一个喜欢没事乱发言的普通网友而已。

在那次事件中,“屠夫”吴淦以网友的名义横空出世,却用真实身份前往邓玉娇案事发地巴东。这次“千里奔袭”让这个ID骤然成名,也让他由此成为一名让各地官员都头疼不已的“官员2.0危机”制造者。

非典型成名

自称“出身市井,黑白两道都认识”的吴淦身材壮硕、言语粗暴,“曾经整天到娱乐场所撒钱”。在他的三个博客和凯迪“猫眼论坛”的帖子里,粗俗的字眼随处可见。但吴淦却似乎对此颇以为荣。

今年5月,吴淦公开前往湖北巴东,不但帮邓玉娇母女请了律师,还成为第一个进入医院见到邓玉娇本人的网友。他在凯迪论坛“猫眼看人”和自己的数个博客上独家公布最新事态,在让无数人认识他的同时,也让当地官场着实感受到了一场来自网络舆论风暴。

“我的家庭情况、身份证之类所有资料都放到网上了。1973年生,福建人。初中没毕业,17岁就混进厦门一个边防站当了兵,两年转回地方,一边在机场安检混,一边做生意,后来还搞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吴淦对记者这样介绍着自己。

对于公开自己的身份之举,吴淦表示这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就是个普通人,见到美女也流口水,以前的生活也乌七八糟,于是干脆先把自己脱光。”吴淦说“赤裸”上阵是为了消除网友的质疑,也是以此向藏着掖着的违法乱纪官员叫板。

而曾经“行尸走肉”的生活,似乎也是促使他参与到这些事件中来的最初动力,他多次说“人应该为了信念而活,凭着良知推动社会公平正义的实现”。

事实上,即便除开数月前喧嚣一时的“躲猫猫事件网友调查团”,吴淦也并不是唯一走出网络参与舆论监督的网友。“最牛钉子户”和“瓮安事件”中,高中辍学生周曙光(ZOLA)就曾利用网络进行过现场报道。但真正引起公众关注的,“屠夫”吴淦还是第一个。

这个去年底才开始泡论坛、写博客的网络新人,原本只是和几个网友商量大家凑钱帮邓玉娇请律师,却在因缘际会之下成了“非典型”网络监督造就的著名网友。“网络就是人人都能参与,我没工作闲着,有时间、有精力、有胆量,那就让我去现场,不去的人可以提供经费和其他帮助。”

除了提供法律帮助的律师和志愿者组织,很多网友都为他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们有的捐款,有的与吴淦结伴前往巴东,还有不少素未蒙面的人帮他建立、更新多处博客,上传录音和照片。“我其实不懂什么网络,像我的饭否都是网友帮我弄的。”

但在一线挑战公权力的表现,为他带来了声誉,也引发了质疑。

“你不知道我受到了多少攻击,顶着多少压力!”吴淦透露,自5月14日自己公布个人真实信息,宣布要用行动“帮助这个用修脚刀捍卫尊严的姐妹”以来,对他的攻击和非议就没有停止过。

最初的质疑大多集中在吴淦集资的问题上。5月14日下午,他公布了自己接收捐款的账号,随后前往北京联系律师,15日出发前往武汉,辗转来到巴东。至6月16日邓玉娇释放当天停止接受捐款,其账户共收到人民币40514元。但由于吴淦只提供粗略的总账,网上指责其“骗钱”的声音一直未断。

紧张的官员

但在吴淦眼里,最让他愤怒的,不是网友的质疑,而是当地警方对他和相关人员的骚扰。

“发短信威胁我女儿,在QQ里装神弄鬼陷害我,在电话里卖弄智商引我去歧途,在一些垃圾网站上给我涂粉,深更半夜闯进房间请喝茶,连番上阵问救邓玉娇原因,四处查我祖宗180代底细……”6月2日,吴淦在其友博博客上发表博文《都出来吧!还有什么恶招!》,列举了到巴东后的遭遇,言辞激烈。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5月22日他离开巴东。在巴东全程,都有官方人员的“陪护”,这让吴淦极为愤慨。

而根据《南方都市报》记者龙志的《邓玉娇案案外风云全纪录》报道,5月23日,邓玉娇母亲张树梅突然转变态度,宣布与吴淦联系的两位律师解除委托关系,“打着各种名目的网友纷纷涌入这座鄂西小城,前来采访的媒体记者被野三关镇当地政府组成的联防队打伤。”

巴东一时风声鹤唳。这篇报道透露,“湖北省公安厅调查组进入巴东,有消息称,巴东籍副县级官员皆赶回县城,公安部也派员前来督察。”在强大压力之下,媒体陆续撤离巴东。5月28日,已离开巴东的吴淦的新浪博客被封。

6月13日,吴淦在凯迪“猫眼看人”上发帖,称接到在巴东的助手电话:“他惊恐的告诉我老家派出所再次以调查户口的名义到他家里恐吓,三番两次这样折腾他家人。”三天后,邓玉娇案宣判,邓玉娇正当防卫的辩护未被采纳,认定为故意伤害罪,但免于刑事处罚。

在吴淦看来,这样的结果是自己可以接受的。“不管是什么罪名,邓玉娇总算得到了自由。看着吧,这事情才刚刚开始。”

此时的吴淦已经转赴阜宁和昆明。但巴东的紧张气氛并未散去。7月4日,当吴淦重返巴东拜访邓玉娇的爷爷时,又一次在下榻的酒店大堂内遇见了正用手机拍照的便衣。根据同行的北京“公民正义观察团”等四个后援团代表王荔蕻博客记录,“可能是邓玉娇案已经宣判,这次气氛轻松了许多,这位警官还和他们共进了晚餐。”

然而,两天后的7月6日,当吴淦、王荔蕻一行到武汉某精神病院试图看望邓玉娇时,官方再次“谨慎”,不但医院坚称查无此人,巴东县委、县政府、邓玉娇的继父、爷爷等都在电话里顾左右而言他。无奈之下,吴淦甚至给曾共进晚餐的那位便衣警官打电话,希望他沟通一下、说明善意。那位警官答应“反映一下再回电”,结果却是再无回音。再打,警官已关机。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吴淦新瞄上的“小学生卖淫案”的昆明。

“有记者来酒店采访我,结果刚进来10分钟就接到官方的短信。”吴淦说,他的到来使昆明官方如临大敌,这次干脆连云南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伍皓也得罪了。

网络的力量

这次纠纷来自吴淦前往昆明前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除了发帖质疑云南省宣传部的作为外,还以他一贯的恶搞手法上传了几张照片。照片中吴淦举着“云南五号,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字样的牌子,其含义不言自明。但吴淦却对记者解释说,这只是他的“行为艺术”,“你们要怎么理解都行”。

伍皓很快做出了他的“理解”。7月7日,这位在“躲猫猫”事件中成名的年轻新闻官,注册了ID“求真的力量”,在凯迪社区“猫眼论坛”发表了一个名为《伍皓:愿意与猫眼网友坦诚交流“昆明卖淫案”》的帖子。他表示,愿意围绕“昆明小学生被指卖淫”事件把“所知道、所掌握的情况,尽可能地告诉公众”。

伍皓坦承,之所以选择在“猫眼论坛”发帖,部分原因确实是有感于网友“屠夫”等在此论坛上对他的攻击和质疑,“包括用一张在桂林拍的照片说我的良心让狗吃了,因此有必要做一个交待”。

截至7月13日晚,短短一周内,伍皓一共在猫眼看人发了38篇帖子,其中有7个主题帖分别就记者和警方的做法提出了批评。伍皓的出手引来了网民至少70多个主题帖的关注,但跟帖中质疑和批评声依然居多。有网民将伍皓批评警方过错的帖子拎出来,逐条进行批驳,认为伍皓是“小骂大帮忙”。

在一片骂声里,伍皓在短暂的官民网络互动的第三天发表《伍皓:官民沟通的新路还是很艰难》,表示“暂时选择沉默”。但此时吴淦却一改批判的口风,转而发帖称“这次伍皓与网民交流非常有诚意”。

有意思的是,在“暂时沉默”被媒体当做伍皓将无奈收场之时,这个总是出人意料的宣传部副部长突然在7月13日连发两帖。其中《伍皓:云南省省高院已责令调查“律师被铐事件”》通报了其为这一猫眼论坛热门事件争取云南省高院支持信息公开的努力;对《5号:在线回答一切问题》帖的回复则干脆将《南风窗》对其的专访文章放了上来,试图借此表达其自“躲猫猫”事件以来的改革思路。

而这时的吴淦则继续忙着为“小学生卖淫案”的张安芬一家出谋划策。7月13日,吴淦前往昆明市检察院讨要实名举报答复。他穿着印有“杜赖皮负责下台包庇罪犯天理难容”字样T恤的照片又贴上了博客,追随者纷纷跟帖力顶。

但在吴淦成名的“猫眼看人”,也有网友开始从具体的案件中跳脱出来,总结和分析“屠夫现象”的经验与教训。

“屠夫现象,某种意义上还是互联网现象,生于网络长于真实世界。”网友老叶在帖子《屠夫现象与“屠屠夫现象”》里写道,网络低成本的信息传播和聚会、动员功能,信息快速传播和网民虚拟聚集形成的亚集团力量,对从网上进入现实的维权者有一定的保护功能,都有利于“屠夫现象”的增长。

“屠夫的两次旅行,所引起的巨大社会反响和官家因此而产的慌乱和恐惧,证明了‘屠夫现象’在当下中国的巨大社会需求。”

监督官员网络七招

   \"官员与中国网民的暗战:监督官员的网络七招

人肉搜索作为反腐的利器正逐步前台。网民通过人肉搜索的方式监督民官,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种形式。

“如果你爱他,就把他放到人肉搜索上去,你很快就会知道他的一切;如果你恨他,也把他放到人肉搜索上去,因为那里是地狱……”

这是网络上流传已久的名言,被用来形容“人肉搜索”的强大威力。

在网络监督中时,一旦被群众锁定目标,就意味着过去现在甚至未来都放在了显微镜之下。在民间反腐蔚然成风并小有成效的今天,人肉搜索作为反腐的利器正逐步前台。网民通过人肉搜索的方式监督民官,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种形式。

第一招

出格言论惹众怒新闻图片找线索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公开的图片,往往更具说明力。当然在海量的图片中找寻目标堪比大海捞针,是个大工程。因而能受到网友如此“待遇”的官员,往往都是有出格言论,对主流观点造成冲击,引起公众负面情绪的人物。比如“史上最牛的房管局长”原南京江宁区房产局局长周久耕就是在发表“不准地产商降价”言论后被网友瞄上,众网友通过搜集大量的新闻图片资料后,发现该局长抽的是1500元一条的天价烟,一年内换戴四块顶级表,座驾是卡迪拉克。最后,周久耕遭调查并被免职。

第二招

一人牵头万人响应制造舆论

为了让真实世界里无良父母官受到法律制裁,先用轰动的标题在网络世界里点起一把火,再通过人肉力量造成舆论影响力,广而告之,最终让人肉搜索与法律程序实现完美的对接。

原江苏徐州市泉山区委书记董锋的落马就是一例。去年上半年,中国矿业大学副教授王培荣受董锋妻子睢传侠委托,举报董锋包养多名情妇,但两个月都没有等来答复。于是王培荣在网络发帖《全国最荒淫无耻的区委书记和全国最牛的黑恶势力》,引来众多网友热议,并参与对董锋的“人肉搜索”。帖子发出后没几天,董锋被“双规”,很快又遭到起诉并被正式逮捕。

第三招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人肉立上头

网友尤其对一些政坛新星,权利新贵感兴趣,“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人肉立上头”,一不留神其身家背景无不被曝光:裙带关系、升迁履历、出身背景……29岁的政坛新星周森锋就是典型。因为太年轻,他的任命触动了太多人敏感的神经。经过网友不懈努力,发现他在清华大学的研究生论文涉嫌抄袭,连让年长属下打伞等照片,都被网友翻出。

第四招

小新闻大秘密

浙江东阳市公安局局长俞流江,违规打井时引起私人别墅大火。这则火灾新闻没有逃脱网民的“火眼金睛”:县级公安局长如何买得起价值400多万的别墅?幸运的是他似乎经受住了考验,在一连串的身家大起底后,官方解释说别墅是他妻子合法经营所得,事情暂告一段落。对于这种带有“先入为主”的人肉搜索,专家说折射的是公众心理危机,但也确实对官员起到震慑作用。

第五招

仗势欺人曝他身份

只要是人就有身份背景,而官员的身份赋予的是更多的特权,同时还有更多的社会责任和民众期许,这既是金箍棒又是紧箍咒。叫嚣“我是交通部派来的”的原深圳海事局党委书记林嘉祥,当他一面张扬着自己的身份时,一面又体现出对身份的顾忌。现场视频在网络广泛流传后,林嘉祥也受到了人肉搜索的待遇。当林的简历被曝光后,紧箍咒也牢牢地套紧了这个涉嫌酒后猥亵女童的书记,最后警方介入调查,林被停职。

第六招

成立反腐网站专心打贪官

中国舆论监督网、中国反腐倡廉网、反腐败网哨等都是当中的代表。在这些网站上可以看到各种上访材料和举报材料,其中不乏实名举报,有的还留下了身份证号码和联系地址、电话。

2004年引起全国轰动的“副市长下跪案”就是由李新德创办的中国舆论监督网一手揭发的。经过两个月的调查取证,李新德在网站贴出了《下跪的副市长——山东省济宁市副市长李信丑行录》的文章,详述李信和举报人李玉春之间的恩怨纠葛,以及李信涉嫌贪污受贿、绑架、故意伤人等多种违法违纪行为,引起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最终李信被逮捕,李玉春四处上访检举将近一年半没有任何进展,但是从中国舆论监督网发稿到李信落网,仅用了46天。

第七招

贪不贪看账单

贴出官员公款吃喝的账单,用一串串无法抵赖的数字拷问官员们的廉洁。当这些文件曝光后,反映的不仅仅是个别官员的作风问题,更影响到整个机关部门乃至整个系统的形象。

今年年初,网友曝光一组翻拍自某酒店的图片,图片反映的是数张疑似安徽蚌埠市国土资源局进行公款吃喝的结账单。仅烟酒一项,628元的茅台酒4瓶,88元的中华烟8盒,消费金额令人咋舌,均已万元计算。同样,江西新余和浙江温州等官员公费出国游也被网友公开多张旅行费用报告和收据,据称是在上海地铁站捡到的。账单显示了官员们在美国和加拿大进行了奢侈的“考察游”,并用公款巨额消费。处理结果是涉事官员中,两位被开除,多位受到了警告处分贺卫方:想逃避网络?那是中世纪脑袋

这几年,网络已经展现了它特别强大的力量。地方政府做错了事,就要承认,不要以为压制住了网民的帖子,限制了他们的发言,就可以心安理得。如果这样想,那他还是中世纪的脑袋,还没有进入到今天的网络时代。

▲贺卫方,法学学者,资深网友,网名“守门老鹤”。

    \"官员与中国网民的暗战:监督官员的网络七招

我在网上也很活跃

南都周刊:你对网络信息会关心吗?

贺卫方:我也是一个网民,而且在网上很活跃,只是我不大喜欢在大的论坛上发言,但我会经常浏览一些论坛,比如“猫眼看人”。从互联网最初的兴起,我就是比较积极的介入者。北大论坛“一塌糊涂”,我是注册网友。

总体来说,我觉得互联网是一个健康积极的事物,对中国社会发展尤其对民主政治的推进,互联网具有特别巨大的作用。

南都周刊:上网这么多年,你有什么感受?

贺卫方:今天的言论状况,比起过去计划经济年代,丰富了许多,正是由于言论更加开放,使得民众的不满和愤怒得以宣泄,这是件好事,它一方面加强了民众对政府官员的监督,一方面也使社会事件在网民的关注下获得一定程度的合理解决,比如邓玉娇事件,比如孙志刚事件,如果没有网络的介入,我们难以想像地方政府会做出怎样的妥协和让步。

邓玉娇最后的判决结果,尽管我用的是“差强人意”这样的说法,但是你去看,在网络上,大家还是觉得:嗯,这个结果还不错。大家会觉得,我们的意愿通过网络这样一个平台得到了表达并且起到了一定作用,这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我想,各级政府应该通过这样一系列案件的处理总结出一些经验。其实,开放的言论空间更加有利于社会的稳定。

南都周刊:但是,有些官员似乎对网络特别警惕,甚至敌视。你怎么看?

贺卫方:做打油诗、发短信讽刺当地县官,就被抓了,一家杂志社对某个地方政府的某些行为给予批评,当地居然派警察到北京来抓记者,这都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最后,我们每个人都能看到,这样的压制产生的结果到底是怎样的。

我们都知道,网上那几位被揭露的官员,网友的炮轰并非空穴来风,都是因为他们自身有问题才引起网络追踪,如果你果真坦坦荡荡,没有任何把柄,那你怕什么?

网络揭露也好,人肉搜索也罢,在我看来,它实施的还是一种比较正常的公众监督职能。也许当事人会觉得不公平,他会说,像他这种情况的人相当多,为什么单单就他被揪出来了?这种心态是不合理的:你需要搞清楚,网民揭露的,到底是不是事实?

不把希望都寄托在网络

南都周刊:网络接二连三给官员制造2.0危机,你怎么看这种网络“破坏力”?

贺卫方:“文革”期间常说,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现在看来,所谓的雪亮,根本是胡说,当时的我们,没有途径去了解那么多的细节。

现在,网络给我们展现的是另外一个场景:你即便在台上,如果有问题,公众就可以在网络上进行追踪和了解,众人拾柴火焰高,最后把所有的东西都摆上台面。拿周森锋来说,这会让他知道,论文造假是件坏事,而且不仅仅是坏事,公众还可以监督你、揭露你。通过周森锋,也让其他官员形成自我约束。我觉得这是特别好的事情,起码是防微杜渐吧。

南都周刊:你对网络力量很乐观?

贺卫方:这几年,网络已经展现了它特别强大的力量。地方政府做错了事,就要承认,不要以为压制住了网民的帖子,限制了他们的发言,你就可以逍遥法外了。如果这样想,那他还是中世纪的脑袋,还没有进入到今天的网络时代。

如何对公众进行一种坦率的交流,从而促进政府行为透明化,这是一个特别大的问题。在网络上,我们已经进入到了一个相对民主的阶段,老百姓可以各抒己见,可以百花齐放,但从现实的制度建设方面来说,好像还有点跟不上。

南都周刊:那么你觉得官场受互联网的改变到底会有多大?

贺卫方:这个东西不好估计,只缘身在此山中。网络可以让孙志刚事件得到一定程度的解决,网络可以让收容遣送制度废除掉,网络也可以让邓玉娇以“有罪但免于处罚”形式结束,但网络又可以让“杨佳案”采取了那样一个怪异的处理方式。

网络与官方还在较量,到底大结局如何,看不清楚,还不知道。总体来说,我觉得网络还没有办法取代更为广泛的社会改良,不应该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互联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