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北京时间12月11日凌晨,莫言终于在山东省文化官员和出版社官员的陪护下,在瑞典如愿以偿拿到了本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中共官方对一个一向被他们贬为“具有西方偏见”的奖项如此高调重视,喜形于色,实属少见。而更具讽刺意义的是,同为中国人、同为诺贝尔奖得主的刘晓波博士,此时此刻却因参与起草和发起《零八宪章》而被中共强大的专政工具以莫须有的“煽动颠覆政府罪”囚禁于大牢之中,更株连其妻刘霞女士,长期被非法软禁。正如著名历史学家余英时先生指出的那样:“在中国传统时期(也就是中共所谓的‘封建社会’里),儒家学人也曾严厉谴责专制王朝下‘罪及妻孥’的恶习。万万想不到,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我们竟看到这一恶习的复起,而且具有更大的活力。”如此的复活旧时代的野蛮暴虐恶习,大开历史的倒车,如此的缺乏执政伦理道德,与其自诩的“伟光正”形象实不免相去太过遥远。或许莫言正是因为受到中共如此格外的宠爱,于是获奖后的此君,干脆脱下文学家的伪装,当“仁”不让地扮演起为独裁专制当局充当辩护士的角色。

中国大陆自1949年中共掌权后便沦为一个没有言论自由的国家,对书刊、媒体极其严苛的审查更是众所周知。中共建政半个多世纪来,中国人(特别是文人与其他知识人)因言论、文字获罪、甚至丢掉性命家破人亡,人数之多绝对名列全球之冠。这是不争的事实。然而在瑞典领奖的莫言,对此则或闪烁其辞,或以“王顾左右而言他”的伎俩,以玩弄文字游戏的诡辩术,极力为党国当局粉饰开脱。莫言在斯德哥尔摩大学讲演及回答提问时,竟睁着眼睛说瞎话,称“没有听说过中国有许多作家被关在狱中。”现在已成官府的宠儿,官拜中共“作协”副主席的莫言,当然对此事不会去关心、也就可以“选择性地失明”说他“不知道”。但你莫副主席“不知道”却并不等于事实不存在。刘晓波、师涛、王小宁、谭作人、吕耿松、华泽(网名:灵魂飘香)、杜导斌、高勤荣、王炳章、高智晟等等无法一一例举,还有冉云飞等许多人都被无端关押多日,滕彪、古川、余杰等人被关押中遭受酷刑虐待,艾未未、秦永敏等人光天化日下“被失踪”,这些莫言都可说他“身在高位”不了解“下情”因而“没有听说过”。对这种撒谎天才,谁也拿他没办法。

莫言当然也清楚自己是在硬着头皮撒谎,于是接下来更说:“不要认为作家就是高尚的,作家里也有坏人,被囚禁的原因很复杂”。并称,他自己就认识犯下盗窃和杀人罪的作家。莫言的意思无非是说,作家中本来就有坏人,莫言的作家朋友或熟人中,干杀人、盗窃的都有。因而关押一些作家就成了“正常之事”。莫副主席的朋友或熟人中是否有此类鸡鸣狗盗之徒的“作家”,那是莫言交友的私事,他也未具体说是谁,笔者无法评论。不过以今日大陆社会、尤其是官场、御用文人、御用学者中道德极端败坏来看,有干坏事者自然完全可能。早在2011年大陆网站“猫眼看人”中便有人爆料称“大陆文学编辑胜导演,女作家多被潜规则”。这“潜规则”是什么意思,我就不解释了。更有的地方要想当作家的女性,得先在当地领导官员床上去“体验生活”。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自然是今日大陆社会道德沦丧的必然结果。但任何人也不能因此便说中国的女作家都是些潘金莲式的人物。更别忘了莫副主席的顶头上司铁凝就是一位女性作家。因北莫言怎么可以因为你的朋友或认识的作家中有偷盗的,杀人的,便一棍子把作家这个群体打入“不高尚”之列,进而变为官方关押作家属“正当”行为的“依据”了。照此逻辑中共官员中那么多贪官污吏,那是不是也可说你们中共是个“不高尚”的贪官俱乐部?身为中共党员的莫副主席恐怕不能接受吧!何况任何具体的事物必须具体分析。笔者上文举出的那一长串被关押、遭迫害的作家、文人,即便是听命于中共的法院也无法“认定”他们中有谁干了“杀人、盗窃”之类的事。而只能以莫须有的“煽动颠覆政府罪”加以迫害。这就是中国无言论自由的铁证。

可是莫言在铁的事实面前嘴还硬得很,他说“如果(外国)记者懂中文,他们浏览中文网站,就会知道中国有没有言论自由”。至此人们不得不佩服莫言这种当面撒谎脸不红的无耻、无畏的勇气。中文网站上成天有数十万计的网警、“管理员”,忙个不停的删帖子、封博客、封网、屏蔽、注销账号,以及把亿万大陆网民与世界隔离开来的“金盾工程”,防火墙,这一切极具中国特色的伟大创举,莫副主席都可以说他“没有听说过”。而且就在莫言光临斯德哥尔摩前,北京网民翟小兵(网名星河舰队),只因在网上说了个自编的《死神来了6》的电影情节中的笑话,便被定上“故意传播虚假恐怖信息”的罪名加以“刑拘”。至今下落不明。而重庆网民方洪,也是说了个“勃起来屙了—砣屎……”的笑话,冒犯了薄熙来大人竟被送去劳教。还有重庆大学生“村官”任建宇,只因在网上发表了几篇对社会现象的评论文字,重庆劳教处竟定他为“从2011年4月至8月多次发表负面言论和信息”,于是处以两年劳教。以上这些网上因言招祸的事不过是冰山的—角。不懂中文的外国记者是否知道,我不得而知。莫言肯定又是“没有听说过”,这不奇怪,是人家的“党性”使然。或者叫屁股决定了脑袋必须选择性的失明、失聪。

接下来莫言更说“如果说—个作家认为他在—种完全自由状态下必定能写出伟大作品,那—定是假话”。莫言想用这种自问自答来否定言论自由的重要,于是使用了—种偷换概念的语言伪术进行诡辩。记者问的是“言论自由”,他则偷换为“完全自由”。而且—个作家能否写出好的、乃至伟大的作品,言论自由的客观环境,只是其中的一个要件。而作家的阅历,对生活的体验与观察的能力,作家本身的文字功底等等都是缺—不可的。所以莫言的这个“如果说一个作家认为……”这个“假言判断”完全是一句废话,丝毫也改变不了言论自由的客观环境对作家写出好作品的重要性。

莫言在斯德哥尔摩的这些表态,自然会令党妈妈心存感激。于是一向扮演反民主、自由急先锋的《人民日报》旗下的子报《环球时报》于12月11日便“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对提问的西方记者大打出手。破口大骂提问“刁难”莫副主席的记者是在“装孙子”。该报称:“反复质问中国人万众关注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他的国家是否有‘言论自由’,这是我们常说的‘对比’吗?这就是装孙子,是在一个光荣的时刻成心要制造些不痛快”。《环球时报》的意思无非是说“我党的作家莫言同志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正是我党的光荣时刻,你们这些记者却来问莫言,贵党治下的中国有言论自由吗?于是认为这是要存心“制造些不痛快”。谁“不痛快”?当然是那些不让中国人有言论自由的权贵们。不过这一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不痛快”也没法子。二则环球时报似乎也忘了,当2000年瑞典文学院把当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了因在政治上不与中共“保持一致”,六.四后流亡海外移民法国的高行健先生时,当时中共不但不认为是华人的光荣时刻,反而—腔怒火地骂道:“诺贝尔文学奖此举不是从文学角度评选,而是有其政治标准。这表明,诺贝尔文学奖实质上已被用于政治目的,失去了权威性”。而这一次因为是让中共的莫言同志得到手了。于是便不但不是“用于政治目的”,不但没有失去“权威性”,且成了“光荣时刻”,这也罢了。现在竟然连中国有无言论自由也不许提问。谁问了就是“存心制造些不痛快”。这岂不像阿Q如果—旦发了迹,“癞疮疤”三字也成了“敏感词”不许人提了吗?

其实《环球时报》也不得不承认“言论自由当然是好东西”,也承认“中国对西方的落后几乎是全面的”。既然如此,就应知耻而思过。可是这家官方媒体不但不反思,反而强词夺理的为它的党辩护称:“今天的西方已经适应了言论自由的冲击,社会为此留足了‘成本预算’。西方社会的结构与言论自由经过漫长磨合,有了较高对应性。”这叫什么逻辑?真是十足的无赖“理论”。此话说白了无非就是,中国(实则是中共)现在还没有为言论自由留足“成本预算”,还适应不了“言论自由的冲击”,所以言论自由再是个“好东西”也不能要,至少现在不能要。等到我们的红二代、红三代,乃至四代、五代,把“成本预算”留足了,钱捞够了,不再需要用腐败、权力寻租来掠夺民众了,那时兴许就能适应得了“言论自由的冲击”,你们这些屁民乖乖地等着这一天会到来的。到时不但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言论自由当然也会有的。至于这一天是要等到海枯石烂,还是地老天荒,这应属国家机密“环时”暂无可奉告。

其实真正在瑞典“装孙子”的倒正是莫言先生。他极力为中共限制言论自由,实行新闻审查进行辩护。甚至说“如果没有新闻检查,任何人都可以在报纸及电视上污蔑及诽谤他人”好像“屁民”就得由政府来管着才行,不然就天下大乱了。这与独裁专制当局完全唱着一个调。然而莫言似乎忘了他未走红前自己的作品就曾被人“审查”批判,并弄得他灰头土脸。当时他在大陆连—本小说也通不过“审查”而不能出版。莫言的第—本小说是在国民党“反动派”治下的台湾出版的。

1996年中共《求是》杂志12月号内部文稿—红旗文稿中一篇批判莫言小说《丰乳肥臀》的文章,题为《枪投向何方》。所谓“批判”,就是棍、帽并举的恐吓与辱骂。该文中对莫言是这样“批判”的:“过去国民党反动派诬蔑共产党是共产共妻,灭绝人伦,也只是流于空洞的叫嚣,难以有文学作品具体地描述,想不到几十年后,却有莫言的《丰乳肥臀》横空出世,填补了这一空白”。又如“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政权,如果真像莫言所写的,没完没了地折磨人民,还能得到人民的拥护并取得胜利?”,并说莫言“不顾历史事实,把人民的苦难全都推给共产党,这是历史唯物主义者的态度?再创新,也不能捏造事实吧?”并称莫言是个“缺乏理性的作家”最后更认定“莫言在小说中的政治倾向已很鲜明,他的投枪、匕首既然已掷出,我们怎能沉默?而且他的描述已对一些不了解革命历史的年轻人产生了极坏的影响”!等等,等等。反正就差“反党、反革命”一语未出口了。这可是登在中共中央理论刊物上的文章,其份量自然非用小可。也许正是十几年前经过党的这一番“当头棒喝”的“教育”,莫言终于认识到对言论“审查”的重要。于是浪子回头,幡然悔悟。所以才会在斯德哥尔摩面对记者时有如此“优异”的表现,为党国再立新功。不过也更让人欣赏到了一位“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的典型症状。

对于这一切,英明的党自然是明察秋毫的。所以诺贝尔文学委员会主席瓦斯特伯格在12月10日的颁奖典礼上,称赞莫言“撕下了(中共)程式化的宣传海报”;“用讥讽和嘲弄的手法向历史及其谎言、向政治虚伪和被剥夺后的贫瘠发起攻击”;莫言所描述的过去,“不是共产主义宣传画中的快乐历史”;莫言“为个体反抗所有的不公”,这包括“日本侵略、毛主义的恐怖和今天的狂热生产至上”—-这些显然代表海外“敌对势力”观点的评价,都在大陆官方媒体上全部被删除,以免“毒害”中国善良的民众。这也再次证明,新闻检查既是何等的重要,又是何等的高明。

官方的《环球时报》更不遗余力的力挺莫言,大骂记者。以一出精彩的双簧再次证明,莫言已由十多年前—个“撕下”官方“宣传海报”的乡土文人,“—举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而变成既得利益集团的卫道士与辩护士了。

2012年12月13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