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转型与制度变革”征文


     美国的独立,将是全世界热爱自由人士的福祉。
                       ———[法]拉法耶特
 
   “美国,你拥有比我们旧大陆优越的条件,没有破坏的宫殿和玄武岩。你展现的是有活力的时代,不受无用的回忆和徒劳的争论所困扰。”
————[德]歌德



前言


在国际法意义上的“独立宣言”,是地球上一个地区以文告的形式宣告,从此脱离其他国家的部分或全部领土;还有一种情况,是从一个更大的国家中分离出来。也就是说,不管哪种情况,这一地区从此走向独立,成为一个主权国家了。

看到“独立宣言”这几个字,我想很多人头脑中的第一反应,会是美国独立战争时期发布的那份“独立宣言”。其实,人类社会迄今已发布的独立宣言文告,远远不止美国一个,据“维基百科”统计,截至2009年,世界上总共已有70个国家或地区发布过独立宣言——占了联合国近200个成员国的逾三分之一。这70个大大小小的国家或地区,遍布除南极洲以外的世界六大洲,比如欧洲的比利时独立宣言(1830年,脱离荷兰)、芬兰独立宣言(1917年,脱离俄罗斯帝国);比如亚洲的韩国独立宣言(1919年,脱离日本)、印尼独立宣言(1945年,脱离荷兰);比如南美洲的阿根廷独立宣言(1816年,脱离西班牙)、巴西独立宣言(1822年,脱离葡萄牙);比如北美洲的墨西哥独立宣言庄严法案(1813年,脱离西班牙)、中美洲独立宣言(1821年,脱离西班牙);比如非洲的索马里兰独立宣言(1991年,脱离索马里);比如大洋洲的新西兰独立宣言(1835年,脱离英国);等等。

在这些发布过独立宣言的国家当中,从时间上来看,最多的发生在20世纪,接近总数的三分之二;其次是19世纪,占了四分之一;进入21世纪以来,则先后有5个地区发布过独立宣言。也就是说,绝大多数国家是在近两个世纪——19世纪和20世纪发布的独立宣言。

原因是,人类历史的航程驶入近代、尤其是启蒙时代以来,传统权威的影响力日渐式微,相反,人民主权的思潮开始抬头,由此启发了北美和欧洲的多国独立革命;到了19世纪、20世纪,更是发展成一种全新的民族自决理念,导致一波波的民族自决运动以沛然迭起之势席卷全球。

人类史上的第一份独立宣言,诞生于苏格兰王国历史上的“第一次独立战争”接近尾声之际。时间,是1320年4月。当时苏格兰各地的领袖会聚阿布罗斯修道院,共同签署并发布了使苏格兰从英格兰王国独立的“阿布罗斯宣言”。自此,传说中已事实上存在了五个世纪的苏格兰王国,正式成为独立国家。

最近的一次、且获得国际社会普遍承认的独立宣言,则发布于2006年6月。这是由黑山共和国议会通过并宣布,从塞黑联邦独立出来的“黑山独立宣言”。此举标志着黑山共和国正式成为一个新的主权国家,3个星期后,黑山成为联合国第193个会员国。

纵览这些国家或地区的独立宣言,有成功的,有失败的,也有不无争议、法律地位不明的,以至于要由联合国出面派遣临时当局加以管治。其中成功的例子占大多数,比如1776年的美国独立宣言;又比如1948年5月的“以色列独立宣言”,它结束了英国对以色列长达三十年的托管状态、和犹太民族几千年的流浪散居状态。自此,这个流离失所了几千年且长期遭受迫害压制、族群遍布全球的游牧民族,终于有了一个“有法律保障的家园”。

失败的例子呢,比如1975年11月的“东帝汶独立宣言”,宣布从葡萄牙独立而成立东帝汶民主共和国,不料仅仅才过了9天,东帝汶即被印尼入侵并占领,翌年成为印尼的一个省,东帝汶人民长期憧憬的独立梦被断送;又比如1991年5月的“索马利兰独立宣言”,宣布脱离索马里联邦共和国而独立为“索马利兰共和国”,但该国至今未获国际社会认可,没有一个国家或国际组织予以承认,索马利兰由此成了“非洲之角的孤儿”。

一篇篇独立宣言,一场场满盈梦想;一片片地区领土,一声声执着吁求;一个个民族种族,一串串动人故事。在历史的洪流中回眸凝思,这里有对自由民主的殷殷追求,有对暴政殖民的不屈抗争,有波澜壮阔的奋力抵抗,有催人泪下的历尽磨难,但同时,也有政治强人的挟势弄权,有欺世盗名的讹言惑众。独立宣言的故事,关乎人类思想观念的进化,关乎民族情感精魂的认同,关乎全球民主浪潮的脉动,关乎社会政治文明的进程。这是浩繁的人类历史长卷中一个说不尽的话题,一曲唱不完的长歌。

在历史的汤汤洪流里感今怀昔,本文所要讲述的这则故事,是人类史上最有名也是最有影响力的一篇独立宣言——美国独立宣言。

不知怎的,每当提到美国独立宣言,我总会联想到一座年代久远的钟,以及那座古钟曾经传出的洪朗长鸣的钟声。那座钟的名字,叫做——自由钟。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的脑海里不断浮想起一座老态斑驳的古钟。运力敲击钟身,腾起的钟锤咣啷振颤,沉重的钟体啌啌哐哐来回摇摆,钟声洪亮雄浑有如一道轰隆砰砰的雷鸣,余音长久地回荡在大地上。那时候我像渴望呼吸一样憧憬自由,它成了我梦中时常出现的景象,让我将一腔悲愤和迷惘向它倾诉,在岁月中得以坦然平静。我一直固执地认为,这口大钟一定于1776年的7月8日,悬挂在位于美国费城的宾夕法尼亚州议会大厦顶端的钟楼内,为第一次宣读“独立宣言”而鸣响。但历史学家对此不以为然,他们提出了质疑。

1776年的7月8日是“独立宣言”通过后的第四天,在美国独立史上,这一天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独立宣言于当日在费城首次公诸于世。这天在宾夕法尼亚州议会大厦门前的广场上,听到钟声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民众如潮水般涌来,比肩继踵地聚集,专为聆听一场对“独立宣言”的公布和宣读。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人们已经期盼很久了。

千百双眼睛,热切地投向站在议会大厦门前台阶上的那位宣读者,一个身着戎装的中年男子,43岁的大陆会议代表、大陆军驻费城营地陆军中校约翰•尼克松。这天上午就是他,敲响了议会大厦顶端的钟声,召集市民前来的。

约翰•尼克松以军人特有的风范书声琅琅地宣读着,声如洪钟,意气昂扬,时而振臂高呼,时而热泪盈眶。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报以如雷欢呼,群情激昂,声振屋瓦,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而欢快的神情。阳光笼罩下的宾州议会大厦广场——如今这座广场叫做“独立广场”——一派欢庆气氛。

地处费城市中心地段的宾州议会大厦,如今它的名字叫做“美国独立纪念馆”,又称“独立厅”,是一幢很有名的历史文物建筑。有人喜欢它的红砖外墙、乳白色门窗,显得外观朴素庄重;有人喜欢它的顶部建有尖塔,显得造型别致;但这些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它将被历史记住,成为动人的诗篇在时光中徜徉。

在这栋外观普通的两层砖式楼房里面,召开了北美十三个殖民地第一、二届大陆会议,它还将召开全美联邦制宪会议;“独立宣言”在这里签署并通过,“美国联邦宪法”还将在这里起草并通过;这里曾经是独立战争的指挥中心,它还将作为美国国会的所在地。它是历史的参与者,也是历史的见证者。
 
大厦的顶端,建了座尖尖的塔,因为塔里头原先放置了一口大钟,故而名曰“钟楼”。这口钟的名气跟费城独立厅比起来,甚至还要大,还要响亮。两百三十六年前的那个夏日,宣读独立宣言的约翰•尼克松中校为了召集费城市民而敲响的,正是钟楼里的这口钟。

这口古老的钟,就是自由钟。

自由钟在起初的一段时间,被人们称之为“独立钟”或“老扬基的钟”——“扬基”一词,是独立战争时期英军对“北美佬”的轻蔑之词,意思是“北美土包子”,以此嘲笑殖民地居民衣着和举止的粗俗;但北美居民却挺乐意这一称呼,以表明对自己的衣着朴素和举止随和感到自豪。这口钟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厚重、残损,好像稳稳当当地立在那儿,却又有点儿自惭形秽,怕你走近了会看到它的缺陷。它的高有3英尺,重达2080磅,钟的壁厚为1.25英寸,顶部和底部的周长分别为7.6英尺、12英尺,远远望去,感觉十分的厚实、沉重;等到靠近了仔细端详它,又可看到钟身的凹凸不平、纹路粗糙,以及几处或大或小的裂纹。其中最醒目的一处,是一条长约1英尺的锯齿状裂缝。

这条锯齿状裂缝可是有来历的。这口为纪念宾夕法尼亚建州五十周年、而委托伦敦一家铸钟厂铸造的钟,在1752年9月当它从伦敦运到费城、首次被悬吊起来测试声音时,才刚被敲击了一下,就开裂了一道口子。此后的九十多年里,在多次敲击鸣钟、运到各地展览的过程中又数次破裂,导致钟的裂缝不断地增大。到了1846年2月,在华盛顿总统的诞辰日鸣钟纪念时,它再次出现了严重破裂,以至发声嘶哑,再也无法修复。从此后,这口钟也就再也没有敲响过,只是年复一年地,在朝霞夕照里,持守着自己的一方精神天地。

这条裂缝如同美神维纳斯的断臂,成为岁月刻在自由钟身上一道永难缝合的伤痕。钟身的裂痕在独立战争期间对于英军来说,可谓不祥之兆,仿佛预示着将要敲响英国在北美殖民统治的丧钟;又好像是在提醒着世人:自由的获取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今,独立厅尖塔钟楼里放置的乃是这口钟的复制品,自由钟已被移置于独立广场上一座四周均是落地玻璃的展览馆内,它像是巴黎罗浮宫里展出的那尊“断臂的维纳斯”,每天默默伫立,若有所思似的宛然等待,等待着来自世界各地游客的来临、观瞻。

自由钟展览馆内陈列着不少的图片和文字,述说着独立战争的史实、以及自由钟在历史长河中的悲欢离合。其中最有名的一段文字,也是铭刻在钟身上的那段文字是,“在遍地给一切的居民宣告自由。”(出自《圣经•利未记 》)表明它的立场和使命。

这使命感让它的胸膛里涌动着一种朗啸的激情,让它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为不同的历史诉求,一次次地长鸣。它为第一次宣读独立宣言而鸣响,为美利坚合众国宪法通过而鸣响,为送行富兰克林远赴英国向英王陈情而鸣响,为召集市民讨论英国颁布的《糖税法》和《印花税法案》而鸣响,为首任总统乔治•华盛顿的逝世而鸣响,为首席大法官约翰•马歇尔的葬礼而鸣响,为争取美国妇女获得投票权而复制,为二战期间盟军在诺曼底登陆而在电台中向全美播送,为争取黑人平等的公民权而在民权运动时期被频频提起。这口饱经世变的老钟,仿佛一遍遍地在使劲用胸腔中的力气呼喊着——“自由,自由!”

自由钟,就担负着这样崇高的使命,从历史中一路走来。走过两百六十年的风风雨雨,一直走到了今天。这口钟的特有内涵,也就这么确定并且延续下来了。它已成为美国独立的象征,成为美国自由精神的象征,同时也象征着全人类对自由的向往。

两百六十个年头过去了,沉重的自由钟已经灰头土面、渐显老态了,也已经沉默了好久好久,但是钟声还一直在一代代人的记忆中存留着。不管你生处何方处于何种境地,只要你向往自由,自由的钟声就会在耳畔响起。

我想起了美国民谣歌手、被视为1960年代美国民权运动代言人的鲍勃•迪伦,以及他的那首音乐作品——《自由的钟声》。据说,这首歌是当年鲍勃•迪伦在拜访亚特兰大的民权活动家伯尼斯•约翰逊之后,在汽车后座用打字机完成的。还有一种说法,说这首歌完成于他与音乐人保罗•克莱顿、记者皮特•卡门等人结伴、一起横跨美国高速公路的长途之旅途中;因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被困,他寄情于车窗外的电闪雷鸣,将空中的雷电声比喻为一道庄严的钟声——暴风雨过后,终将雨过天晴,太阳再度升起,所有遭受迫害和不公正对待的人们将迎来希望,届时,全世界的人民将共同敲响那象征着自由和希望的钟声。

我不知道哪种说法更加符合事实原貌,但无论哪一种说法,这首歌的创作都与费城独立厅的那座自由钟——鲍勃•迪伦童年时经常在收音机里听到的钟声——息息相关。这首歌收录的音乐专辑发行于1964年,将近半个世纪过去了,其中的歌词依然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太阳已经落山,午夜的钟声还未敲响
    外面雨骤风狂、雷声隆隆,我们躲进了长长的走廊
    那雷声好似庄严的钟声
    这自由的钟声把暗夜照亮

    自由之钟,敲响吧
    为了所有的叛逆者、所有流浪的人们
    自由之钟,敲响吧
    为了所有不幸的、被损害的人们
    自由之钟,敲响吧
    为了所有被绑在火刑柱上忍受煎熬
    那些被世间抛弃的人们
    今天让我们来仰望
    这自由的钟声闪耀的光芒”


这歌声如此空灵,这歌声又如此凝重。当歌声在风中飘荡,不禁让人遥想起1776年夏天那声声高亢激越的钟声,还有那篇以独立为名、以自由为精魂的英属北美十三州殖民地联合宣言。



在独立宣言发布的20年前,北美人大多并没有想到过要独立。首先是双方实力严重不等,作为宗主国的英国乃是世界头号殖民强国,经济军事等实力在世界上首屈一指,想从它的巨掌掌控下搞独立,这不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吗?其次,长期以来在北美形成了一个普遍观念:在血缘上,北美人是英国人的后裔,是离家在外的“子女”;在归属上,殖民地人是英国统治下的臣民,对宗主国有效忠的义务,英王是北美人“最仁慈的君主”。设若想要从英国独立出来的话,那简直就是“逆子”,是“叛国”,是不可理喻的离经叛道。

因此,从1588年英国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开始了对北美的殖民、1607年英国在北美建立了第一个殖民地詹姆斯敦、1620年“五月花号”帆船抵达北美大陆,到1756年的这一个半多世纪的漫长时间里,北美殖民地与宗主国之间基本上维持着“和平共处”的局面。尽管天性热爱自由、“野性”难训的北美人,与殖民者大英帝国之间一直龃龉不断、争端不止,但双方的关系至少在表面上还算和睦。这一和睦关系到了“七年战争”之后开始出现裂痕。

七年战争,顾名思义,是一场打了七年的战争。战争,发生在当时的欧洲两大军事集团——以英国为首的英、葡、普鲁士同盟,与以法国为首的法、俄、奥、印第安人同盟——之间。所以,又被称为“英法七年战争”。

这两大野心勃勃的军事集团,为了争夺殖民地和霸权而燃起战火,从1756年战事爆发,一直打到1763年签订和约为止,战争持续了整整7个年头。当战事落幕的那一年,双方都已经人困马乏、筋疲力竭了。

在这7年的战争期间,英国的国王由乔治二世变成了乔治三世。在战争进行到第五年的一个秋日,乔治二世因心脏病发作猝死,随之继承王位入住圣詹姆士宫的,是乔治二世最宠爱的22岁孙儿,早年丧父、体魄健壮的乔治•威廉•腓特烈。这个小乔治,就是后来为美国大众熟知、并视之为不共戴天的仇雠的英国一代君王——乔治三世。

英国是七年战争的最大赢家,它从先前美洲大陆的首席殖民帝国——法国的手中,获得了大片殖民地领土——比如整个法属加拿大,逐渐成为欧洲在海外殖民地的霸主,迈向日不落帝国的传奇,可谓战果辉煌,雄视一世。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英国人在这场战争中获得了世界,却失去了北美。

英国人为了打赢这场大规模的帝国战争,付出了天文数字的军费开支代价,英国政府的借债数额高达六千多万英镑,几乎占了战争总支出的三分之一。战争甫一结束,英国议会又决定派遣一支常备军常驻北美,一来为了安顿一批贵族出身的职业军官,二来也是为了在殖民地宣示主权、维持秩序。这样一来,每年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如此巨大的债务包袱和巨额的军费支出,让英国朝野上下一时间大伤脑筋。本来嘛,英国的国家财政在战争初期就已升高到警戒的级别,打了这么一场大仗,战后财政状况更是捉襟见肘,十分的窘迫。怎么办呢?这时,它想到了世上所有叫做“政府”的那种怪物惯用的招数——征税。接下来需要讨论的一个问题是,向谁征税?

照理来说,首先想到的应是在英国本土收取税收,可政府既没有在国内提供新的公共服务的合适理由,也囿于本国议会民主制的民主政治现实,况且为了打这场战争已经发行了巨额国债,为此再向国民征收税收的话,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看来,在本土英伦三岛征税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说话之间,在摊开的地图面前研究了好一阵子的国王——新即位的乔治三世,和他身边养尊处优的那些议员们,蓦地将目光盯在了大西洋彼岸的那片新大陆——北美。

乔治三世的盘算是,现在向这块隔海相望的殖民地索取一些财帛,既是必要的,也是正当的。我们出钱出兵打赢了这场“法国-印第安人战争”,北美殖民地人享受了战争胜利所带来的成果,问他们要点钱自是入情入理的;仗打了这么多年,耗资甚巨,加上战后北美驻军庞大的军费开支,导致英国的财政吃紧,咱们实有必要设法向外拓展财源;我刚刚登基不久,为了大英帝国的江山更加稳固,针对咱们以往对北美长期不予征收税捐的状况,以及一直对北美殖民地放任自流的做法,如今,是时候全面检讨这块殖民地的经济政策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主导政局的辉格党人通了气,但辉格党人并不苟同。他们说,北美人桀骜难驯,以前一百多年来从未向北美征过税,现在这样做恐怕会惹来麻烦。但是,辉格党人的谏阻,拦不住这位登基不久的年轻国王,他心意已定,即使辉格党人指责他的行径近乎独裁,与曾被送上断头台的查理一世如出一辙,他也满不在乎,何况政界的另一股势力——托利党人——颇受他的宠信,对他是言听计从的。加上父亲早已身故,母亲年事已高,如今没有人管得了他,他已下决心这么去干了。就这样,年轻的国王冒天下之大不韪,开始在北美施行他的一系列“新政”。

1763年,发布《1763年皇家公告》,制定北美边界线,将西部大片土地统归王室所有,禁止殖民地人民在以西的地方购买土地或定居;

1764年,颁布《货币法案》,禁止北美殖民地各州印发自己的纸币,强令殖民州政府必须使用黄金和白银来支付全部向英国政府缴纳的税收;

1764年4月,颁布《糖税法案》,为了维护英国本土的垄断利益,要求殖民地必须大量购买英国的食糖、咖啡、酒等商品,并规定凡进口的糖必须缴纳每加仑3便士的海关税;

1765年3月,颁布《印花税法案》,对殖民地所有的官方文件和印刷品直接征税,比如律师、医生的证书、商业许可证、法律文件、小册子、书籍,每页纸上都要贴有英国政府的“印花”,甚至连报纸、扑克牌须也征税;

1766年,发布《宣示法案》,声明英国国会对北美殖民地拥有合法的威权力,“无论是在何种事务上”。

1767年,颁布《唐森德法案》,对殖民地的急需商品和日常用品开征高额关税(包括玻璃制品、纸张、颜料、茶叶、铅、糖、铁、朗姆酒和棉花等)。

初掌大权、骄倨傲暴的乔治三世将自己的意愿从王宫里施展出来,一直延伸到几千公里以外的北美大陆,端的是趾高气扬、眄视指使、逞强称能,真是好不称心快意!

殊不知,北美上空正弥漫着翻滚的乌云,一场来势急遽猛烈的暴风雨在隐隐酝酿。



国王及英帝国的倒行逆施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北美大陆掀起了轩然大波。北美十三州殖民地与宗主国之间的矛盾日渐升高,激化,直至势如水火。

大不列颠联合王国在北美人的眼中,一百多年来从来都是山遥路远,是远天远地,是“无为而治”的宗主国。这个宗主国素来对北美采行的政策是——“适当的忽视”,使得北美人得以实现“五月花号公约”沿袭下来的自治传统,从而享有最大限度的“自治”权,成为一个新大陆天高皇帝远的“自治领”。如今这种自治的权利被粗暴地拦腰截断、一笔勾断了,北美人心头升腾的无明火真是高达四千丈,怎么也按纳不住。

尤其是,这些高额的税收、庞大的军费开支、限制工业发展、禁止与别国贸易等接连出台的举措,让殖民地一下子陷入了经济困境,给殖民地民众带来了沉重的经济负担。不少的农场主和商人连年亏损,濒临破产境地,许许多多普通居民的生活也因此受到牵连,大家叫苦不迭,

在这种按纳不住的怒火之下,殖民地民众开始有激烈的反应。他们首先喊出了“无代表,不纳税”的口号,甚至还一度公开呐喊——“无代表的税收即为暴政”,根据英国1689年权利法案的宪法精神,北美殖民地在英国议会中并没有代表席位,也就没有义务缴税,英国就无权向北美人民征税。因此,英国向殖民地征收的这些税收全都是不合法的,是违宪的,既然是违宪的暴政,人民就完全有权起而抗争了。于是,北美人民的抗争行动如奔腾的潮水般,一浪一浪冲向残民以逞的英帝国。

一开始,殖民地逐步抵制并中断了与英国的商贸往来,同时向英国国会正式呈递抗议书;接着,各殖民州纷纷成立了“自由之子”、“通讯委员会”等民间秘密反英组织,运用宣传、恐吓、串联等行动来阻止这些税收法案的实施;接下来,抗争行动一步步升级,愤怒的人群举行反征税的集会和游行,人们敲响塔顶的葬礼丧钟,在轮船上升半旗,商店关门停业,焚烧征税局长和总督的模拟像,捣毁税务局的大楼,砸坏税务官的住宅,袭击殖民地总督的官邸,强迫管理税票的官员交出所有的票据而后烧毁,将从伦敦运来的成箱成箱的税票撕烂,当众烧毁。最惹人注目的,是抗议人群按税务官的样子扎成纸人,然后吊在树上焚烧;再不就是往税务官的身上涂满柏油,粘上羽毛,往脖子上套上绳索,然后牵到大街上游街示众。

在这席卷十三州殖民地的抗争浪潮当中,最激烈也是最有组织性的,要属位于东北部的马萨诸塞州。在这里最让英国人感到头痛的,则是马萨诸塞州重要的航运港口也是最大的都市、自认为“与上帝之间存在着特别的契约”的城市——波士顿。

北美各殖民地的强烈反抗引起了英国的不安。英国当局急忙向北美调兵,其中最多的一支驻军,就驻扎在波士顿,令仅有一万七千人口的波士顿城,竟然屯集了四千名英国士兵,差不多等于波士顿人口的四分之一了。这种大量的军事存在,让素来恪守清教徒道德规范的波士顿市民积怨日深,以至于到最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断发生当地居民袭击“红虾兵”(因英军身着红色军服,虾死后也呈红色,故市民以此绰号来表达对英军的痛恨)的事件。

1770年3月,一群波士顿制绳工人向守卫海关的英国士兵投掷雪球,随后,越来越多的人群聚集在海关一带声援、高呼“红虾兵滚出去”等抗议口号。前来镇压的英国士兵向人群开了枪,打死了5名波士顿市民,伤6人,这是波士顿建城140年来从未有过的血案、从未有过的屈辱——波士顿人因此斥之为丧尽天良的“波士顿大屠杀”。惨案发生后,几名英国士兵被送上法庭受审,英方驻军撤离波士顿,殖民地各地纷纷抗议英军的行径。在群情鼎沸的抗议之下,一个月后,英国将除茶税以外的所有赋税和关税,悉数都取消了。

1773年12月,又一起震惊全美的反抗事件——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波士顿倾茶事件”发生了。这天,四艘载满茶叶的英国大型商船抵达波士顿港口,当晚,一批波士顿“自由之子”组织的成员化装成印第安人的服饰装束,乘着夜色摸上船,将船上重达好几吨、价值约1.5万英镑总共342箱的茶叶全部倒入海中,以示对英国垄断北美茶叶运销的抵制,和对英国议会的抗议。茶叶倒了好几个小时,无数的叶片和嫩芽倾泻,下沉,随着轻风和细浪,在海面上漂浮,飘飘漾漾。月色之下,看起来,仿佛一张平铺的巨大的席藁。

英国人动怒了,决定给点颜色给这些胆敢“犯上作乱”的殖民地“野蛮人”看看,既作为对北美人种种“悖逆行为”的惩罚,也为了重新树立帝国议会的权威。此时出使英国的那位北美外交官本杰明•富兰克林,表示被倾倒的茶叶应当赔偿,他愿意用自己的钱来赔,英国人不肯,下令关闭波士顿港,将战船驶入殖民地,撤离的皇家军队再次驻扎波士顿,并且还增加了驻军。4个月后,1774年4月,一系列惩戒性的法令——综合起来称为“强制法案”——陆续在英国议会通过,英国当局希望以此来惩戒马萨诸塞殖民地的“激进分子”,恢复宗主国在马萨诸塞的权威,封闭北美最大的港口波士顿港,剥夺马萨诸塞居民的政治和司法权利,进而取消马萨诸塞的自治地位。总之,要将马萨诸塞全州置于英国的铁腕掌控之下。

当时的波士顿市民普遍认为,这些法案全是不必要的和残酷的惩罚,是对人类文明的羞辱,而且会更激起我们反英的仇恨。你们这个“文明的民主的国家”出台的,是我们绝对“不可容忍的法案”。其他的殖民州也发出声音:这些所谓的强制法案,是对所有英属美洲自由的威胁,而非仅仅是马萨诸塞。

何人的声音一针见血?喊出了北美人内心愤怒的最强音?这个人,就是来自弗吉尼亚、曾担任民兵军官和当地法官、以演说才能名噪一时的理查德•亨利•李。英国人的法案欺人太甚,42岁的演说家理查德•亨利•李愤愤不平地说,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是“用于破坏美洲自由的最邪恶的制度”!北美十三州殖民地走向联合斗争的时候到了!

走向联合斗争的倡议人,是波士顿地区的反抗运动领袖塞缪尔•亚当斯。塞缪尔•亚当斯比理查德•亨利•李大整整10岁,他的演说能力不如理查德,但组织和活动能力要比理查德高出一筹。他创建了“自由之子”社团,策动过波士顿倾茶事件,多次组织过波士顿地区的抗税行动、和其他各种反英行动,如今他要策划一件更大、更有意义的事。英国人出台的“强制法案”让塞缪尔•亚当斯又惊又喜、又愤又怒。愤怒的是,英国人竟然如此践踏马萨诸塞人民的天赋人权,惊喜的是,如今马萨诸塞终于获得了北美人普遍的同情。于是,年逾半百的活动家塞缪尔•亚当斯开始奔走各地,到处游说,如今单靠波士顿和马萨诸塞的力量,已经无法对付英国了,他反复地说,声泪俱下,一再强调,北美要团结,要联合起来,不能再各自为政了,为此,有必要召开北美所有殖民地参加的会议,来讨论当前的局势。

事情就这样成了。时间,是1774年9月5日,在波士顿倾茶事件的9个月后,强制法案出台的5个月后。地点,位于宾夕法尼亚州的最大城市、北美反英运动的重要中心——费城。这时的费城刚刚告别炎热濡湿的夏季不久,一股肃穆和静寂的气氛伴随着丝丝寒意,或许,还有一些淡淡的愁绪,笼罩了全城。这天早上接近正午的时候,宾夕法尼亚州议会大厦的正门打开了,56个来自12个殖民地(佐治亚州代表因遭总督阻止未能与会)的代表,他们是律师、商人、种植园主等,代表了北美三百万殖民地人民,每个人都是满面风尘的样子,掩饰不住的疲惫神情,却全都精神抖擞,鱼贯而入地走进了大厦,来到一楼议会大厅。等到代表全都到齐了,签到,入座,会议正式开始。这次会议,是首次英属北美殖民地的联合会议,史称——“第一届大陆会议”。

议会大厅里,摆放着十几张铁质的靠背椅、长方形的桌子,桌面上铺着一层绿绒台布,其上有鹅毛笔、墨水、书籍、零散的纸张,和一盏银质烛台。初秋的阳光透过乳白色的窗户照射进来,洒在墙上、桌上、地面上和代表们的脸上,落得满屋子明闪闪的光辉。接下来的日子里,代表们将在这间屋内,拟订呈递英王的请愿书,讨论要求英国取消对殖民地的各种经济限制和高压法案,要求英国撤走驻军,给予殖民地实行自治。

大厦顶端尖塔里的自由钟每日敲响着,长鸣着,见证着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一七七四年过去了,一七七五年到来了;一七七五年过去了,一七七六年到来了。将近两年的时光过去了,殖民地的面貌已焕然一新。

那个弗吉尼亚人,怒斥过“强制法案”的演说家,理查德•亨利•李,这年已44岁了,正当老成持重的中年。他曾经当过民兵军官,做过地方法官,如今成了两届大陆会议的弗吉尼亚州代表。两年间,他看到第一届大陆会议结束了,列克星敦和康科德战役爆发了,北美独立战争的第一枪由此打响;他看到第二届大陆会议召开了,殖民地的民兵部队已组建成正规的大陆军,他所欣赏的同乡乔治•华盛顿赴任大陆军总指挥官。目睹这一切,他感到十分的欣慰。如今他捧读着这年年初潘恩出版的《常识》一书,更坚定了内心深处深思熟虑的一个想法:是时候了,北美大陆的殖民状态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决定为这一想法付诸行动。由此,他成为第一位提出摆脱英国殖民统治、宣布北美独立的大陆会议代表。

这天是1776年6月7日,理查德•亨利•李与弗吉尼亚代表团的其他六人一道进入议会大厅,与其他州的大陆会议代表点头致意,寒暄。理查德这天身着黑色呢绒燕尾服,脚蹬蓝色皮靴,腋下夹着一叠文件,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神采奕然。在跟身边的弗州其他几位代表附耳低语过后,他走向主席台前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将一份议案呈递给坐在主席台正中央一张高背椅上的大陆会议主席约翰•汉考克,一位富商出身的马萨诸塞州反英运动领袖。约翰•汉考克随即将这份议案——后世历史学者称之为“李氏决议文”——分发给了在场的与会代表。

拿到议案的代表们即刻扫视了一眼,不禁大吃了一惊,刹那间竟觉得手上的这份议案沉甸甸的。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直截了当的“叛逆”议案,只见议案上白纸黑字分明写道:“这些联合起来的殖民地从此是,并且按其权利也应该是,自由和独立的国家;他们解除一切对英国王室效忠的义务,他们和大不列颠王国之间的一切政治关系从此全部断绝。”
 
在代表们全都惊讶得张大了嘴、细加审读着面前的议案时,理查德站立了起来,情绪饱满地站立了起来。一屋子所有的眼睛都望向他,本来有些嘈杂的会议大厅霎时间沉寂下来,变得好安静。会议主席约翰•汉考克见状挺了挺上身,嘴角撮出一抹欣赏的、鼓励的微笑,朝他微微颔首。他再次以微微鞠躬还礼,然后挺直了脊背,双眸炯炯有神,有着一股按捺不住的激动,他的目光把全部代表都看过了一遍,然后落在了弗吉尼亚另外六位代表的脸上。目光交接时,这六位代表瞬间理会了他的念头,也微微颔首,意思是,我们没有意见,你的发言就是我们的发言。最后,理查德•亨利•李开口了,似有无穷尽的熊熊岩浆从喉咙迸涌而出:“各位议员,各位先生,为什么我们还要拖延?为什么还要犹豫不决?让美利坚共和国的生日早些到来吧!让她早日成长起来。我们不是为了征服,我们是为了重建和平和法治。

欧洲在注视着我们,她要我们树立一个自由的典范,她要我们为欧洲渴望自由的人们准备一个避难所,不幸的人们可以在那里找到慰藉,被迫害的人们可以在那里疗伤,一切不幸的人们都可以在那里得到保护。今天,只要我们不辜负我们的天职,百年之后,在座诸位就会被列于罗慕鲁斯之侧,成为永世被善良的人们怀念的伟人。”

话音刚落地,已举座哗然。支持独立的马萨诸塞、罗德岛、康涅狄格等州的代表一边用赞许的、亲切的眼神望着他,不住地点头称是,一边高呼着“独立,独立!”。理查德•亨利•李也朝向他们一一点头,他们就这样成了知音,成了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一样彼此一条心,同心同德,并肩作战。而反对独立的南卡罗来纳、宾夕法尼亚等州的代表则是立眉瞪眼,目光如炬,让独立见鬼去吧,尽是些胡说八道,北美战场上如今还在打仗,还不知道能不能打赢,倘若输掉了战争,那就又多了一条“闹独立”的罪名,又多了一个“叛徒”的身份,到时候你们怎么向人民交代?原本安静有序的会场上顿时一片乱嚷嚷,众代表立时分成了两派,争吵、辩论个不休。眼看双方的调门越来越大,时节才刚入初夏,偌大的会议大厅竟有些热剌剌的了。

“安静,安静!”这时会议主席约翰•汉考克发话了。他先前一直看着两派争吵个哓哓不休,争辩个没完没了,丝毫没有休兵罢战的意思,感到一阵子头皮发麻。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思忖着如何处理这场面。尽管约翰•汉考克尚且年轻,还差半年才整40岁,比大多数代表的年龄都小,但他有着辉赫的反英运动资历,在北美各界声望日重,并且拥有大陆会议主席的身份,他这么一说,两派代表再没人呶呶不休了,纷乱如麻的场面顿时清静了下来。

“我宣布,对理查德•亨利•李先生议案的表决暂且搁置,推迟到7月1日,以留出一段时间给诸位,回去征求本州州议会的意见。”约翰•汉考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为了避免丧失时机,本席决定,在李先生议案的基础上,先组织一个‘五人起草委员会’拟订一篇独立宣言,以此告诉全世界,迫使我们作出宣布独立这一重大决定的原因是什么。”

不用说,理查德•亨利•李理所当然是“独立宣言”的领衔起草人兼起草委员会主席。可是,因为他的太太罹患重病,在家乡——弗吉尼亚首府里士满市卧床休养,故此迫不及待地,理查德一散会就告假返乡,以便回去照顾他那相濡以沫的患病太太,因此,与这一注定要青史留名的光荣任务——起草独立宣言——失之交臂。

因为理查德的离去,大陆会议上最活跃、被公认为“大陆会议的灵魂人物”的约翰•亚当斯,成了最有资格的起草人。随后,会议主席约翰•汉考克便指定约翰•亚当斯担任起草委员会主席。

接着,在约翰•亚当斯的推荐下,经过约翰•亚当斯和大陆会议主席约翰•汉考克的反复磋商,再经过大陆会议的选举,最终“五人起草委员会”的全部名单敲定。起草独立宣言的光荣使命,将由这五个人来完成。

这个五人起草小组遂成了北美十三州殖民地“代表中的代表”。他们的任务是,用三个礼拜的时间,来起草、拟订一份宣言,以此宣告北美殖民地从此独立,将要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向全世界说明北美脱离宗主国英国统治、宣布独立的理由。五人起草小组的名单是:

主席约翰•亚当斯,来自马萨诸塞州,40岁,从小聪慧过人,有着“神童”的美誉,本职是律师,当过马萨诸塞州众议员,曾为制造“波士顿大屠杀”惨案的八名英军士兵和一个上尉出庭辩护,导致六人被判无罪;

本杰明•富兰克林,来自宾夕法尼亚州,在五人小组当中他年龄最大,这年已70岁高龄,也最为德高望重,他是出版商、发明家和作家,现代避雷针就是他在一个雷雨天发明的,后来他出任驻法国大使,成功取得法国支持北美独立战争;

罗杰•谢尔曼,来自康涅狄格州,55岁,做过测量员、商人,后取得律师资格,担任州最高法院法官,在大陆会议中非常活跃;

罗伯特•李维顿,来自纽约州,30岁,出身纽约州在殖民及联邦时期的一个名门望族,后担任第一任外交部长及法官;

在这个五人起草小组当中,包括主席约翰•亚当斯在内的四位成员,在大陆会议会场上均十分的活跃,四人都是善于交际的活动家,辩才无碍的辩论高手,是大陆会议上锋芒毕露的代表,此外,四人也是北美颇有影响的政论文章家;除了富兰克林以外,另外三人均有法学专业背景。可是最后一位成员,在大陆会议会场上发言很少,甚至于有些沉默,常常端坐着聆听他人的发言和辩论,虽然此人也有法学背景,也做过律师,但他并不擅长与人辩论,也不喜欢独自滔滔不绝地发表演说,以至于约翰•亚当斯对此人的印象是,“大陆会议上一位沉默寡言的代表”;这个人来自弗吉尼亚州,这年才33岁,是大陆会议最年轻的代表之一,他是弗吉尼亚州下议院议员,弗吉尼亚反英运动的积极领导者,他的长处不在于辩论和活动能力,而是如后来林肯总统所评价的,有着“冷静的态度、深邃的预见性及明智的头脑”;两年前,他写出了《英属美洲民权概观》一书,一时间在北美大陆洛阳纸贵,风行一时,那本书将他推到了捍卫北美殖民地权利斗士的前列,也让一个年轻人的名字在北美大陆变得尽人皆知——“托马斯•杰斐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