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24日下午5:00,我与妹妹抵达日本成田机场。过去我每次回国都是一个人去机场,自从6月7日回国第一次被拒绝入境后,妹妹就陪我去机场,我在日本的亲属都理解我执意回国的决心,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会支持我回国回家的行动。
一、拭目以待中国的“国际惯例”
机场的登机办理大厅里,日本电视台的记者已在等候。日本的主流媒体近日连续报道我被中国上海当局禁止回国的事件。今天,记者感兴趣的是,美国航空公司是否也像中国国际航空公司一样,为了经济利益而屈服于上海当局的压力,再次发生拒载乘客的事件。6月17日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在日本主权的机场上,擅自代理行使中国地方政府的行政权力,还扬言这是“国际惯例”。这起事件震惊日本国民,有的日本人在新闻报道的评论跟帖上写道:这是中国的一种新的侵略方式。如果这次美国航空公司也是按照上海警察的要求这样做,整个世界就会轰动,美国也屈服于中国。
我第一次被拒绝入境时,上海警察是用全日本航空公司的航机强制遣送我回日本;第二次是在日本机场里就被拒绝入境回国。这些事件令一些人想入非非,中国多么强势,它可以为所欲为。我要动身去机场前,还接到一个国内杂志驻日本记者的电话,他也是我的朋友,他一再提问我:“日本出入境官员能让你处境吗?如果不让出境,你有什么预备办法?”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有考虑过。日本出入境管理局官员欢迎我来去自由,根本不会限制我出境。”这位朋友与许多在日华人、国内的人都有这个担忧,因为他们一直相信中国已强大得可以左右国际社会,日本会看中国政府的颜面行使,中国政府不满意的事,日本不敢表态,要放我出境,不是给中国政府添麻烦吗?或许,上海这些土豪劣绅就是如此狂妄自大,像一个暴发户,自恃有钱,无知无畏,可以无视国际规则与舆论,所以做出一连串的愚蠢举动,现丑于国际社会。
我走进了美国西北航空公司的登机手续办理区域,这里气氛与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登机手续办理区域不同,不是排着长队等候,然后被分配去各柜台办理,而是乘客自由主动去各个自动登机机器办理,服务员小姐在旁边协助。我交付了托运的行李,领取了登机牌,然后进入海关、出入境检查站,日本官员礼貌而微笑地核查证件,盖上出国印章。一切在自由轻松而有序的过程中进行,没有感觉到中国权势的影子。日本电视台记者全程跟踪采访,但他没有拍摄到中国权势可以左右一切的耸人听闻。或许,这是“中国威胁论”的恐惧幻觉。或许,人们还会说,中国的权势之手是碰到美国,缩回去了。
我在候机厅之时,日本记者接到中国方面的重要新闻——零八宪章主要执笔人刘晓波被捕,他们当即采访我这个零八宪章签署人。我声明:抗议北京当局的错误决定,坚决支持刘晓波。坐牢的恐惧是吓不倒零八宪章签署人,我今天就回国,希望中国警察把我也抓起来。
我登上美国西北航空公司NW27航班,就坐10-B座位。日本时间晚上19:05飞机准时起飞。
二、在上海浦东机场受到隆重欢迎
中国时间晚上21:15飞机抵达上海浦东机场。飞机刚一停靠,就有几个甲型H1N1流感检疫人员进机舱检查。其中一人直接走到我的座位前,“冯先生,请你帮忙一下”,他说着,递了一个口罩给我。我说:“可以。没有必要玩上一次的游戏。我知道你们会找我。”我就跟着他,最早出机舱,我的手提箱、背包都由他们的人拎着,其他乘客还在机舱里接受体温检查。
我一出机舱,就看见一大批人等候着我,边防警察穿制服,其他人都是便服。一个边防警察上来挽住我的手,与我并排同行,其他人要么前面引路、要么后面簇拥,四、五部照像机、二、三台摄像机对准我,不停地拍照,只听到“卡擦、卡擦”的声音,这些摄影师奔前跑后的非常忙碌。我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成了大人物。过去,只有在电视里看到,大明星下飞机才有如此热烈的场景。我也索性一路招手,向大家致谢,说了一句:回到祖国多好啊。
走了几个弯道,我们又到了我上次来过的办公室,不过今天的警察人数是上次的倍数,室内就有二十几人。浦东机场边防警察的负责人请求检查我的行李,我乐意服从。一个警察用探测器在我全身上下检查。三位警察专门检查我的电脑及SD卡等。其他警察将我手提箱、背包里的所有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细细检查,页页都看,每一件东西,每一页纸张都被拍照或摄像,检查了将近一个小时。
最后,他们让我在一份检查结果的文书上签名。我当即就说:“这次你们进步了,还有一个程序,上次你们检查完,什么手续也没有。”我要求给我一份检查结果的文书,警察说“不可以给的。”我说:“那么我自己抄写一份”,警察说:“可以。”我抄写一份后,就在检查结果的文书上签名。边防警察的检查结论:未发现可疑物品。
物品检查完后,浦东边防警察的负责人告知我:“冯先生,你今天还是不可以入境。”我当即抗议:“有什么理由吗?依据什么法?有什么决定文书?怎么能不准一个公民入境回国呢?”他说:“我们也是执行上级领导的指令,其他事情我们也不清楚。”然后,边防警察把我移交给国保警察与特警。四个特警身着黑短袖黑裤子黑皮鞋,其中两个挽住我的手,与我并排同行,下楼后我们五人同一辆警车,尾随又是几辆警车,浩浩荡荡驶到机场内的宾馆。
我的心情很轻松,今晚能睡在祖国的大地上,呼吸家乡的新鲜空气,感觉真好。虽然我不能见到前来迎接我回国的亲人及上海维权上访民众,但我们已在一块大地上,我们能气息相通、心心相连。到了机场宾馆已是深夜十一点多,我就脱衣睡觉。三个特警坐在室内看守,灯开着,但我早已适应这种特殊的睡觉环境,眼睛一闭什么也不管,即使天塌下来,也明天再说。
深夜12:30过后,上海市国保警察的处级领导来探望我,我被招呼起床,与他们对话了约二个小时,各持己见,交流气氛平和。上海当局不希望我这样一次一次回国闯关,但我只有用这个拼体力财力的笨办法,每次回国闯关就是向上海当局提醒:还有市民被他们无理无法地禁止回国,这个市民正在上海的门口抗争中国公民回国回家的自由权利。第二天凌晨3:00,这些警察领导一走,我继续睡觉。
我上厕所也有两个特警贴身保护,但我不反感,觉得在玩游戏,有一种拍戏的感觉,太假了。我又不是恐怖分子,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一介书生而已,需要这样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吗?
三、再一次暂别祖国
2009年6月25日早上8:15起床后,吃了特警送来的一个方便面。9:10许,一个国保警察通知我们离开宾馆,我估计他们要送我回日本了。我问他:“到哪里去?在这里住着挺好的。你看,今天的天气多好,晴空万里。”他说:“我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只是听从上级指示。”我就跟他们出门了,还是两个特警贴身护卫,下楼乘上警车,尾随三辆警车,驶向浦东机场2号航站楼方向。
警车停在美国西北航空公司的NW28航班飞机旁边,一个机场内的登机通道门口。六、七个摄影师又开始不停地拍照摄影。两位特警左右挽着我的手从警车里出来,我站在登机通道门口向围观的许多警察、机场工作人员声明:“我是被强迫离开中国。上海当局没有理由、没有法律依据,随意禁止一个中国公民、上海市民回国回家,这是违法犯罪。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禁止自己的国民回国。假若是违法的公民,也应当回国受审。你们是历史的见证人,见证上海当局的违法。我还要继续回国。”
上了登机通道的楼面,昨天向我宣布禁止入境的警官把我的护照、日本的外国人登录证还给我,还给我一张NW28航班的登机牌。我说:“你们怎么又免费送一张机票了?”,这位警官只是笑着不作声。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极其荒唐的做法,但是上级的命令谁都不敢违抗。飞机马上要起飞了,乘务员也来催促我上飞机。我的双手被两位特警挽住,在一些便衣警察的簇拥下进入机舱,他们把我的手提箱、背包也放在机舱的行李箱里。在机舱里,我继续向他们抗议。
我一上飞机,机舱就关门了。NW28航班北京时间上午9:50起飞。飞机驶向跑道,我也系上安全带,心情趋于平静。我又一次暂别祖国,但我下周还会继续在自己的国土上捍卫中国公民回国回家的权利。我没有权力,也没有神功魔法,只能坚持愚公移山的精神,做零的奋斗,失败了再继续,一点一步地维护公民的权利。
在飞机上我清点了我的物品,发现我笔记本上抄录边防警察检查单、记载国内通信地址的页面被撕掉,记载通信地址的小本、一本收录国内律师名片的名片簿也不翼而飞。这些小偷小摸的行为不是边防警察、特警所为,在国内穿制服的警察还是规规矩矩的,一脱下警察制服的便衣警察就很难约束坏习惯。昨晚我的行李都是由这些便衣警察保管的,下次回国要向国保警察的领导投诉。
日本时间下午14:00许,飞机抵达日本成田机场,我顺利入境日本。
第三次回国闯关落下帷幕,但第四次回国闯关将于下周四继续开始。表面上,一个弱小的个人与一个强大的国家较劲。实质上,我这个弱小的个人有强大的支持力,我在维护尊重人权的普世价值、维护中国公民回国回家的自由权利、维护国家的尊严,我能获得所有民众及绝大部分政府官员的支持,而我的对手仅是滥用国家权力的几个权贵,他们背弃做人的道义、背弃为人民服务的党章、背弃宪法法律,他们以国家的假象来谋私利。我坚信:我一定能堂堂正正地回国回家。
冯正虎
2009年6月28日东京
冯正虎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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