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爱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实每个国家都遇到过大麻烦,有些麻烦还高度相似。麻烦不是“特色”,“特色”的是解决手法不同,因而后果迥异罢了。
美国在19世纪末的时候也发生过很严重的“三农”问题。逐渐普及的农业机器让农业高产,加之加拿大、澳洲和南美的农业在同期都在大发展,所谓谷贱伤农,农产品价格就很难看;其次,机械化让农业生产和运输依赖工业制品,偏偏工业品市场和铁路在保护主义下价格高昂;另一方面,农民们为了获取生产资金,不得不以未来的收成为抵押来贷款,不仅被金融家盘剥而且万一收成或销路不好还得破产。总之,占当时美国全国人口近半数的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
这种问题要是在以前还好,因为以前有西部。“西部一直是美国的安全阀,从这里排出了强烈的野心和大胆而狂躁不安的情绪。如今这个安全阀已经关上,于是美国迅速发展带来的问题和压力立刻变得极为严重”(邱吉尔评价)。按俺们的话说,叫做美国社会进入“社会矛盾集中高发期”,出现种种不稳迹象,要坏菜!咋办呢?
1867年,西部传来一声炮响,一个目的可疑的组织“保护农业社”成立了!这个组织只用了8年时间,就把影响力扩展到了所有的州,成立了2万个分支,吸引了80万会员。1887年,美国更爆发了人民党运动。这回他们不仅来势汹汹地提出了明确的政治纲领,而且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混迹其中,比如法币党、联邦工党成员和各种狂热分子,有人竟然提出了“少种粮食多闹事”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煽动性言论。
人民党运动一时得势,到1890年时,他们在许多州选举中获胜,大有颠覆两党执政的良好局面之势。此时的美国,树欲静而风不止,国家长治久安的大好局面面临严峻的考验。
人民党的主张,虽千条万条,但聚焦于国家货币政策这个关键点上。说白了,农民们要求实行宽松的货币政策,提高农产品价格、刺激农产品出口、削减债务。
于是当1896年总统选举年到来时,老牌执政党民主党发现一件郁闷的事情,它不仅得不到西部农民们的选票,而且大量的民主党传统支持者因为期待新的货币政策,也转向了人民党。在这个关系到民主党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一个叫布赖恩的民主党人为了避免党的分裂,也为了将广大农民兄弟的选票划入囊中,他在历史关头毅然拨转船头,在选举中与人民党实现联合,并顺应其主张鲜明地提出了通货膨胀的竞选纲领。这一举措,使不明真相的农民群众,以及那些别有用心的坏分子们叠加起来的不稳定因素不仅没有被镇压下去,反而得到空前的释放,各种阴谋颠覆政府的力量全面投入到1896年的选举中。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这股势力却迅速烟消云散了,天下没有大乱,国家也没有四分五裂。为什么呢?因为布赖恩在这场选举中以50万票之差败给了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威廉·麦金利。人民党由于其孤注一掷的投入,失败后从此未恢复元气。那些历经20多年形成的不稳定因素,竟被一场选举彻底化解。
这段历史生动地诠释出美式维稳的机制,但历史到这里还没有完。
历经1896年选举,虽然人民党及其追随者在选举中彻底败北,但由于他们手中握着任何政治家都无法忽视的数量庞大的选票,使其当初的政纲在随后20年竟全部被付诸实施。例如到1920年,给农业的拨款已经是1890年的30倍。因此,历史学家们认为,人民党在选举中失败了,但他们的目的却达到了,他们终究是失败的成功者。1905年,有个政治家骄傲地宣称:“他们已不叫自己人民党人,但玫瑰无论叫什么都是芳香的。”
从此,美国农民的凄苦状况得以根本扭转,国家保持了稳定和谐,并在20世纪实现了大国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