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大陆,有没有、或者说有没有过独立的传媒呢?谁都知道目下大陆的传媒仍被执政党通过该党\”中央宣传部\”、或者\”广电部\”、\”新闻出版总署\”之类的政府衙门牢牢控制著。但具有现代意义的大众传媒在中国确曾有过–百年前。

如果不把始于唐代而延续至今、仅在豪门大户间传递的《邸报》(今天是不同档次的\”直报政治局\”或在某级别之间\”编号阅后收回\”的各色《内部参考》)算作报纸的话,中国的现代传媒应始于19世纪:由传教士们带进来。他们先是以可以散发的纸张传布教义,继而发布天气预报或船期公告,然后是算术 地理等科学常识,最后不但有了地方新闻,更见他们的弟子笃行不倦地介入——中国最早的报人于是出现,比方说《察世俗每月统计传》Chinese Monthly Magazine(注意此处的\”传\”一定要读作\”传媒\”的chuan)。

现代报业无疑是中国西化与现代化最早的组成部分。

说来惭愧,祖国真正意义上的报业最健康与繁荣的时期,要数上上世纪末和上世纪初,也即百多年前的清末民初。当然,那时候没有激光照排,更不见3G门户,我这 里说的健康繁荣,是指精神自由与言论尊严。那时,皇族的专制统治正日渐衰落;一批批士子留洋归来;弱政府之下的开放市场和自由贸易正走上正轨;加之设在大 都市的\”租界\”对出版与言论自由有法可依的保护——所有以上诸般因素,致使社会繁荣富裕的同时,也带来了价值与文化的多元:市民乃至公民社会开始形成。不 仅仅官,属于知识界与平民阶层的士、学、商、优,都有了自己的声音。比方我们都熟悉的、老佛爷拨冗御览的《申报》。

以政权的对报业开始实施有效控制,始于1927年的北伐成功。军阀混战之后,大一统的国民政府成立。执政的国民党宣称,其治理方式自此即由\”军政\”转为\”训政\”。虽然在政治上 实施独裁,就经济制度而言,该党对私有制是认可并予以保护的(学界也有另一说:想统制而未得)。这是国民党与共产党统治的最根本的区别——前者始于会党, 有限接受列宁主义改造;后者始于共产国际支部、全面汲取列宁阶级斗争理论——在这样的情况下,独立与自由的传媒尚有一息尚存的空间。比如1940年代,任 读者自由订阅的,除执政党主办的《中央日报》而外,还有民间的《大公报》和反对党的《新华日报》。

不幸该党从上至下的腐败,比起一步步累积的社会进步,要淋漓畅快得太多了。终于,耗时四年、战死百万人之后,国民党败给了它忽而联手、忽而剿灭的活冤家共产党。没想到的是,\”偏安\”于一个海岛 的台湾,竟然在\”训政\”绵延40年之际,以开放报禁为标志,开始了\”国父\”60年前许诺的\”宪政\”期。

同样将孙中山尊为\”伟大的革命先驱\”的大陆,一直执拗地拥抱\”军政\”不敢丝毫怠懈–只看自\”建国\”以来,毛、邓、华、江、胡,没有一个攀上首脑位子的,甘于撒手\”党中央军委主席\”。

传媒呢–有了枪杆子仍需要笔杆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