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地缘政治关系里的少数民族问题,中国的汉回及汉藏问题在国际强权干涉下,在北京奥运前已进入多事之秋。各方都应知所节制,而北京对藏、疆自治应做出新的承诺和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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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今年一月二十七日新疆破获从事「疆独」的「东突」武装组织后;三月十日起西藏又再出事。藏人有计划的示威,最后甚至演变为打砸烧抢的暴乱及流血事件。涵盖区域包括西藏、青海、四川及甘肃等地的藏人社区,情况严重。

新疆及西藏等地情势开始紧张,这当然和今年八月的北京奥运有关。对「东突」组织而言,九七年「二五伊犁事件」乃是首起大规模武装暴乱事件。从去年事件十周年到今年十一周年,该组织不断展开活动。去年一月,该组织设在帕米尔高原上的武装训练基地被查获,乃是一次大挫败;今年该组织遂计划在奥运期间进行劫机和恐怖攻击。而西藏问题亦然,对藏人而言,一九五九年「三一零」西藏暴动及后来的达赖出走是个里程碑,因而遂有计划的在这个西藏暴动四十九周年,同时也是北京奥运即将开始之际,再演「抗暴」活动,俾让藏独问题能够受到注意。这两起事件的相继发生,也显示出北京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办好这次奥运将极艰难,越接近八月奥运揭幕,各种可预料及不可预料的状况必将纷至沓来。

其实,无论新疆或西藏问题,在近代史上都早已成为地缘政治上列强交锋之地,俄英美日等国特务浪人在此区域的秘密活动早已罄竹难书。因此这两地作为中国边陲要卫,也是欧亚陆桥及通往中亚、南亚的战略要地,任何独立的主张都超过了现实,而必须回复到比较现实的「汉回」及「汉藏」关系上来讨论、来改善。可是,在当今世界权力政治的因素介入下,这种就事论事的汉回与汉藏关系,都有著太多破坏性的干扰。

首先就东突问题而论,它早已成了全球激进伊斯兰运动的一部分,尽管国际强权在表面上视东突为一种恐怖组织,但迂?且隐密的鼓动支持却始终不断。它的道理就和美国过去视科索沃游击队及车臣叛军为恐怖组织,但实质上却始终幕后迂?支持,甚至以雇?兵方式支持一样。近代后进大国一旦发生这种型态的分离运动,它其实就已陷入了「代理性冲突」的困境中,而不可能有任何对话的空间。东突组织已成为彻底的武力组织,而所从事的则是渺茫的企图,并因目标的似乎不可能而更加恐怖化。对这样的问题再去讲什麽要「节制手段」、「以非暴力解决」等空话,那只不过是国际政治上的虚言假话而已!

至於汉藏问题,则其复杂性更大了。我们当然不能否认北京方面在早期曾犯了许多严重的错误。但由近年来陆续出现的许多资料,却也显示出了许多值得注意的消息。举例而言,英国特务威格奈尔(Sydney Wignell)不久之前曾出版回忆录《世界屋脊上的间谍》一书。他首度承认早在一九五五年即偕同另一特务哈诺普(John Harrop),以登山者的名义进入西藏,其实则是替印度军情局当间谍。但他立即被发现并逮捕,在讯问里他也知道当时已有两名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特务被捕并认罪。由此已可看出,美国中情局在西藏的活动早在一九五九年「三一零」之前就已开始了。另外,现在一般人皆认为美国是在五九年之后才介入西藏问题,但达赖喇嘛有次在接受美国专栏作家莫斯基(Jonanthan Mirsky)访问时却指出:「一九五九年西藏康巴族暴乱,如果没有中情局帮助是不可能到此规模的。」莫斯基说这是达赖喇嘛记错了,但到底是谁错了呢?

另外,根据美国作家威勒(Tim Weiner)最近出版的《美国中情局史》所述,中情局在亚洲地区於五七年正式介入苏哈图的政变,甚至还出动B26轰炸机掩护。但五九年苏哈图当权后,由於轰炸机继续轰炸,一个中情局人员波卜(Allen Pope)所开的轰炸机乱炸,炸垮一个教堂和炸死许多人,於是中情局势力遂退出印尼,而转往其他国家,其中在西藏的工作,即是在美国科罗拉多州的「海尔高山营区」训练西藏游击队,并从此每月支付达赖喇嘛一万五千美元,到一九七四年才停止。中情局的西藏计划,以一九五九年达到最高峰,中情局旗下的西藏游击队员多达一千八百人。然而尽管中情局大力介入西藏事务,但当时的总统艾森豪却有意见。有次中情局长杜勒斯向他做西藏工作报告,艾森豪即明白表示:「我们这样做,难道不会让中共对西藏人做出更厉害的报复式压迫吗?」这也是后来尼克逊上台,为了改善与北京关系而中止西藏工作的原因。由此也可看出,当时中情局其实只是把藏人当作棋子而已。昔日负责西藏工作的中情局特务马切提(Victor Marchetti)事后也回忆说,由於中情局的西藏工作有其特定目的,这也造成了西藏游击队员和美国雇?兵对中情局官僚们的不满,游击队员和美国雇?兵有共同的感情,主张激烈行动,而中情局官僚用西藏人主要是为了政治及骚扰,反对太军事化的攻击。由马切提的回忆,也可看出棋子的困境。

然而尽管一九七四年起军事型的西藏计划中止,但新的工作却改变为政治性。中情局早在华府及维也纳设有西藏工作的单位,这种政治性的工作延续至今,尽管达赖后来并不同意藏独,而主张高度自治,但整个西藏流亡社群,特别是出身游击队、后来成为西藏国大党成员的中壮中青代皆严格主张藏独。这也是达赖后来只有精神领袖作用,在现实上则已边缘化的原因。北京之所以不和达赖沟通一大半的原因即是认为达赖对藏人社群的政治早已失去了影响力。

也正因此,当今企图改善汉藏关系的难度可谓极大,流亡藏人社群在国际权力政治的鼓励下,藏独声浪日增,由於有强权支持及声援,藏人调门已越来越高,它和东突问题相同,都已失去了妥协及对话的空间。

因此,由这个问题,就让人想到近代最惨烈的老挝(寮国)的苗族问题了。根据前中情局人员派克(Jame E.Parker.Jr)所著《中情局在老挝的秘密战争》,以及美国作家华纳(Roger Warner)所著《射月:老挝的地下战争》两书所述,老挝的苗族为少数民族,世居骨?高原,在越战时代美国中情局为了切断北越支援并渗透南越的通路,遂收买苗人将领王畆为雇佣兵,全盛时期有苗兵三万九千人。但苗人从一九六零年打到一九七零年代初,已大量折损,中情局内部报告即指出,苗兵折损严重已使得王畆不得不将同族十三或十四岁的少年也召用。近代东南亚的儿童兵问题以老挝的童兵为开其先河。而后美国越战失败撤离,被作为棋子的苗族被弃,一部分好运的逃至泰国而后接运赴美,但更多则被迫在老挝森林里边打边逃,如此过了将近三年,最后零碎的老弱残兵不得不逐一弃械投降,下场悲惨。强国为了撕裂别国而挑拨利用别国的矛盾,一方面制造介入的理由,另方面则用此来强化它的道德优越感,这种做法在有些地方如前南联的科索沃问题上,可以藉著大国正式武力干涉而达到目标,但更多情况则是别国少数民族被挑拨分化而叛变,最终下场悲惨。谁又知道西藏问题不会像老挝的苗族问题一样的凄厉呢?近代伊拉克及土耳其间的库尔德族,乃是被中情局反覆挑拨利用的少数民族,他们的近代英雄酋长巴札尼(Mulla Mustafa Barzani)多次被利用来反俄反伊拉克,但却又一再被出卖。他自己后来被中情局安排到美国维珍尼亚州流亡,一九七九年抑郁而死。他死前即告诉《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霍格兰(Jim Hoagland)自己一再被出卖的命运。直到今天,库尔德族希望独立的目标又如何?美国和土耳其为盟邦,稍早前不就默许土大军越过伊拉克边界以反恐为名而对库尔德族大力清剿吗?

因此,作为地缘政治关系里的少数民族问题,由於强国的操弄与挑拨撕裂,它的确已成了当事国的难题。中国的汉回及汉藏问题在强国干涉下,无论是秘密指使或微妙的揣摩互动,在这个北京奥运前,都已注定将进入多事之秋。自北京申奥成功后,许多国家及组织即已了解到北京奥运对中国内部及中国国际角色有著里程碑的作用,以各种方式削弱北京奥运气势,甚至加以杯葛抵制,即进了日程表。这也就是说,从零六、零七年起,西方即已进入了一个以北京奥运为主轴的所谓「修理中国」(China-bashing)阶段,为了非法化中国的国际角色,最近即把所谓的中国「新殖民主义」(New Colonialism)炒作得如火如荼。当今全球能源及原物料价格苘涨,它最大的原因明明是美元不断贬值,使得这些主要以美元报价的商品为了减少汇差损失、并预估美元续贬的可能,而将价格过度拉抬;其次则是全球美元过剩,这些美元资产自无利可图的美国债市股市房市撤离,大举进入商品投机市场,炒高了商品价格。但西方却不提这些,硬将中国需求扩大说成是主因,非把中国说成是通膨元凶即不甘心。当然更别说「中国太空威胁论」、「中国环境威胁论」、「中国军事威胁论」了。在一片「修理中国」声中,这问题已俨然成了一种「政治正确」,西方名人为了突现自己的道德优越性而加入杯葛奥运的行列,也就不难可知矣!而汉回与汉藏同胞会在这样的时刻出现,又怎会是偶然呢?由於时间上的巧合,台独利用西藏问题大肆跟著炒作,企图借著扩大打击面和恐惧感而图利於大选,这也就一点都不难理解了。

修理中国是殖民主义

因此,汉回及汉藏问题在这个奥运年日趋严峻,乃是整个大结构与大形势的一环。当「修理中国」成了主流,一切反中国的能量即会往这个方向集中,并都自鸣正义起来。对此,实在值得慨叹。殖民主义的特性之一,即是挑拨操弄,以别国别人的悲剧来做为自己优越的道德理由。这种以别人的受苦作为自己资产的行径,在近代史上从未停止过。

我们一向认为,中国的重新站起绝不容易,它除了必须加倍努力,锐意改革,重塑内政,并改善与边陲地区及少数民族的尊重之道外,尤其重要的是要努力於改善国际关系,特别是国际的民间关系,取得同情与支持。外交是内政的延长,内政也是外交的延长,中国在这两方面都还差得太远。

汉回及汉藏问题不容忽视,我们对当今的西藏问题充满了同情与怜悯,双方都应知所节制,避免问题更趋恶化。而对北京,我们则要求北京对这个问题做出更大的反省。对西藏、新疆自治问题做出新的承诺和安排。有缝别人就能插针,尽量减少自己的缝,让针可插的缝减少或消失,或许才是更积极的方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