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治下很多貌似行業組織的協會,比如中國作協、中國科協、中國記協、中國律協,名頭很響,外國人往往以為是專業性很強的NGO,其實裏面裝的都是爛貨──既不是真正的行業組織,也不是自發形成的「協會」,而是掛著專業和行業協會名頭的官辦機構,裏面養著一幫級別不低的官僚和一群薪酬不少的閒人。

這些機構都列入行政或事業單位編制,人員都按照公務員系列招聘。過去,這些地方可以解決不少升不上去或沒處安排的高級官員,比如,2014年4月被查的中國科協黨組書記、常務副主席申維辰,是從中宣部副部長職位安排下來的正部級幹部;今年1月1日剛剛卸任的中國作協黨組書記李冰,是從國新辦副主任(副部級)職位上提拔起來的高官。中國記協主席職位則多由人民日報社長和新華社社長退休後擔任。
不管這些掛羊頭賣狗肉的協會,維持日常運行浪費了多少人民以血汗貢獻的公帑,他們平常不幹什麼正事,行業內成員也不希求靠他們維護本行業的利益或做出什麼貢獻,他們兀自過過自已的悠閑日子,只要不驚擾人民,也就罷了。可是,最近幾年來,這些協會越來越不像話,不但不維護協會成員的利益,還開始侵犯協會成員和本行業的利益,手越伸越長,已成為本行業發展的巨大阻礙和共同敵人,這就不能不引起公憤。
前一段時間,反映最強烈的是中國律協。中國律協鮮少維護律師的利益,反而成為公檢法及權貴與利益集團打壓律師的幫凶,限制律師的正義行動,禁止律師通過合法渠道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幫助公檢法抓捕和恐嚇律師……律師們通過微博、網絡等已多有反映。此處不細說。本文要說的,是最近中國記協對南方周末記者柴會群事件的處理。
中國記協去年8月聲稱接到中國醫師協會(又是一個名頭鮮亮,裏面裝滿爛貨機構)的舉報,開始對南方周末記者柴會群寫的三篇有關「走廊醫生」的報道進行調查。根據柴會群最近披露的調查過程,中國記協的表現堪稱荒謬。
且不說柴會群的三篇報道內容究竟如何(有無失實),堂堂中國記協,繞過省、市各級記協,直接開始調查一個記者(而不是報社),不但幾十年來從來沒有過,也非其職責範圍內的事,已是十分蹊蹺,單是其「調查」中的幾個小細節,就令人涕笑皆非。比如,中國記協派出國內部「維權服務處」的賈某和中國記協機關服務中心做後勤工作的郭某某負責具體調查事宜(非相關專業部門),他們調查柴會群的報道,文章主角是「走廊醫生」蘭越峰,兩人到了文章主角所在地的四川綿陽,卻不找蘭越峰了解情況,而是接受了當地宣傳部門和綿陽人民醫院的安排,去了川震後的新興旅游景點北川游玩和「瞻仰」死難者。自然,他們的調查結論可想而知,全部採信綿陽官方及醫院的說法,認定報道「內容多處嚴重失實」。
更搞笑的事情是,當柴會群在中國記協組織的「評議會」上當場指出記協調查人員沒有找當事人調查,而是被醫院和當地官員請去北川游玩了時,醜劇般的一幕發生了:中國記協一位書記處書記高某要求記協紀檢人員現場宣讀了一個處分,稱賈某、郭某某二人因「辦案期間從事與辦案無關的行為,違背了有關查辦案件紀律」,由紀委「批評教育」並做「深刻檢討」。然後高某強調,賈某和郭某某有問題,「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但是「不影響(報道失實)事件本身」。也就是說,賈、郭接受被調查方一方吃請和遊玩雖然違紀,但是他們的調查結論是公正的、有效的、正確的。這相當於說,一個法官接受了當事一方的賄賂,但是他的判決仍然不偏不倚,很公正。這樣的話由中國記協一位副部級的高官說出來,確實讓人扼腕長嘆:他們真的連起碼的常識和廉恥都沒有了嗎?
當然,中國記協的所謂「調查」還有其他很多荒謬乃至荒唐的地方,比如所謂的「評議會」,參與人員竟有一半以上是投訴一方隱瞞身份而來,另一方當事人就在樓下,卻不准參與,等等。
中國記協到底是誰的協會?此事被披露後,很多記者提出了質疑,這是記者們對記協的高要求。事實上,它連起碼的行業底線和專業精神都沒有,談到底是誰的協會,真是高看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