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未未的事件一发生，公共属性就远远超过了个人属性。
确实没想到，艾未未的事情，居然能一路发酵到今天。从公共讨论的层面来看，关于艾未未接受采访的事情早就说透了。而更多的言论指责批评出现了失焦。
如果不是一个拥有极高知名度和资源的人物，按照一般的网络舆论规律，话题早该翻篇了。因此无论多少人想用个人主义来建立讨论的起点，也通过行动中证明了，艾未未的事件一发生，公共属性就远远超过了个人属性。公共的讨论，就事论事是一般性原则。
首先说说事件的发起和事实，艾未未接受采访，首先是南德意志报，然后是德国之声等等跟进。按照《环球时报》的总结，有三点内容引起争议：一是他称中国政府对他的这次旅行几乎没有附加条件，他被许诺可以再次回到中国。二是他对最近中国政府镇压维权律师称是“按法律程序办事”。艾未未的原话是“现在当他们拘留你，他们会有逮捕令。法院会判决这些人，他们按程序办事。如果证据不足时他们就会将你释放，这些策略不再像几年前那样不合法。”三是他认为不能光是批评政府，更重要的是要有解决方案。
就我所观察到的讨论，提出批判的人，主要针对的是第二点和第三点。而表示支持和理解艾未未的人，主要的抗辩是翻译错误与媒体误导，甚至有人说这是艾未未的策略性表述，反而将敏感题材主流化了。
作为公共讨论的基础，应当是公共发表的信息，而不是其他揣摩或者引申解释。一个简单的对比就是一大批维权律师和个人都上了央视与党报，即便所有人都明明知道党媒一定是宣传与谎言，而发言的人甚至没有人身自由和言论自由，但所有人关注的还是党媒上引用的发言。如果不是艾未未，而是屠夫或者望云和尚，在党媒上说政府逮捕他们是依法办事，敢问还能有多少人会运用同样的逻辑去维护屠夫或者望云和尚，而是认可即便受胁迫的表达也是表达。恰恰是在这样的极端案例中，可以看到公共讨论中对于个人选择阵营的自由一直是被尊重的。对于上党媒表态了的人而言，结果也很简单，作为公共人物，在压力下做出的表达也将影响日后参加公共事务的信用。
回到艾未未事件，首先艾未未表达的时候是拥有人身自由，也是面对有言论自由的外媒。在这样自由状态下的发言，就是发言人对于公共事务的一次公共表态。有人援引翻译问题和媒体做局来作为抗辩，在公共层面无法立足。即便不是党媒，媒体对当事人的误解也常有发生。作为一个公共平台的言论表达，可以有事前的确认和事后的声明作为修正。而如果当事人对此表示沉默，在公共空间中，媒体表达的意思就成了唯一的孤证。对此，最有效的方法不是批评者去做私下的求证，而是等待当事人作出公共的回应。但国内的实践中，私下的认同往往超过了公共的表达。往往会有知名人士在台面上迎合政府的言论，然后私下表达对民主自由的向往。这样的认同在一个小圈子范围内是可以被认可的，但要在公共空间中也对所有人做如此的要求，无疑是缺乏正当性的，也完全不具备任何可能性。
因此，问题就这么简单，媒体报了，公共空间内只能对这个信息作出评价。只要这个表达没有当事人进一步的修正，就不应当要求其他人不能对此做评。
而在评论之中，即便评论的是一个观念，也不得不需要一个载体，而人就是最典型的这个载体。如果一群人高谈阔论，而讨论纯抽象的一个概念，这恐怕也是过于超脱人间社会的现象。既然有高度聚焦的载体表达了对政府行为合法性的看法，以及对社会变革的观点，那么这个讨论就不可避免的要触及载体。试图将载体从讨论中摘除，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载体不存在于这种公共空间之中，这好像也是另一种徒劳的努力。
为此，在这一轮的讨论中，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一方面被认为批评艾未未的人以言论为起点发表了看法，而另一群抵制批评的人，并不对具体观点本身表示看法，但是以个人的揣摩而不是当事人的言论为基础否认被讨论的观点，或者对个人的成就进行赞扬，甚至试图将个人从中摘除出去。无论人们多么的希望自由自在，多么的不希望卷入浑水之中，但人在江湖，言论已经抛入了公共空间，然后试图凌厉的转身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如何对得起已经留下的一切。
更何况于艾未未已经主动长期亮相于公共舞台之中，并且刚刚在公共空间的支持下获得了英国签证的变更，此时却突然出现观念上不一致的信号，本身又是一次公共事件，如何能不引起讨论。
如果仅仅因为对这些议题的公共讨论，认为对同仁群体带来了伤害，更是长期以来的伪善。群体的聚集，无外乎利益或者观念。在现在并没有任何行动空间的可能，不可能建立利益联合体，厘清观念的差别，更有利于建立真正的认同。而对观念的清晰辨识，更需要公共的讨论。在公共空间而不是小圈子之中，不需要区分好人和坏人，而只有这样的一群人或者那样的一群人，能看清楚一个人的观点，而不是一个人的品行。为此，清晰的传递信息，明确的表达个人的观点，比维护某人更有益处。而讨论对像拥有大量资源的时候，不参与观点的辩论，而是一味地对非公共性的个人因素进行陈述，如果不是不适应公共空间的规则，就只剩下非奸即盗。
在这次讨论之中，纯就事论事的言论带来了很多有意义的产出，也透露出了高压之下，对反对运动的认识和看法存在不足。一次充分的辩论，对思维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按摩。
在这样的转型时期，如同我的一位朋友结合台湾经验所总结的，有三十个字需要做，【练身体】【长知识】【认事实】【说真话】【勤思考】【习判断】【改价值】【助弱势】【勤论战】【督代表】。
督代表中，被讨论的对象或许是不好受的，不过也是公共生活中不可避免的。倒是那些没有足够真诚的公共讨论参与者，需要留意了，互联网时代是有记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