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的电影《月黑高飞》(The Shawshank Redemption)票房不佳,虽获七项奥斯卡提名,最终得不到任何奖项。谁料其后在DVD和电视重播的第二市场却获得巨大成功,互联网电影数据库(IMDb)的史上最佳250部电影影迷评选中,一直和《教父》在第一、第二名间叮当马头。而且二十年来历久不衰。毫无疑问,这部电影已被评为影史最佳电影之一。最近,友人送笔者DVD,看后感受甚多。
故事讲一位被冤枉杀人的银行家安迪(Andy),被判无期徒刑并送入「鲨堡」(Shawshank)监狱。在狱中他见到狱吏把新囚犯活活打死、满口圣经上帝却又贪渎残暴的典狱长、纠党强暴其他囚犯的恶囚。其中,他与走私货物而赚取小利的狱友「红头」(Red)成为好友。他凭着机智及丰富的理财知识,替狱警长、狱卒们报税,又帮助典狱长清洗从压榨囚犯处得来的黑钱,从而获得信任,受到较佳的待遇(不被性侵和被调到图书馆服务)。在经过20年的囚禁后,他凭着希望、毅力而成功逃狱。
人的习性在体制下形成
电影内容丰富、人性刻画深入,对话精警,维基甚至设有「月黑高飞语录」。这里笔者选其中一段来谈谈。那是「红头」说的话:「监狱里的高墙实在是很有趣。刚入狱的时候,你痛恨周围的高墙;慢慢地,你习惯了生活在其中;最终你会发现自己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这就是体制化。」
没有人喜欢监狱的高墙,狱吏的暴虐,没有道理可讲的压制,尤其是被判无期徒刑者的绝望,开始时没有囚徒认为可以习惯监狱生活。然而,不管如何痛恨,日子总要过,不能接受也得接受,于是慢慢就被迫习惯了高压,习惯了监狱的小社会。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人就变成要依赖这个不自由的体制才能生存,一个被关了50年的老囚犯,获释后竟因无法适应外间生活而自杀。这就是人在一个非人体制下由不得不适应而逐渐习惯逐渐「体制化」,也就是成为体制的一部份了。
一个没有自由和人权的社会,事实上等于是大监狱。监狱会使囚犯体制化,大监狱也会使它的人民体制化。安迪说:「搞笑的是,在外头,我刚正不阿。我到监狱里来才会当个坏人。」因为在高压之下不走歪路、不当坏人就无法存活。同样,在一个假话假货假事充斥的暴力政权之下生活,做一个好人是连自己都不能保护的。因此,见到老人在路边跌倒,你不能去搀扶;见到小孩被车撞倒你不能去施救,否则就会惹祸上身。大陆人许多让我们看不惯的习性,正是在体制化之下形成的。
捷克前总统哈维尔(V咲clav Havel)在他的著作《无权力者的权力》中,对极权社会有最经典的论述:「虚伪与谎言充斥着社会:官僚政府叫作人民政府;工人阶级在工人阶级当家作主的名义之下被奴役;个人地位的彻底丧失说成是人的最终解放;剥夺人民的新闻渠道被称为保障人民的新闻渠道;用权势驾驭人民说成是人民掌握权力;滥用职权、专横跋扈便是实行法治;压制文化就是发展文化;毫无言论自由就是最高的言论自由;选举闹剧是最高的民主;禁止独立思考是最科学的世界观……专权政治下每个人都只能在谎言中求生。人不必去接受谎言,他们承受在谎言中和与谎言为伍的生活,这就够了。就是这样人们确认了这个制度,完善这个制度,制造了这个制度,变成了这个制度。」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
在一国大于两制的蹂躏下,香港人也正如无辜被关进监狱的安迪。开始时我们抗拒专权政治关于一国两制的谎言,慢慢就不得不无奈接受。你不必相信梁振英关于他收取UGL5,000万港元的解释,不必接受港大校委会那些无耻成员违反常识的议论,不必接受假普选、铅水等等无日无之的荒谬,你只要无奈接受「在谎言中和与谎言为伍的生活,这就够了」;这样你就等于「确认了这个制度,完善这个制度,制造了这个制度,变成了这个制度」。这样下去,我们会像大陆人那样适应没有自由法治的假话连篇的体制,最后变成要依靠这荒谬体制存活。现在,不是已经有许多香港人在构建这个体制也离不开这个体制了吗?
然而,《月黑高飞》的终场告诉我们另一个可能,就是在眼看决不可能的情况下,被自由、希望牵引着,人可以凭毅力和勇气冲出高墙,振翼高飞。 「有些鸟是关不住的,它们的羽翼太光辉了」,香港人过去是、现在应该仍然是羽毛光辉丰盛的鸟吧。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如果你自己都放弃自己了,还有谁会救你?每个人都在忙,有的忙着生,有的忙着死。忙着追名逐利的你,忙着柴米油盐的你,停下来想一下:你的大脑,是不是已经被体制化了?你要放弃还是要抗争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