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記者李微敖在新浪微博說:中紀委甫一宣布河北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張越被查,網易、騰訊、財新,迅速推出了各自不錯的「備稿」。其中,又以網易的稿件,質量為最佳。在向這幾位同行表示敬意之餘,我也越加感慨中國媒體和傳媒人的「悲哀」。他還說:「即使我們掌握權貴們再多的涉嫌嚴重違法違規的情況,絕大多數情況下,也只能等待有司將他們正式拿下後,才能將故事公諸於眾——即所謂『打死老虎』或『鞭屍』;而不能事先公佈,真正盡到媒體監督、批評的職責」當然,鄙報連「打(副省部級以上)死老虎」,都做不到,這在「悲哀」之外,免不了多少還有些「恥辱」。
媒體人能認識到悲哀與恥辱,終歸還是有點良知。但這樣的良知,也只是良知而已。良知之外的東西,他們也就想想,在私下裡說說。在公開場合裡說,在媒體上正式表態,往小了說要受處分,往大了說是要被開除的。
良知如果沒有制度做保證,沒有具體的《新聞法》做保證,沒有言論自由和新聞自由的核心價值理念,良知是不值錢的,良知也是會隨時被出賣或者隨時被強姦的。現在一些人說現在中國最大的危機是人性危機,其實不然,中國的最大危機是制度危機。不改革制度,或者說是因為有了壞制度,才有了層出不窮的腐敗,才有了人性危機。沒有制度危機,就不會有人性危機。
台灣的憲政民主制度建立起來之後,還有誰會說台灣最大的危機是人性危機呢?台灣的文化與大陸相同,就因為制度的不同,大陸才出了人性危機。這種人性危機,體現在媒體人身上,就是良知危機。不可否認,媒體有良知的人不在少數,但那些具有良知的媒體人,隨時都會面臨著丟失工作甚至入獄的風險。
沒有制度和《新聞法》的保障,媒體人不會有「免於恐懼的自由」,只會有天天恐懼的自由。在恐懼的狀態下寫作,在恐懼的狀態下發聲,在恐懼的狀態下工作。當恐懼成為媒體人的常態的情況下,能活下來的,都是因為言論自我宰制的技術玩得好,自我宰制的技術玩得不好的,下場可想而知。
問題在於,如同官員財產公示一樣,《新聞法》也喊了二十多年,就是沒有搞起來。那些對新聞的一些制度規定,都是擴充公共權力、限制新聞自由的規定。
馬克思說,新聞自由是抽象封建專制的鞭子。按著馬克思的觀點來推論,有了新聞自由,封建專制就失去了生存的空間。沒有新聞自由,封建專制就會肆無忌憚地行使權力,濫用權力,讓權力受腐敗的侵蝕。遺憾的是,馬克思的新聞自由觀被公權力有意無意地忽略掉了,或者是,馬克思的新聞自由觀轉換到中國,變成了新聞不自由。
好在互聯網技術打破了新聞宣傳,網絡自媒體有了很大的發展。博客、微博、微信、微信公眾號都是自媒體大展宏圖的平台。現在的年輕人,其信息源大都來自於網絡,而非來自於傳統媒體。即使在網絡上,年輕人對那些新聞宣傳也失去了興趣。網絡自媒體奉行的就是言論自由和新聞自由的原則。
但是好景不長,言論自由和新聞自由很快被限制。這或是以危害公共安全的名義,或是以破壞穩定的名義,或者是以造謠的名義,或者是以國家安全的名義,對自媒體的言論自由和新聞自由進行打壓。屏蔽、刪貼、凍結公眾帳號成為家常便飯。
在打壓自媒體的同時,對官媒又特別強調媒體姓黨。媒體姓黨的邏輯使新聞成了執政黨的宣傳的組成部分。新聞宣傳代替了新聞自由,媒體成了黨的工具,媒體也只有選擇聽黨的話才能存活下去。
反對腐敗也成了新聞宣傳的組成部分,成為意識形態的組成部分。如何宣傳,在什麼角度宣傳,宣傳到什麼程度,宣傳到什麼範圍,都是由黨的部門來界定的。新聞人或媒體人沒有自我選擇的權力,也沒有自行監督的權力。宣傳反腐敗的目的,是為了提升政績,提升政績的目的是為了維護穩定,進而提升政治合法性,以其實現長期執政,達到長治久安。
用馬克思的話來說,當新聞不能自由的時候,新聞也就異化了。新聞異化為權力的工具,權力的棍子,權力的奴隸,權力的使臣。
在這種情況下,媒體是不可能對公共權力進行全程監督的,能夠痛打落水狗,已經是對媒體人最高的獎賞了。
木然: 媒體為什麼願意痛打落水狗
沒有制度和《新聞法》的保障,媒體人不會有「免於恐懼的自由」,只會有天天恐懼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