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还是不行动是个人的选择,真正尊重他人的社会行动,更应当尊重所有行动展示出来的经验。
 
 
 
社会的发展总能超过最强力量的意愿。一波又一波的浪潮里,分明是权力对社会控制的全面加强,而社会并没有展示出任何有效地反击,原有水面上的反对者,要么隐退,要么转向,要么被打服。
 
可就在这个时候,雷洋事件悄无声息的发酵成一次舆论热潮,高考名额的分配问题也至少引发了江苏、湖北和河南等地的家长们愤怒的集体行动,聚集在政府门前抗议。
 
社会中总会有一个正义观会成为常量,比如在89年的运动前后,上街是正义的。若干年以后,上街反而成为了非正义的行为,影响社会稳定进而影响发财。
 
即便是人们对于最激进反抗的抵触情绪一直没有消除,对于以人权为基础的正义观没有建立,不过认同压迫的纯奴隶心态也没有建立起来。无辜被打死的中产和意外被取消的社会阶层流动机会,都打破了既有的不平衡社会里形成的一个阶段性平衡,在社会情绪还没有进入下一个稳定期的时候,人们会在失衡状态下和情绪压抑的整体环境里,找到了一个喷发的薄弱点。
 
此时,似乎全社会参与行动的机会又来了。至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可以引起大众关注并自发参与的话题。而每一次社会情绪的搅动,从理论上而言,都是一次社会行动的契机。
 
如果单单从形式上来看,雷洋事件中出现了以同级校友为单位的社会动员,这种形式上的创新开启了碎片化时代整合的一个方向。而高考名额事件里,以微信为基础的社会动员在悄然出现,人们纷纷转发动员信息,并确实以此为基础形成了动员。
 
这样的情景,确实燃起了相当多人的希望。在极端压抑的社会环境下,保有改变社会的热情是健康心灵的表现,也是社会中还残存著正义和改变的希望。只是希望和幻想之间往往隔著一层薄薄的纸,用鸡汤党的话来说,幻想总是要有点,万一实现了呢。
 
也是这样社会情绪的激励,行动的人不会孤独,也能在社会情绪的共鸣中获取力量进而坚守。当社会热潮涌起的时候,还有一些人总是不断的冷嘲热讽,强调极权的强大和民间行动力量的弱小。这样的说法看起来也并非没有道理,从结果来说,雷洋事件最终还是无可挽回的不了了之,一夜之间汹涌无比的民意也基本上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满世界云集的正义突然之间就云淡风轻了。高考引发的群体性事件,虽然从参与的主体和动员的阶段性效果上来看符合相当多此前乐观的理论假设,足够数量的城市中产能以相对有效地组织形态表达意见。不过也不用太意外的是,人群最终还是会选择接受,短暂释放的愤怒情绪依然要硬生生的吞回去。
 
从情商的角度来说,这样的话语总是令人讨厌。艰难的时局里,行动是多么宝贵的现象,无论如何都值得一句赞许。
 
不过这样残酷的世界里,吞下多少鸡汤也驱赶不了心中的寒气。再换一个角度来看行动,不同的行动是社会中的各种涌动冲破地壳那一个瞬间留下的剪影。在不同的剪影之间,人们的审美在不停的游移著。
 
在最后一根稻草来临之前,前面的所有稻草堆积出来的是社会经验。人们在观察中不断地调整心目中正义观的标尺。这种宏观层面的微妙变化,只有在下一次的行动中才能体现出来。
 
如今越来越多的事件和冲突,对长期自我满足的中产来说,正是一场激烈的心理斗争。中产们喊出震耳欲聋的“从我做起”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那大约是最后一次对建设性改良的希望高潮了。在无尽的低潮之中,不同的行动展示著不同的社会观念。
 
除了这些自发的行动之外,还有一些行动者更主动的推出有意识的行动测试社会的水位。这样的行动不能简单地以成败而论,但一定可以用智力诚实来判断。
 
如今,草榴网友都意识到不可能有体制内改良力量大时候,居然还有知识分子看到官方说要对雷洋事件公正处理以后欣喜若狂,这倒是完全暴露了智力诚实的一面。
 
行动还是不行动是个人的选择,真正的尊重他人的社会行动,更应当尊重所有行动展示出来的经验。当然,即便有知识分子忽略了这些高昂的代价带来的宝贵经验,社会大众的情绪依然会无可避免的转变,而社会的演进也在悄然的进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