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12日,被以煸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刑三年剥权四年的杨林出狱。
杨林,身份证名字杨明玉,山东聊城人。
杨林,历经两次被判刑、一次劳教,被施以令人发指的酷刑。
杨林,青山不改,碧水长流,是一个大写的人!
 
从农民工到访民
 
出身于农民家庭没有学历的杨林,注定了做农民工的命运。他身体强壮,十四岁起在建筑工地上摸爬滚打几十年,成为砌墙、抹灰的好手。当年三十来岁的他,不但技术好,以他工友的说法,他摆弄百余斤的小门窗过梁,如一般人摆弄杨空心砖一样轻松自如。
从1995年始,杨林去深圳做建筑工。
2006年6月8日,在中铁建造局(中铁集团)承建的工地上施工的他,抬重建筑构件中不慎滑倒,粉粹性骨折。事故发生后,他被送进深圳当地的南山医院。医院方的诊断结论出来,告知要先付一万元手术费、住院费。
依据相关法规,中铁建造局应负责杨林的医疗费用,可是,因为他是包工头招募来的农民工,中铁不认可他的员工身份,不管;招募他到工地的工头给放下一千元,便消失了。杨林柱着拐在工友的陪同下来到当地劳动局维权,被告知他与中铁集团没有务工合同,所以劳动局不管。(杨林所处的情况,依法与中铁集团事实劳动关系成立,等同于双方订立劳合同,中铁应负杨林工伤责任)
无钱医治骨折的杨林,被从南山医院推出来,他只得来到深圳骨伤科医院,花几百元贴上了膏药。
杨林是一个头脑清晰的人,他想到了司法救济渠道,找到了律师。律师了解了这个简单的工伤案义愤不已,向杨林出示了事实劳动关系成立的法条,并说明诉讼不但讨要医不疗费,还有误工费、伤残补助费等等,说明这是一个从法理上说胜诉没有悬念的官司。最终是让杨林交纳一万元代理费,可杨林没有。但律师也说得明白,在当下司法环境下,律师只是尽力而为之,事实法理再明确简单的案子,也不保证胜诉,面对强势的中铁集,诉讼结论胜败难料,所以先拖着用诉讼判来的钱交诉讼费律师所不同意。
中铁拒不承担他工伤责任,招他进中铁务工的工头不知去向,政府部门把他推到大门外,诉讼没钱律师不办案。腿粉粹性骨折得不到医治的杨林,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说,没办法的他想到了上访,找青天大老爷给做主。
2006年6月14日,也就是粉粹性骨折的第六天,杨林柱着双拐拦住了市委书记的车。他被保安推倒在一堆建筑垃圾上,右手腕表皮裂开肌腱断裂。这一事故的处理是,被拉进医院缝合了开裂的表皮便被推出了医院。
杨林这样说:当时还是现在都深刻认识到,农民工在权贵眼里,连奴隶都不如,生命连条狗都不如。
杨林说,腿断了得不到医治,不到一周再被官方人员推倒致手伤残,这两手两腿废了一半,有被如一条半死狗一样扔在大路边让其等死的深切感受。
杨林说,当时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
绝望的杨林发出怒吼:我死也要拉上垫背的,炸了深圳市委市府再死!
2006年10月7日,腿与手受伤不足四个月的杨林被深圳官方抓捕,被判有期徒刑一年,罪名是“散布虚假恐怖信息罪”,原因就是在两次被伤害得不到治疗赔偿的情况下,扬言与深圳市政府大楼同归于尽。
2007年10月6日,杨林刑满出狱。出狱的第一天,杨林就上访到市政府。
2007年于10月28日,出狱仅三周的他,再度被官方抓捕,被劳教一年,其罪名是扰乱公共秩序,原因是出狱后就到深圳市政府讨说法。
杨林于劳教得到释放的第一天,就再上访到深圳市政府信访局,接下来一级级上访到北京。直到2010年,深圳市政府方面才让杨林住进医院,把他断了四年的肌腱做了接合手术,并给了他一次性赔偿15万元。

从访民到人权战士
 
以杨林的话说,一年有期徒刑、一年劳教,是他的大学。这两年的牢狱生活中,他深深地反思索着。
特别是后一次的劳教,他的狱友,有讨薪不成反被劳教的农民工,有街头做小生意被踢摊子殴打的情况下稍事反抗的小市民,有为救患重病待治做街头应招女郎的女人,有不服强势背景的“惹不起”欺凌而反抗的人,更有如他维权上访的访民……这些社会最底层、不经审判就被劳教的就是有罪也罪不至刑的人们的遭遇,引发他的深思。
杨林说,这个社会太多的情况下公平正义难求,强权罪恶代替了真理,这个社会是病了。他说,我们老百姓要生活得有尊严、生活得平和安定,只有促进这个社会实现公平正义,其根本办法就是让权力得到监督,让法律得到落实。他说,强权不作恶、法律能落实,如他的工伤案就会得到公平和理的处理,就不会有再度受伤害的灾难,也不可能被判刑、被劳教,依据国法,应该被判刑劳教的是破坏劳动法规对他人施以伤害的人,是掌着权力与不法分子勾结对他人施以伤害的官员。
2008年他劳教期满得到释放后,他的上访不再是单为个人诉求,以他的说法,更是为了与强权流氓们说声“不”,让自己作为访民一分子共同与强权流氓们说声“不”。
杨林劳教得到释放不久,他了解到民间发起的“公民监政会签名活动”,这正合了他“监督权力”的想法,便义无反顾地成为公民监政会签名人,并积极与发起这一活动的郭永丰联系,并走进发动签名的核心成员行列中。
杨林印制了冠以“公民监政会签名联系人”的名片,为公民监政签名奔走。
杨林自己作为访民,深入到访民中。上访村里,时常出现他的身影,救助访民的活动,他积极参加。
大事件围观的人群里,杨林的身影频频出现。
公民圈的小聚中,杨林频频出现。
杨林最可贵的是,受尽屈辱折磨却更加理性,他积极靠近维权律师学习法律知识,并且为维权律师与受害人搭建沟通的桥梁。
当时的杨林最令人佩服的是,从不向任何人要一分钱的帮助,他上访、参加社会活动,经济来源是到哪里拣破烂到哪里,以此解决生活及活动费用。他不但解决自己的经济所需,还经常对老弱病残的访民解囊相助。
笔者与杨林,是2009年末在北京的一间律师事务所偶遇。因为同是山东老乡,几句攀谈就感到投机,互换电话。还是同年近春节时,了解到杨林正在做征集旧衣服救助访民工作,我那时正到北京访友,就把朋友家的旧衣服全要了来,又经这朋友向邻居作出员献出旧衣服,集到了整整两编织袋旧衣物。我通知杨林去取,见到后借机会与他做了一次深聊。我问到他的经济来源,问到他参加社会活动的动因目的,问到他家庭状况,等等。他面对我的询问,回答得轻松自信,且是无怨无悔。他说,他出身农民是一个很“抗糟”的人(抗糟,山东方言,是“经得住艰难困苦拆腾”的意思),他三分之一时间翻垃圾箱拣破烂,就足以维持生计与费用。他说,山珍海味也许不是健康食品,两个馒头一声咸菜就足以提供能量。他说,没出事前,都说他如牛一样壮,其实真是那样,现在就是一条腿一支手残了,也只是硬伤,只是不能再干重体力劳动,他的内脏还是非常健康经得住折腾的。他说,参加社会活动,为的是让自己的生命活出意义,活得无悔。至于家庭问题,他说出事几经折腾早已离婚,一个孩子早到了他做农民工走南闯北的年纪算是成年,老父早过世,老母是穷困中出来的人无所求,且有家中其他兄妹照顾,他每年也是回家几次控望的。
是2010年,杨林向我电话报告好消息,说深圳市政府真正做他的维稳工作了,答应给他做手术把手的肌腱接上,并给他适当的一次性补偿,让他罢访。又两个月后,他专程到临沂见我,挥挥那只曾无缚鸡之力的手说,你看,多了道伤疤接上了肌腱,现在感到有点力量了。他说,深圳政府给了他十五万元一次性补偿,并向我说只要做有益社会的公益活动,可以赞助我。我听到这话,铁青着脸怒斥他,用命换来的这几个小钱烧有死人,孩子大了用钱老人老了用钱,要是把这几个钱随便散尽,是伤天理了。他宽怀地笑笑不作答。后来了解到,这钱他用在帮孩子建房及照顾老人上面差不多花去十万元,另外的钱,很快就用作自己与同行人参加围观等的费用散尽。

煸动颠履国家政权罪入狱
 
深圳官方对杨林的维稳,给接肌腱还附加补助十五万元,意在让他不但罢访,还要退出公民活动。杨林与官方的说词是,政府给他治手伤及给钱,尽管远远补偿不了他受的伤害,但他信守承诺息讼罢访,再也没有上访过。他承诺不参加非法活动,但是没有承诺不再关注社会、不再做推动社会进步的工作。
深圳官方对杨林的警告密度加大,口气越来越凌厉。
我看到杨林在深圳街头举牌让官员公布财产时,感到他向监狱门口走近了很多;当看到他“裆不要脸就扯下最后一块遮羞布”的行为艺术信息时,感到他已走到监狱门口。就如上两行为,确是成了他后来被下大狱的主要罪状。
当时我问他频频做“出格”的事,自己评估过风险么,他反问我:你不认为我是在依据宪法与法律赋予的公民权力在行使我的言论及行为自由么?我无奈是笑了,他也笑了。他大笑过后说,不知自己能走多远,但是为了社会进步会一直向前走下去,就是被无道强权判死刑,也无怨无悔。
后来听着徐琳的歌“不知我能走多远,但是我会一往无前……”,听来特别亲切。可以这么说,徐琳创作的歌,是对人权战士意志的凝练总结!
2013年6月12日,杨林在北京参加完救助访民的活动风尘扑扑地回到深圳,见过朋友唐荆陵回住所的途中失踪了。这一失踪就是四年多月。他是被深圳官方抓捕了。
   杨林被判刑3年剥夺政治权力4年,罪名是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罪状之一是在深圳街头举牌“官员公布财产”,罪状之二是在深圳市政府前做行为艺术,脱得只剩内裤照相发到网上并指着内裤说“裆(党)不要脸就扯下最后这块遮羞布”,罪状之二是参加公民活动,罪状之四是发表反党言论,等等。
杨林这次被判刑,先是被秘密关押4个多月,从福田看守所转到深圳看守所。其间受尽酷刑。
在福田看守所,他被绑在床上连续两天,被绑到烈日下的树干上,身上再被浇上糖水,引蚂蚁爬到身上,施酷刑人是管教何军强。
深圳第二看守所是关押贩毒、走私、杀人等重刑犯的地方。在这里,他被倒吊连续15天,施酷刑者是管教刘克平(此人是山东阳谷人)。他被连续转了六个牢房,每到一个牢房,管教都唆使犯人对他实施辱骂殴打,并不给或少给他号饭。每每与新进了牢房的人反复沟通不再被施辱骂殴打,便被转走。
在二看的近三年里,这里犯人都每天放风一次,可是只让他一个月放一次风,原因是怕他传播民主思想。
他被关押近三年才作出判决,也就是刑期快满时才得到判决书。

对出狱后的杨林的访谈录
 
我:你终于又获得自由了,有什么打算?
杨林:你是说我是否做生意或是再成家过安定生活吧。
我:包括这些,还包括你下一步是否还做推动社会进步的工作,做这一工作如何规避再度被牢狱的事。
杨林:没想再成家过正常人的生活,因为,如我当前的状况,没有经济基础,没有社会地位,没有稳定的工作收入,结婚成家是不可能的,就是强求也只能是为自己为对方添累。过安定生活是不可能的,就是逆来顺受做猪做狗,生活会安定么?至于做生意的事,想过,也否定了。因为,我不会放弃推动社会进步的理念与行为,只要这样,做生意只能是给反正义的歹徒制造迫害我的机会。你应该知道,很多有民主理念致力于推动社会进步的人做的生意,都被用各种卑鄙手段搅坏了。经济上搞垮、名声上搞臭、肉体上消灭,是反民主反人类的邪恶势力对民运人士的总纲领。
我:你应该好好想想如何规避再次被下大狱,你说说你这一想法。
杨林:是否被判刑关押,不是你我能预料的事,更不是我们能规避的事,除非把自己的信念阉割了,重新做猪狗。(说到这里掏出我的名片念了起来)猪狗逆来顺受任人宰割,虎狼吃人血肉残暴无道,是人就活出人格尊严。
我:不要机械是理解我名片上的话好么?
杨林:我会如我们前面聊时所说的做,坚决不做非法的事,原来这样,现在更这样。你说就是一部恶法尽管抨击它也要遵守它,你说法律规定我们给当官儿的二奶每天义务洗脚,尽管腹诽着也把二奶的脚洗得又白又香,这我也接受并能照办。我所做,一定会做法律不禁止的事。但是,这保证不了我不会被再次判刑关押。我被判煽颠罪的判决书你不是看了么?不是说看了十几遍么?你不是说还写了一篇分析文章,分析我的所谓罪状是如何生扯硬拉成违法犯罪的么?
我:你当前抱这样的态度,我理解,但是要更冷静地想一想我所提的问题。
杨林:现在,我的家人都不理解我,很多平民百姓居然也理解不了,但是,我相信我得到理解的那一天并不远。你的文章中也有这种看法,社会民主化再邪恶的势力也阻挡不了,不用多久到来的民主社会里,我会成为家人的骄傲,会成为平民百姓认可的正常的好人。
我:是的。我们只所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就是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理念吧。今天我还想问你一个我无法理解的问题。
杨林:说。
我:改变你人生的是工伤事故。假如你当年有钱自己治骨折,我想你也走不到今天吧。你当时应该是有钱治骨折的,为什么没钱?
杨林:我怎么会有钱?我是农民工,不可能有钱,你听说过如我这样的农民工有闲钱么?
我:你自己说、还是你的工友说,你不用拉线就把墙砌得笔直,并且砌得快,你这样的好手,应该赚钱的。
杨林:就是现在,农民工被欠工钱也是常态,十年前,二十年前,农民工不被欠工钱是不正常的事。我从十四岁出来跟建筑队干,从什么都不会到成为建筑技工,全部经历可以这样总结:干活前被承诺当月结算工钱,不会欠一分工钱,活干到月底,只会借给点生活费,不会给结算的,但是一定会得到指天指地起毒誓的承诺下月一定给结算工钱,可到下月,更不会结清。你不干走人,这活就白干了,大多情况是只能再干下去。到年终,工钱会被想象不到的原因折扣,最终被认可的工钱数,发一半就算遇到好人了,有时干一年白干。我做了二十多年农民工,只要农民工遇到的坏事,几乎都遇到过。我刚出来干的第一年,因为还是小孩儿,老板说管我饭就算不错了,要工钱太不知好歹。其实,我那时虽小,想想干活真不少。我当了大工的一年,年底结算给三千来元,那时你当老师的不吃不喝一年也发不到这个数的工资吧。我们高兴得不得了,老板特为我们设的免费总结酒会上,我们工人被尊成神一样,这个来敬酒那个来敬酒,我们喝得大都晕晕的。到了深夜,蒙面歹徒十几人拿着大砍刀把我们劫了个精光。我们报警,一直等到过年那天,也没等来警察给破案,老板说可怜我们,每人给发了一百元,找了辆大卡车把我们如装地瓜一样装上车送回了家。有一年,工钱到晚上十点多才结算给,有几个管理人员说为了我们明年还来,与我们友好一下请我们吃饭,我与几个老油子偷偷跑了,连铺盖都没带走,大多数人都被留下来喝酒。据说那些留下来的人,饭后与那几个管理人员打牌玩,围了四五桌子,不一会陆续来些不认识的人加进去打牌,要玩几分钱,农民工被连哄加恐吓糊里糊涂地打起这牌来,人家说输赢一个小数,有的农民工问一个小数是多少,被吓斥没见过世面。一圈牌下来,农民工输了,被明确告知一个小数是一千元,就这样都被勒索去一千元。散了伙后有人报了警,警察把农民工都弄到派出所,审开了农民工参加赌博,最终是农民工们糊里糊涂地被宽大放走。
我:这样的事我都听说过。
杨林:骗农民建筑工最狠的法儿,你可能没听说过。那年是我到深圳的第二年,到年底结算前,传来我们建的楼砌体不合格的说法,接着就是有技术员带我们农民工四处看不合格处。确实是有十几处砌得不合格。最后了解到的具体原因是,我们这个队正施工中,陆续有建筑工找来要干活,有人来干活包工头求之不得。这来干活的说自己技术多好多好,可是真干起来墙砌不好,那人也就自己走了。包工头自动要推倒改砌,可是监理人员说工期紧一点两点不合格就不要再另砌了。这样陆续有人自荐来干,都是干不好,都干一两天就被辞去了,监理也不让重砌。并不多的十处八处砌体不合格,完全可以削一削用灰补一补,但是,监理方来的大当管儿的硬是说不能那样办,这楼得全推倒另建。先是放出风来要逮包工头,这包工头就吓跑了,接着就是传出风声来要扣下我们农民工如何如何处理,农民工就吓得四散了。最后了解到,那楼根本没有推倒重建,当然也完全没有必要推倒重建,这事,分明是人家下的套骗我们农民工。
我:这办法高明。
杨林:有更高明的。这事是别人经历的我听说的。楼建到最后,测量结果郑重公布上下偏了几公分,这包工头及监理什么的人被逮去三四个,工钱,自然是不给农民工结算。楼建歪了,人家不罚钱就是仁慈了,没要工钱的道理。农民工走了,被逮去的人也自然是暗暗地出来了,这楼,照楼装修使用。
我:这样的事也听说过。
杨林:说这些,你应该体会到农民工想足额拿到工钱,太难了吧。当然,有时也真能赚到钱,可是到年底能顺利足额拿到工钱的时候有但不多。那些年,工钱很低,就说平均起来一年能拿三五千,这不算少吧,可是,向政府交纳的提留集资的,每年每口人就得三四百,每家都得上千元。这一个家庭过日子,老老少少的,生病拉,上学了,都得钱,还得吃斤咸盐吧,三千五千的钱,一年到头往往是不够。很多时候自己遇不到大开支,亲戚朋友的生病有灾或是遇到孩子娶媳妇什么的大事,求上门来,只要手中有钱,不得不借给,这借钱的人家只所以借钱就是因为穷没有赚钱的能力,借出去的钱也就不指望了,大多情况是以后几年陆续还了,这钱毛得也不顶用了。那年我干了一年拿回家四千多,当时那数也比你当老师全年工资不少,我舅家表弟订婚结婚的困难来了,一把就借给了他三千。我舅因为欠我钱,年年到过年前倒行孝看我,每年都是拿上三十五十元的礼物加一只鸡,再说一大堆对不住我的话,再承诺想办法尽快还我。这钱到了第五年还我一半,第六年还清。借给他钱的头一年我建了两间屋偏房工料总算才花了七百元,还我钱的那年,建我那样的偏房得花三千多。你算算,借出去的钱还是钱么?
我:这样说来,如你表弟家白赚了便宜,应垫定了富的基础了。
杨林:是我舅借的钱,与我表弟无关。我表弟安下家,也如我一样年年打工年年穷。
我:前几年建筑工赚钱很多,如你的技术一天应赚到三四百。
杨林:我从出了工伤,就干不了,再是被关被逮的也不能干。前几年建筑工是赚钱,可真正完整拿到手的我相信也不多。再是,只听说一天赚多少,一年能干多少天活?因为自己的原因,因为工程的原因,因为天气的原因,建筑工一年干二百天的就是好的。就是以最好的情况说,一年能拿回家五万元,可现在五万元能办多少事?就是这最赚钱农民工,到头来也还是个穷。遇到大病什么的大事的人家,没有不倾家荡产的。治不起病的人家还是占多数。如我当年,就是非把骨折治好也不是不可能,动员家里老的少的四处借钱,一家人历多少难把钱借来,可想想治好了病后背着没有信心还清的债,这全家人就都掉进黑洞了。我那时远在深圳,又想到借钱难,还债难,就放弃了。
我:再说说你离婚的事。
杨林:你还想磨叽啥?饭点到了,管饭不?
我:哈,是想喝酒了吧。
杨林:当然要喝一壶。
我:好,我就开戒陪你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一滴何曾到九泉?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