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夏罗高恢复高考那年考取了大学，四年后分配到省计划经济委员会工作，工作五年后升为副处长。他考取大学前已经结婚，生有一个儿子，后来他离了婚，老婆改了嫁，把儿子留在了夏家，他叔叔夏致贵帮他抚养儿子。夏罗高十分感激，发誓以后要报答他的叔叔。重新组建家庭后，他将儿子接到了身边。
夏罗高通过高考实现了农家子弟鲤鱼跳龙门的梦想，这大大鼓舞了拔萃河的那些学子们，农家子弟要改变一辈子当农民的宿命，唯一的途径就是考上大学和考上中专，一旦考上了大学和考上中专就身价倍增，就意味着不再是农民，是干部了，不再是农村户口，是城市户口了。
夏罗高考上大学那年，夏致贵的大儿子夏小雨刚好二十岁，堂哥考上大学让他倍受鼓舞，他跃跃欲试，他本来已经放下课本三年了，并且只读了初中，没读高中，他找到他的伯伯华不忧，华不忧花了半天时间了解他的情况，对他说，你数理化三门功课基础太差，至少需从初二开始复读，三年后才能参加高考，如果你急于参加高考，可以试一试去考文科，文科不考理化，但要考数学和历史、地理。历史、地理不需要以前有基础，只要记忆力好，记得住就行。又对他说，即使你去考文科，要想在一、两年内考取，我想也难。他本来想说在两、三年内考取也难，又怕伤了小雨的自尊。
伯伯的话给夏小雨当头浇了一瓢冷水，回到家后，小雨的爸爸夏致贵问他，伯伯说行不行？小雨因参考心切，对他爸爸撒了谎，告诉他爸爸：伯伯说行。他爸爸怕他撒谎，又跑过来问华不忧，华不忧本来想说实话，一来怕夏致贵怄气，二来怕说了实话，夏致贵不让小雨去考，小雨会一辈子忌恨他。于是他对夏致贵说，还行，还行，夏致贵一听，也就放心了。
夏小雨考了四年，连个中专也没考取，还要再考，他爸爸不干了。要他下了学，同他一起来到了沔城一个建筑工地，夏致贵跟华不忧学过木工，手艺不错，父子俩专门包做工地的木门木窗。
建筑工地离华不忧家不远，夏致贵来到华不忧家，半开玩笑的埋怨华不忧不说实话，让小雨耽搁了四年时间，这四年要挣多少钱。华不忧说，当时我如果说实话，一来你会怄气，说我小看了你儿子，二来小雨自己信心满满，自以为可以考取，我若说他考不取，你肯定不让他复读，他不恨我一辈子？其实，你们现在挺好的。
夏致贵说现在还行，他来是想同他商量，他想在沔城开一家玻璃店，现在私人修房子的多，都装玻璃窗户，不像以前用塑胶纸一蒙。他想问问他，这个想法可不可行。
华不忧想了想，说这个想法好，但玻璃是计划物资，到哪里去进玻璃？建筑工地的玻璃在施工前就作了预算，供销社下属的生资门市部和化建门市部有玻璃卖，但他们只零售，不批发，买几片可以，买整箱的玻璃，他们不会卖的。
夏致贵说，我有办法。我在建筑工地包工有几年了，发现建筑公司在材料计划方面都是多报计划，工程完工后都有多余的材料，这些材料大都卖给了供销社的化建公司和物资局的建材公司，也有卖给私人的，比如我现在的工地，多了七箱玻璃，我算了一下，有近二百个平方，沔城的建筑公司中，我在七家公司包过工，一年剩余一、二十箱玻璃，五百个平方，只会少，不会多，每个平方只赚两块钱，也有一千多块。
华不忧说，关键是他们卖不卖给你。
夏致贵说，不卖给我也没关系，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沔城卖玻璃的地方有四个，一是供销社的化建公司和建材公司，二是物资局的生资公司和建材公司，我到这些地方去买玻璃，每次只买一片，他们是会卖给我的，一年就是一千四百多片，也有一千四百多平方，零裁出去，也可赚一、两千块钱的手工费。
华不忧一听，觉得可行。
夏致贵说，他现在担心的是国家政策允不允许私人零售玻璃，如果不允许，说是投机倒把（注释⑳），就麻烦大了，那是要坐牢的。还有，他从建筑公司手头买工地没用完的玻璃，犯不犯法？
华不忧说，这些我也不清楚，我要到有关部门帮你问问。
第二天，华不忧去工商管理局咨询了他的一位老熟人。晚上他找到夏致贵，对他说，国家政策允许私人零售玻璃。从建筑公司手头买工地没用完的玻璃，也不违法。夏致贵一听，很高兴。
华不忧继续说，国家现在鼓励城镇待业青年自主创业，也鼓励发展社队企业，但对农村户口的人进城当个体户，国家是有限制的，国家允许农民在村里发展社队企业，但不提倡农民进城当个体户。城市里面个体户的名额是有计划的，每年就那么多，用完就没了，主要是为返城知识青年和城市待业青年留着的。
夏致贵一听，急了，这么说我不能在城里开玻璃店了？
华不忧说，也不是不能。文件上还说，农村户口的人，如有亲属在城里工作的，由所在公社证明，可以在城里进行个体经营。你就说我是你的亲属，到公社开一个证明就行了。
夏致贵松了一口气：你说话拐弯抹角的，把我吓了一身汗，我还以为不行呢。手续麻烦不怕，只要允许就行。
华不忧说，你要回老家开证明，证明你是哪里人，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纪，准备做什么生意，在哪里做生意。如果店里雇用帮工，还要帮工的大队开证明。帮工不能超过七个人，超过七人就违法了，就算剥削了。
夏致贵说，要那么多人干吗，连我最多三人，我、我老婆，还有小雨。老婆给我们做饭洗衣。小雨照看店里，我有时还要到建筑工地包工。
华不忧说，你要跑两趟老家，先要在大队开一个证明，证明你的身份，拿这个证明回沔城，租一个铺面，农村人不像城里人，有户口本，只能由大队证明你的身份了，租铺面时要签一个合同，带上房租合同回老家，给公社写一个申请书，先让大队签字盖章，然后到公社签字盖章，还要公社书记签字。小雨和他妈也要大队开证明，证明他们两个的身份。然后回沔城，带上这些东西到工商局办理个体户营业执照。
夏致贵说这么复杂。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又给大侄儿夏罗高写了信，详细询问了国家政策，他是大学生，又是国家干部，应该懂政策，他最担心的是，他低价买，加价卖，算不算投机倒把？
夏罗高给他回了信，说现在投机倒把罪还有，但只适用那些囤积居奇的商人，对现买现卖的小商小贩不适用。又说，你到工商局办了个体执照，执照上面写了零售玻璃，就是正当经营，政府不会为难你的。夏罗高还告诉他，现在国家鼓励发展个体经济，安徽有一个卖瓜子的，还成了全国典型，邓副主席表扬了他。夏罗高要他放心大胆的干。
夏致贵有了底气，他回到拔萃河，找到大队干部开了证明，写了一个申请书，让大队干部在申请书上签了字、盖了章，又跑到郛场，找到已退休闲赋在家的三叔夏亲苏，让他给现在的公社书记打了招呼，找到公社书记，让他签了字，又到办公室去盖章，办公室的人说，怎么没有租房合同？夏致贵说，亲戚的房子，空着，我一直在住，不收房租。办公室的人打量了一下夏致贵，感觉这人老实巴交，应该没有说谎，又看公社书记签了字，就给他盖了章。事情办好后，他回到了拔萃河老家。
他刚一到家，喜卿叔就找了过来，对他说，听说你要到沔城开店卖玻璃？夏致贵说是的，喜卿叔说这事你要慎重，不能冒冒失失，我还没听说农村人可以到城里去做生意的。二队杨木匠的老大，前年春节到湖南走亲戚，看到那里的竹器便宜，回转时买了些筛米的筛子、簸谷的簸箕和淘米的筲箕，想把往返的盘缠赚回来，结果在回来的路上被抓了，说他投机倒把，判了四年，到现在还在牢里。还有施吴湾大队的施有财，前年从岳阳贩鱼过江到新堤卖，也说他投机倒把，判了三年。你低价买玻璃，加价卖，说你是投机倒把，你怎么办？
夏致贵说，我办营业执照，上面写了零裁玻璃，应该不会有事吧？
喜卿叔说，你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党的政策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等你赚了钱，说你是新生的资产阶级分子，说你剥削，又把你家打成地主，那就太不值了。还是稳当一点好。
夏致贵一听，心里开始紧张，他家的地主帽子刚摘，如果又打成地主，就划不来了。看来这划玻璃的事，还得重新考虑考虑。
晚上，夏致贵睡不着觉，他想，只要邓副主席在，划玻璃这个事是可以做的，以前单干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是要被打倒的，邓副主席一上台，就在全国分田单干了，全国的农民都感激他。但邓副主席已经八十了，还能活几年？他死了又是一个什么样？说是执照上面写了零售玻璃就没事，谁能保证？喜卿叔说的没错，共产党的政策一天一个样，比小孩的脸变的还快，昨天说的话，今天就不认了。喜卿叔是党员，他比我们更了解共产党，还是稳当一点好。店还还是要开的，但不能让小雨、小雨他妈参与，他们两个到建筑工地去包工，店子由我一个人来打理，我已经五十多了，也活够了，出了事，要枪毙，就枪毙我好了，要坐牢，由我一人去坐，不能连累了他们娘俩。
夏致贵冒着枪毙和坐牢的风险，在沔城租了一间三十平方米的门面，零划起了玻璃，由于没有竞争对手，生意很好，他买了一个三轮车，到建筑工地去收玻璃。他像一个乞丐，给工地负责人说好话。国营建筑公司的手续多，他要写申请，请这个签字，求那个签字，填这个单，填那个单。可玻璃还是不够用，他骑着三轮车来到化建公司，化建公司只卖他两片，他没办法，只好买两片，拉回家后，马上又来到建材公司，再买两片。
他就这样拼死拼活的干，第一年居然赚了两千多块钱，第二年再接再厉，赚了三千多。到第三年，他再也不用低三下四的求那些建筑公司卖给他们剩下的玻璃了，再也不用一片二片的到化建公司和建材公司去拉了，他直接到玻璃厂进玻璃。国家出台了新的政策，工厂超过国家指令性计划生产的产品，可以加价20%，由工厂自己对外销售。在这之前，工厂只管按国家下达的计划组织生产，不管销售。现在国家给了工厂销售的权力，工厂的积极性高了，对上门购货的客户，他们都很热情。这一年，夏致贵顺风顺水，财源滚滚，赚了一万多元，他也不担心政策会变了，让儿子、老婆正大光明的来店里帮忙了——他看到农村出来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如果说他们犯了法，要抓的人太多，关都没地方关了。
夏致贵开玻璃店发了财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拔萃河，有人叹息，有人惋惜。叹息的人叹息自己短视，没有看到这么好的商机。惋惜的人惋惜自己胆小，想到过这事却不敢去做。
夏致贵春节回家过年，给他拜年的人多了，以前从来不走动的亲戚也来了。夏致贵心知肚明，他们是来向他打听开玻璃店的事的。这让他忧心仲仲。市场就那么大，多一家玻璃店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开玻璃店简单，租一个门面，在店里放两箱玻璃，买一把尺子和一把玻璃刀，再买一张层板，用拆下的玻璃箱木条钉一个架子，把层板往上一搁，就是划玻璃的桌子，就可以开业了，晚上把门一关，玻璃桌就是床。
他在心里琢磨，春节一过，至少要新开七家玻璃店，他扳开手指算了起来：妹夫一家、姨夫一家、妹夫的妹妹一家、小雨他远房表叔一家，还有拔萃河三个和他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的同学。
见父亲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样子，小雨问怎么了？夏致贵将自己的忧虑告诉了儿子。儿子说，这有什么呀，让他们都去开店好了，我们可以在零售的基础上，把批发带起来，批发玻璃给他们。他们刚开店，资金不足，不可能为了几箱玻璃到玻璃厂去拉。
夏致贵一想，高兴起来了，他为他儿子高兴，他儿子比他更有经商头脑。
他本来还在为妹夫、姨夫发愁，他们给他拜年时话里有话，他揣摸他们资金不足，可能要找他借钱。现在好了，借钱没有，赊玻璃可以。赊出的玻璃价格比拿现钱来买要贵，一个平方贵五毛到一块钱。他扳着手指算了一下，妹夫、姨夫每人每年至少要销一千平方米，我批玻璃给他们，每个平方只赚一块五，就可从他们每个人身上至少赚一千五百元。如果有十家、二十家找他批玻璃，那生意就好做了。看来，当下要多动员老乡们出去划玻璃。
夏致贵卖玻璃的第四个年头，拔萃河出去划玻璃的人达到了一百多家。夏致贵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为生意的事常和儿子争吵，最后基本上儿子是对的，他也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脑子没有儿子灵活，就把生意交给了儿子打理，他退到后面，帮儿子管帐管物。
夏罗高春节回老家给奶奶拜年，住在夏小雨家，兄弟俩在一起谋划怎样把生意做大。夏罗高说，当一个小小的个体户，生意是做不大的，要把生意做大，就要开一个公司。有了公司，就可以找国营工厂去签议价合同。你们现在是个体户，到玻璃厂买玻璃，价格是市场调节价，这个价格是针对直接用户的价格，个体户不具备法人资格，只能享受市场调节价。注册了公司，公司是一个独立的法人，就可以同玻璃厂签合同了，合同上的价格可以是国家指导价，也就是议价，这个价格要比市场调节价低很多。还有一个国家计划价，这个价格更低，只有国营商业公司才能享受。如果你注册了公司，还可以同这些享受国家计划价的国营商业公司签合同，他们给你的价也是国家指导价，开出的价可能还比玻璃厂开出的还低，国营商业公司按照签好的合同开票给你，你凭票到玻璃厂提货。你可以按玻璃厂的出产价即市场调节价批出去，那些直接到玻璃厂提货的，就可以直接找你拿货了，他们也省了时间和运费。以后你就以批发玻璃为主了。
夏小雨茅塞顿开，马上付诸行动，开始注册建材公司，他把公司地址选在了省城，租了一个废弃的停车场堆放玻璃，三个月后拿到了营业执照，刻了行政章、财务专用章、业务专用章和合同专用章，到邮电局申请了电报挂号和电话号码，印刷了公司的信封、信笺纸和介绍信，购置了办公桌椅、文件柜等，夏小雨自任总经理，他老婆当了出纳员，爸爸夏致贵当了会计，妈妈当了保管，招了几个搬运工。夏小雨提着公文包，里面装了公司的介绍信、合同章等，找到了省建材局一位领导，将介绍信交给他，领导一看，知道来人是谁了，将夏小雨带到了玻璃科，对玻璃科长说，这是某某公司的夏总，他们公司是建材二级批发商，需要一些玻璃，按最低价供货给他。
夏小雨同省建材局签订了二万标箱的玻璃供货合同。
不久他又后悔了——后悔货订少了，二万标箱的玻璃指标不到半年就用完了，他算了一笔帐，赚九万元，这可是一个天文数字。
最让他后悔的是，沔城县建材公司找到他，问他有没有玻璃指标，如有，他们需要四万标箱，并且给他谈了一个价格，他算了一下，他一倒手，可赚十多万元。
他找到夏罗高，希望他再给省建材局领导说说，追加五到六万标箱的指标，夏罗高说不行，下半年指标都卡的紧，你只能另想办法了，他给夏小雨出主意，你可以到河南、河北看看，那里玻璃厂多，一些社队企业和劳改厂也生产玻璃，价格应该不高，拉回来应该有赚头。
夏小雨说，那么远，用车拉，豆腐搞成了肉价钱。
夏罗高说，当然不是用汽车拉，要用火车。
夏小雨说，用火车拉，路途远，玻璃破的多。上个月，省化建公司从秦皇岛发回来四车皮玻璃，破了四分之一，那还赚什么钱？
夏罗高说，你外行了吧，你可以投保啊，你的公司是私人的，保险公司是国家的，国家还会让你吃亏不成？运输过程中玻璃破了，保险公司要来勘查取证，你好好运作一下，不仅保费可以回来，还可赚点，这也是生意。玻璃本身就是易损商品，多报点损，也没人怀疑。
夏小雨说，好是好，一个车皮至少要十万，哪来本钱？
夏罗高说，你又外行了。你可以采取托收承付结算方式。
夏小雨忙问什么是托收承付结算方式，夏罗高告诉他，就是货到付款。
夏小雨说，货到了我也没款给他呀？只有卖出来才有钱，没卖出来哪有钱？
夏罗高说，货都到了你的仓库，你还担心什么？你可以推迟付款。你不是不付，只是缓付。你也可以把对方的财务搞定，要他们推迟半个月、一个月、甚至两个月、三个月到银行办托收。到银行贷款还要支付利息，你拖一拖厂家的货款，利息都不用付，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干？
夏小雨一听就明白了，他马上出差到了河南、河北，与河南的一家劳改厂和河北的一家社队厂各签了二万标箱的购销合同，价格比省建材局的指导价要低很多。
夏小雨回来后重新调整了销售价格，比省化建公司、省建材公司的价格每平方米便宜一块多。四万标箱玻璃不到五个月销售一空，销售玻璃赚了四十多万。保险公司赔了三十多万，扣除玻璃破损损失、保险费和送礼等约二十万左右，他“赚”了保险公司十多万元。
年底过年时，夏小雨给夏罗高送了十万块钱，夏罗高当仁不让的收了。
见夏小雨志满意得、沾沾自喜的样子，夏罗高说，你这就满足了？
夏小雨说，这就够了，还能怎样？
夏罗高说，你真没出息。
夏小雨听夏罗高话里有话，忙向他讨教。
夏罗高说，你没打算把公司开到省外？
夏小雨说没打算。
夏罗高说，我们国家经济最有活力的地方是广东，全国四个特区，广东占了三个，如果在广东开一家公司，比你现在的公司会更有前途。想不想和我一起做？
夏小雨一听，忙问，你要辞职下海？
夏罗高说，我不辞职，我打算让你嫂子辞职下海。我们一起在广东开一家公司，你我各出二十五万元，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怎么样？
夏小雨说当然可以，那公司设在广东哪里？夏小雨认为公司只能设在韶关，在铁路货运网中，韶关是一个关口，韶关以北是郑州铁路局，以南是广州铁路局，过韶关就跨了局，申请车皮很难，发往广东的物资，特别是建材，大多只能运到韶关。
夏罗高说公司不设在韶关，夏小雨说那就设在深圳，夏罗高说也不设在深圳，要设在广州，这样可以辐射整个珠三角。夏小雨说，那也得在韶关设一个办事处，或设一个仓库。夏罗高说，什么都别设，到时候我自有办法。如果我们的货物不能直接运到广州，我们就没有优势了，怎么和其他同行竞争？
夏小雨问什么时候着手办这事？夏罗高说先别急，在这之前你要办另外一件事，就是重新办一个身份证，把身份证上的姓改成华。夏小雨问为什么？夏罗高说这个你就不用问了，我要你这样做肯定是有道理的。
夏小雨将姓名改成了华晓宇，重新办理了身份证，担任了新成立的广州公司的法人代表和总经理，将原来的公司交给弟弟、妹妹和父亲打理。
广州公司除了经营玻璃，还经营钢材和水泥。那个时候的广东，只要是建材，就不愁没人买，愁的是货供不上。
华晓宇到厂里订货，对方一听货要发广州，马上说，车皮没办法解决，只能用汽车拉，或者发到韶关，你们自己到韶关去提。华晓宇说，车皮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对方一听，马上高兴起来，说，能不能帮我们也申请几个到广州的车皮？答应一个车皮给三千元钱的介绍费。华晓宇答应说可以。他马不停蹄地赶到北京，找到铁道部运输指挥中心，又写申请，又打报告，又找指挥中心主任签字，找副部长签字，就这样，每个月十几个到广州的车皮就这样批下来了。
由于到广州的车皮紧张，大多数商家只能用汽车到广东相邻省市购货，导致湖南、广西和江西的建材价格猛涨，如玻璃，广东的商家大多用汽车到湖南株洲、郴州，广西南宁购货。
华晓宇的货物是在北方采购的，进价低，又可以通过铁路直接运达广州，节约了运输成本，他们的玻璃、水泥和钢材价格比别人都低，加之货源充足，从不断货，吸引了大批客户，公司开业第一年就实现产值八百多万元，实现利润二百多万元，到第五年，公司的产值达到了二千多万元，利润五百多万元。
夏罗高让自己的老婆、孩子，让华晓宇和他的老婆、孩子移民到了香港，他们在广州的公司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港资公司，他们也成了回内地投资的港商。
二零零三年，夏罗高供职的省计划经济委员会重组成发展与改革委员会，简称发改委，他被提拔为发改委下面的国有企业关停并转办公室主任。
二零零四年，华晓宇以港商的身份回到家乡收购了一家玻璃厂、一家水泥厂、一家陶瓷厂、一家铝合金型材厂。夏罗高作为发改委下面的国有企业关停并转办公室主任，参与了全省的国有企业改制、转制工作，当然包括这四个厂。至此，华晓宇才明白，当年夏罗高为什么要他改名换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