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诗歌”正成为中国网络诗歌的一大景观。只要我们进入诗歌社区,自会发现“低诗歌写作”与“低性写作”现象十分引人注目。当“低诗歌写作”正形成一股不可遏止的诗写浪潮,“低性写作”也伴随这一奔腾喧嚣的浪潮鼓噪不已。那么,何谓“低性写作”?它与“低诗歌写作”又有何不同?
 
“低性写作”大致界定
 
本文所说的“低性写作”,是指作者心态与文字形态都因“崇低”而表现出来的一种书写现象。
“崇低”,就是写作者与低性事物认同。在当今诗界,这种认同最突出的形象表达即是以“垃圾”自命!年青的垃圾诗人一空说:
 
“垃圾就是平凡就是真实;就是脱离虚伪,回归自然;就是直面社会的阴暗与丑恶的角落;不吹捧政治,不回避现实。要用自己的诗,为这个社会说话,为老百姓说话,为整个世界说话,为一切物质存在和非物质存在说话。”
 
在自视为“垃圾”的同时以“垃圾”的眼光看这个世界,这就是崇低诗人使写作及其文本具有“低性”格调的原因。“低性”也是一种观察视角,它意味着观察主体自觉地处在某种“低位”上观察世界、同时审视自我与人生。这种观察视角,我们通常用一句俗话来表明:“狗眼看人低。”
为什么这么说呢?
显而易见,“狗眼”处于低位,更能看清处于高位之上包括“自我”在内的“人” 之痴执、贪婪、憎恨等种种欲情真相:横霸、侵害、欺骗、黑占、丑陋、肮脏、虚假、做秀、阴谋、罪恶等等。在这个意义上,所谓“狗眼”已经暗暗提升到高位势的状态,而所谓“人”则下降到为“狗眼”所蔑视的眼底。这里所表现出来的“高”与“低”的“转化”,关键就在“狗眼看人低”这句话中间那个“看”字上。不会“看”或“看”得不对,这种“转化”永远不会发生。这“看”,就是观察力、洞悉力、透视力、感悟力,概括力、批判力、解构力、审视力、审理力等等,你会看不会看,就看你是否拥有这类思想艺术能力;你看得对不对,就看你的这种能力发挥得如何。
以这种视角进行的语言书写,我们称其为“低性写作”。
 
随着现代迷信在现代思潮的冲击下土崩瓦解,人们往往将“低性的观察视角”看成 “对上的仰视”——与权威崇拜、偶像崇拜、追星崇拜之类等量齐观。这显然与我们所说的“低性的观察视角”风马牛不相及。不错,“低性的观察视角”的确是仰视的,而这仰视的可取与否,既取决于观察对象也取决于观察者。从仰视的客体看,他是否真崇高?从仰视主体看,则取决于他会看不会看。如果仰视对象是包装货、是塑料花、是高枝上露出屁洞的开屏孔雀,是装模作样的沐猴而冠,是头顶伟光正,满口仁义道德,脸上油彩缤纷,尾部淌浓滴粪的角色,那么,低性写作的视角就自然地对之形成轻视、俯视与审视了。
 
当今这年头,假货假话风行于世,似乎什么都有假!举国上下,几乎成一个“假人国”。对社会风气倍加敏感的先锋诗歌——低诗歌,似乎应运而生,自然肩负起了在话语领域审丑揭恶的历史使命。低性写作就这样欣逢一个千载难遇的——使自己由低变高的良机。在话语革命领域揭恶打假,非崇低之人莫属!对于低性写作,自是得心应手! 
 
“低性写作”与“低诗歌写作”可看成崇低写作互相呼应的两种姿态:大致说来,低诗歌写作是对当前先锋诗写现象的实体命名,低性写作是指崇低写作者进行“非诗写”时所取的书写途径与书写方式,着重显现作者“狗眼看人低”心理情态与意态。
 
低性写作现象看起来似乎是低诗歌崛起的伴生物,实际上,它的时空内涵,都比低诗歌要大。从时间上说,它早于低诗歌,从空间幅度看,低性写作由于扩展到论坛上的各种言说,各种跟贴。回贴乃至论说及其他非诗歌文本的发布(如垃圾口号)等等,其范围也比低诗歌写作大得多。
 
“低性写作”为谁立言 
 
 
如果把低性写作的产生归之于中国社会发展到于今的必然,那么,我们不禁要问:作为意识形态的话语表现,低性写作为谁立言?为谁代言?
 
低性写作是为“低性生存状态”所作的话语表白,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么,该怎么理解“低性生存状态”呢?
 
我们能否认为,所谓“低性生存状态”,不仅仅指的是当今社会的弱势群体,它更主要的是指活动于低水平生活状态,生存于底层空间的社会大众即“草根族”。而这些“活动于低水平生活状态,生存于底层空间的社会大众草根族”的所标标志的社会阶层,便是——“平民阶层”。
 
所以,低性写作之作者所选择的写作立场是平民的而非贵族的,他们关注“低下”而拒绝“高蹈”。那么,所谓低性写作,实质上就是一种“平民写作”。
 
平民写作,可视为当今网络上风行的低性写作(包括“低诗歌写作”)的本体定位与本质定性。
 
平民写作的社会根基是草根族、是平民。在今天的中国社会,平民,无疑是一个庞大芜杂的群体,是在当今中国特权官僚集团和新兴的暴富资本集团之外的社群。毫无疑问。平民是作为贵族的对立体而存在的。正是这一点,决定了平民写作(低性写作)的某种对峙性与对抗性。从构成看,平民作为庞大芜杂的社群,其中亦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所谓统一的平民立场。如果把靠体力求生的工农“草根族”视为平民阶级最低贱的层次,凭知识与智力活动打工这意味着“高贵”的平民与“低贱”的平民会有利益得失之别(从“下半身”与“垃圾派”的分野,人们可略见其大概。)这使平民写作内部会出现所谓“高贵”的和“低贱”的写作之分。应该说,不到特定时机成熟特定条件具备,所谓“高贵”的平民们未必愿意与官僚和暴富集团对抗对立;那么,低诗潮话语革命中的“以下犯上”,目前便主要是由“低贱”的平民写作承担了。
在这个意义上说,低性写作主要指的是平民写作里的“低民”和“贱民”的写作。在目前网络上, 正是张扬“低贱”精神和标榜“贱民意识”的写作,最能显示平民写作笔头的锋锐性及其拓展的冲击力。
 
 
“低性写作”诸多背景
 
 
低性写作将诗人们此前投向虚空的眼光与不切社会现实的书写转向大地转向民众生存其间的实际生活,这是一个十分重大的历史性转变。考察其种种原因,我们发现低性写作有着相当复杂的诸多背景——
 
1、 社会心理背景:由于“伟光正”们从上到下的作秀、作假与作恶,风行社会的假大空话语俨然成了社会的主统、主流、主导与主宰!难怪看透粉饰,为社会虚假而痛苦的低诗人们要喊“崇高真累!”(徐乡愁);要骂这个“装逼的世界”(徐乡愁),这个“狗日的世界”(典裘沽酒等)! 
2、 社会话语背景:但在伟光正主统话语之外,当今中国社会由于得益于“开放搞活”,毕竟有了多元价值取向,于是出现了代表各种社群利益与特征的话语言说,即众声喧哗的“杂语”;这种杂多话语混然并世,为低性写作的出场特别是在现代网络上出台作了话语铺垫。
3、 社会消费背景:当今社会的物欲与肉欲泛滥的享乐主义,应该说为低性写作的出场代言作了充分的欲望烘托。
4、 社会阶级背景:官场腐败与工农困窘日益加剧所导致的对立与怨恨情绪,是低性写作的重要情感依据;种种权势集团与底层草根族的两极化矛盾,是低性写作可能尖锐化的阶级斗争背景。
5、 虚拟现实背景:网络空间的相对自由使人们受压抑的低位情绪与低性意识有了可以渲泄的渠道。
 
立足生长于底层社会,表达平民大众的话语姿态,表现平民阶层的情绪意向,以平民意识平民精神在网络空间打造平民话语游戏的乐土,“低性写作”已经显露出当今平民诗人一副生动自得的表情!社会发展与中国诗歌发展到了当今,历史的、社会的、时代的、精神的、物欲的诸种因素,因其过久地向虚空飘浮,终因无效与无力而归于沉积——由高向低回落。这种回落的归宿,具体而言,便是大自然泥土堆集的大地,现实社会的底层大众以及人体的低下部位。它们三位一体,凝聚为“低”这一种物性状态,肉性状态和心性状态!“低”有如三角形的底部,最贴实,最宽厚、最稳定也最为根本, “低性写作”就在这样的阔大背景下出场了!这样的“低性写作”,可说是回到金字塔底部的写作。
 
 
“低性写作”的话语特征
 
“词语的及物性” 与“话语的在场性”,是中国低诗潮的基本特征,也是低性写作的基本特征。具体表现在语言上,便是话语的低俗与言说的粗糙。
 
低性写作的文本语言,多是与正统主流正经话语等“正语”全然两样的反正统非主流戏正经的“奇语”。所谓“奇语”,具体而言,便是向来不登大雅之堂的民间俗语,它包含了市井平民常挂在嘴边的粗话、骂话甚至肮脏丑陋的下流话,痞子话、无赖话等等。这种奇语所求取的阅读效应,全然不是审美愉悦,而是审丑中的刺激快感与剌激痛感!
正如低诗歌写作一反雕饰的即技术考究的、朦胧晦涩的诗写;由于低性写作的语言直接来自社会底层,一般说来,低性写作的言说总是大大列列,出口无忌,所以特别显得粗率,粗放,粗犷与粗鄙,毫无掩饰,随意而且散漫。其直观地表现便是话语言说形态的“低俗”。其“粗、俗、丑、陋、脏、乱、差”可说都占全了。这样的“低俗话语”,遭到习惯于“干净、高雅”的传统流行语言的人们的反感与抵制是必然的。
在当今社会,人们不难感到,作为流行的主流话语的所谓正统普通话,在垄断媒体那里,越来越变得冠冕堂皇,又被使用者掏空!在大言不惭中日益变得虚假、空洞、乃至厚颜无耻(用先锋诗人的话说叫“装逼”!)这种以大话、空话、假话、套话为特征的话语秩序,在互联网上正遭到普遍的冲击与无情的消解。低性写作“粗、俗、丑、陋、脏、乱、差”的的言说,便是对当前主流话语与正统话语的最大亵渎与破坏。“破坏就是建设”,是中国先锋诗论家杨春光的说法,在当前中国的现实语境中,“破坏即建设”,具有冲击集中化、统一化、集权化、标准化、规范化等话语秩序与话语霸权的积极意义。
“破坏即建设”,并不针对现实社会而是针对正统话语秩序而言,因而具有网络精英进行话语革命的特指性,不失为话语革命的一种精当表述。
“破坏即建设”表现了中国哲学阴阳互根、互生互动的辩证观念,它包含了肯定与否定因素纠缠在一块的 “正反同体”性——即话语的破坏性到达也将成为话语的建设性到达。
 
低性写作的语言表现,特别表现在网络骂仗上。
关于网络骂仗,应当作专题研究。本文只略作提示:网络骂仗最能显现平民低性写作的力量,比如像李磊式的认准对象,有的放矢,有感而发,“执着如毒蛇,纠缠如怨鬼”的战法。低性写作的网络骂仗也可以往高层次提升成为真正的“论战”,令人赞赏的无疑是那种势均力敌的高手对决——胜负难分彼此,却使论战双方与旁观者目醉神驰。这种高手对决极难得见。令人感兴趣的是,低诗歌的抵制者在反对时也采用了流话、脏话、臭话骂架的低性语言,如最近《诗选刊论坛》)上罗青山、林大为、王文智在与低诗人徐乡愁、虚云子等人对垒时的表现。
但是,低诗人如果在骂仗中不能体现对于平民利益的捍卫,对于平民精神的张扬,对于平民理想的追求,对于平民思想的建构。那就成了为骂而骂,与市井宵小之徒泄发私愤无异,落于无聊下作,不值一提了。
 
“低性写作”的动势与走向
 
如今,低诗人们纷纷“引体向下”,以低诗歌写作以低性写作姿态自娱自乐。所谓“引体向下”的“体”,是指诗人的“情思”之体——放肆的思维方式与放浪的情感方式;文本的“象态”之体——纵欲的形象与粗鄙的语象;以及吸引读者欣赏的“姿态”之体——平易明达的“体式”与通俗易懂的语体。低诗人们纷纷采取这种“引体向下”的低姿态,是否要向人们重新讲述那个巨人安泰回到大地,从母体身上获得力量的故事?“引体向下”是低诗歌写作的共同选择,也是低性写作基本姿态。中国低诗歌写作与低性写作走向以民为本的社会底层与赤裸裸的生命下体部位——它们都是与大地同构的卑贱象征!这样的低性写作,势必从根基上获得了最厚实的力量!
“引体向下”使低性写作获得了新的空间,新的前景。低性写作由于回到地面,在作者面前展开另一片广阔的视野,一片以审丑写作区别于传统审美写作的新大陆!作者的视界变了,其写作心态与语言文风也随之改变,随之而来的,是低性写作的语体大幅度地改变着各种文体的面貌,使各种文本在低诗人手中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格调与色彩。 
俗话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应该说,低性写作之所以能够任意开展得益于现代网络,那就是因为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自由——或隐或现地出没在低性写作之中。低诗人应当珍惜这种难得的写作自由,努力发挥和发掘低性写作和低诗歌写作的各种可能性。 
低性写作与低诗歌写作获得了新的写作自由,但是新的写作自由说不定隐藏着新的写作陷阱!一方面,自由意味着了无羁绊、可以放任自在,放言无忌,另一方面,自由就等同于任性无度、肆无忌惮、毫无约束了吗?当广阔的原野向你召唤时,难道前面就没有深渊而一定是坦途?低性写作与低诗歌文本的良莠不齐有目共睹,其原因何在?这一点,只怕相当多的低诗人并未多想:自由与陷阱,深渊与坦途,可能是指社会方面的,也可能是指艺术方面的。何处是深渊何处是坦途,低诗人们在放疆奔驰时,得靠自己去选择去注意。
对于中国先锋诗人,低性写作与低诗歌写作只是一个阶段性的过程,哪怕这一过程尚未充分展开势将波澜壮阔,低性写作与低诗歌写作都不是诗歌的最终目的。诗歌的发展是无限的,“诗到○○为止”的说法压根儿就是一个伪命题。从绝对的意义上说——诗无止境。低诗人并不是为低诗歌本身而写作的,从某种意义上,我们甚至可以说, 低性写作的目的就是为了消灭低性写作。
 
在当今的时代,关注人的个体生命与群体生命严峻的生存困境与精神生态危机,特别是关注”底层社会”苦难的平民写作,终将走向争取民主与自由的公民写作。由于集权结构、集权意识与集权话语的浓重,中国的公民写作还缺乏相应的土壤,中国平民走向公民的道路还相当漫长。但是中国诗人务必认识到,中国诗歌广泛的公民写作必将到来而且正在到来。
 
 
附录:“低性写作” 文体实例
1.【低性写作戏剧体】

温永琪:《江湖记事》(节选)
 
第一幕
第一场 操 
时间:2004.05.06
天气:阴 
韦老宝:(微笑)李磊,你贵姓? 
李磊:(发怒)我姓你爸,我性你妈,我牲你妻,胜你妹. 
德令哈:(咳了一声)这是谁呀,连个字儿都瞧不准,还敢冒充大虾?虾酱都不够格呀。当臭豆腐勉强, 因为都是厕所出来的。
东北老客:(打趣)他姓卖,叫卖卖提。
徐江:(幽默的语气)哦,原来还是新疆串种啊! 
李磊:(平静)啊啦伊沙,婀娜徐江,正宗诗歌杂种,正经诗人孬种,哪里会有骨气啊?哈哈! 
阿凡提:(着急)兄弟兄弟……一定要给我顶住。
卖卖提:(狡黠的神色)李磊进来——操你妈逼!
驸马他爷:我与李磊他爸爸,就差一点没把伊沙的歪嘴妈和徐江的斜眼妈操死,你还敢骂? 
伊沙的歪嘴妈:确实,驸马他爷与李磊他爸,已经把我和徐江的斜眼妈操背气过了.好怕怕. 
李磊的老婆:(生气)老公,我到处求人操,你戴的几个绿帽子哪去了? 
伊沙的歪嘴妈:李磊没有老婆,就让吾儿伊沙的老婆顶替吧,谁操我儿媳妇不是操. 
李磊的老婆:切!还没老婆呢,都怪你李磊这么阳痿! 
徐江的斜逼妈 :你原来是冒充李磊的老婆的我的斜眼儿媳妇啊!吾斜眼儿怎么这么倒霉? 
阿凡提:自家兄弟,李磊是好同志。谁是最可爱的警察,是李磊。
打遍关外无敌手:(打趣)我说呢,我们家门口有个烤羊肉串的,跟他还真有点像,估计是他爸。
德令哈:岗警狗,比新疆兄弟,一代不如一代呵。
徐江的斜逼妈 :哎呀!驸马他爷和李磊他爸的确实厉害,乖儿子们可别不知深浅啊! 
敌敌畏:(面带微笑)李磊乖,别狂燥。来,把这杯补品喝下去你应该接着唱道白——“谢谢妈”。
徐江的斜逼妈:李磊他爸与驸马他爷不用补品也很硬,我和伊沙他妈简直受不了了. 
掌声雷动。 
(幕下) 
 
 
2.【低性写作小说体】
先疯流氓长篇小说《嚎叫》节选:《小桃红》
 
 
我们光着身子大字朝天躺在床上。
她叫小桃红,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站街女郎。
昏黄的灯光落在她的裸体上,呈现金属光泽。她的裸体近乎完美,曲线凹凸有致,苗条而不失丰满。
从体形上评价,这是一个优质女人,稍嫌年纪小,乳头深陷在乳房中。 
我们刚冲完鸳鸯浴,我想我是否该干点什么来打破沉默的尴尬。于是我问小妹来广州多久了?小桃红望了我一眼,没多久一年多吧。接着问我有没烟。我说没。她就打开自己的手袋,一包万宝路啪的甩在床头灯旁。我摸了一下她的背,又问小妹今年够十八了没?没呢,刚过十四。我一呆,看不出十四岁就混得这么江湖老练。 
我感觉闷,似乎自己不是包女孩子来过夜,而是寻思聊天的刺激。为表示老成,不抽烟的我向她要了支烟,斜叼在嘴角,有一口没一口装模作样吸了起来,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小妹做这行辛苦吗?也没什么辛苦,日子也是一样过。这时她把电视频道转到TVS4,撅着个屁股背对我看电视,那样子感情还看得津津有味,我昂起头望了下,无聊,还珠格格二。我顿时没了聊的兴致,倒想睡个小觉,养足精神以解决问题。当然,这个问题不是她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包小妹回来要解决什么问题我想应该不必赘述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撑了个懒腰想抱住些物体,却空空如也。我睁眼,昏黄的灯光映入眼帘,电视早已关了,那包烟也从床头灯的位置消失。我一个激灵,睡意顿消。伸手直摸枕头下边,还好,钱包手机钥匙等物尚在,松了口气。接着又疑惑小妹呢,哪去了? 
我起身,出房门来到客厅,眼前的情景令我一楞。小桃红一丝不挂地坐在餐椅上,嘴里叼根烟,右手捻着支笔,而餐桌上摆一本笔记本,还有那包万宝路和一个打火机。我上前凑过去,小妹干嘛呢?小桃红用手捂住笔记本,歪过脸,没干嘛。她的长发很直,也飘逸,半个刘海遮住其中一只燕子眼,我心里一动,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相貌妩媚却透着清纯的气息。美女当前,再加上好奇心的作用,我说给我看看。她冷静而果断地说NO!我眉头一挑,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她冲我邪邪一笑,盖上笔记本,咔嚓一下,竟然是个带密码锁的笔记本。呵我奇怪地笑笑。她站起身,这时我才感觉自己下面那东西早已傲然挺立,面对这样一个优质女人,小兄弟似乎也迫不及待的吵着要开工了。 
我到冰箱拿了两个长颈杯和一瓶长城干红,倒了两个满杯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小桃红也挨了过来,没吭声,自己端了杯大口狂吞,我又一楞,靠,本来还想听听月光曲,现在看来还是省掉这个环节了算俅。我说小妹,似乎该开始我们的节目了吧?小桃红瞪了我一眼,嘴角的酒水一路笑过酒窝去。我说不是我急,你看我兄弟它可饿了半个多月了。她伸左手把我兄弟一抓,阴阴笑确实饿坏了。美女当前,这样的刺激不得了,我翻身欲上马。她却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说帮我把床头的手袋拿来。靠!为了尽早解决问题,我还是照做。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想我这一生都忘不了。 
小桃红从手袋里摸出支药膏,然后很幽雅的一个翻身,正面朝下,背朝天,两只手搭在背部,很熟练地左手持药膏、右手拧开药膏封盖,挤了些白色药膏出来,白嫩的右手食指往股沟摁去,接着来回拉锯般涂抹。我瞪大眼睛问你干嘛?!她说没,你帮我一下,搽皮宝。我说搽什么?接着把头凑到她屁股上方,***!股沟两边猩红一片,犹如亚马逊河两岸的原始热带雨林边缘长满了红色仙人球。我把头拧过一边差点想吐,她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皮宝、汕头出的,效果很好。我整个心情彻底坏掉,就没理她,说你自己解决吧。她依然不紧不慢地搽,还是那动作,这次却让我觉得莫名的愤怒。我猛地端起长颈杯,一古脑灌下整杯红色液体,感觉有两股气在腹部纠缠、斗殴,又仿佛有金属在脑部敲击哧哧碴碴作响。壁钟滴答滴答,我感觉***整个世界都跟我开玩笑。花了三百块,弄了个劣质产品回家。 
我心情坏到极点,小桃红却似乎悠然自得,还在继续她的搽股运动。我说小妹,算了吧,睡觉去。她说不行,你还没做呢。我心里一把火又烧了起来,还做!靠,我近乎咬牙切齿了,三张老人头就这样打水漂不算,还弄坏了心情。我说不做了,你睡醒就回去。小桃红又笑了一声,我懒得望她。就问笑什么?她说干我们这行的,被你们包回家过夜,就得完事,不完事就不能回去。我说嘿嘿,今晚破例。她说这不行,坏了规矩,不好。我说有什么不好,这还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操。小桃红又笑了,这次笑得很爽朗,似乎饱含成就感。我说小妹,你们也不容易。她说照一般规矩,我们都是跟客人做两次,然后睡醒回家。我说哦,我们花三百块你们就只负责做两次吗?想到花了钱,我突然又来了兴致,就算不干也聊聊天,像要赚回个本头来似的,再加好奇毕竟是个古怪的东西。她说是的,一般不能超过两次。我突然就问你们领头的那个中年女人是谁呀?小桃红很顺溜就答老板娘贝。我说哦,那你们给她多少钱?小桃红转过脸望了我一下,说五十,我们收二百五十,她收五十。我顿时来了心情,聊这些问题有意思。我又问那你们每天都有生意吗?小桃红说几乎都有的,除了来那个的几天外几乎都有。我说那你们一个月岂不是要帮她(老板娘)赚很多钱?她说是啊,我们一帮姐妹四十多人,每个人都一样。我说天,做老板娘要赚多少钱啊?!小桃红笑了,说你以为是谁都能做的吗?我问怎么?小桃红就得意地说做她们那行除了手下要有一批有姿色的小妹之外,更重要的是跟黑社会地头蛇熟和公安派出所熟,没关系?早被关进去了!这时我忍不住已经兴致勃勃了,我说哦那你干这行多久了?小桃红幽幽一叹气说来广东一年多了,也干了一年多了。我说怎么你一来就干这行吗?她说是啊,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拿起长城干红给自己倒了个满杯轻轻地呷起酒来,红色的液体透过喉咙流进了五脏六腑,她又来了精神,而我早已是全神贯注了,这样的经历似乎比做爱更有吸引力。 
小桃红红红的小脸在我眼中又重新优雅起来,她嘘了口气说我老家在四川,去年春节被人拐骗来广东。听到这里我心头一震,又有什么东西大力撞我的胸口。我也叹了口气说哦。她又呷了口红酒说家里穷,我读书又读不好,去年春节跟村里几个同伴说一起来广东打工。然后就跟我们村里几个在广东混了几年的青年来了,没想到……她又喝了口酒,我们先到了深圳,在下沙,就这样干起来了,不干就打。然后又去了东莞雁田,平时都有人看着我们,只能干。我说哦,你们就没想过逃吗?她说逃,那么容易吗?!她又喝了口酒,脸涨得通红,像一块新鲜猪肝。我问那你怎么又来了广州呢?小桃红裂嘴笑,表情古怪,我侧过头静待下文。她说其实干这行也没什么不好,轻松、收入又高。干着干着就不想干别的了……说到这,她的眼睛连续眨了几下,我猛喝了口红酒,然后感觉喉咙被什么烫了下。她点了根烟如方才喝红酒般猛吸几口,一团烟雾就弥漫在我她之间。我的好奇又转移到她的笔记本上,说能不能借你的笔记本看看?她毅然摇头,不行。我兴趣更浓了,说为什么?她说没为什么。我说不能看那就说说好不好?她盯着我笑,很古怪的那种得意。她说没什么,我的日记本而已。我每天都写日记的,记下我每天的经历。我笑了,孩子般灿烂,说就这么简单吗?她说是的,每天干了些什么,每晚在哪里过夜,和怎样的男人过夜都记在里面的。***!我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说什么?!她放声大笑,很浪超级得意得那种。说很奇怪吗?我还写我男朋友,写我对他的思念。哎~~~~她说到这猛抽了几口烟然后猛吞几口酒。我那么爱他,他却整天在外面玩别的女人!我说什么什么?!她笑着说我男朋友啊,白天就和我一起打麻将,夜晚我出外面做生意,他就找别的女人痛快,他还花我的钱吸粉。我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说操!操!!她说没什么,男人嘛都这样。听到这话,我脸一黑,又一口气呛在心头。倏地就想起我的梦中情人来,不知她现在怎样了。我却不羁到如此这般了。小桃红继续吸烟喝酒,边吸边喝,很伤身的方式。我心头一团乱,或痛或悲亦或酸。除了小桃红两指之间的那根烟在一闪一闪地烧,那种烧似乎听得见声响,除此以外就静得没有丝毫动静。都市的夜,霓虹闪烁,却又黑得深不见底!我说睡吧,你我都醉了。于是昏昏睡去。 
本贴由黄土于2005年2月21日08:52:12在〖垃圾运动〗发表.
 
 
3.【低性写作散文体】
先疯流氓垃圾手记:《卖玫瑰的小女孩》 
 
 
我和女友手拉手走出人头涌挤的天河城广场。 
快到地下隧道口的时候。一个小女孩捧着一大把鲜红的玫瑰花快步追前来,紧紧拉住女友的衣角沙哑着嗓子说姐姐买一束吧买一束吧。望着这个蓬头乱发衣着破旧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女友眼里有什么开始闪动。这时小女孩抽了两下鼻子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姐姐姐姐就买一束吧,祝你和哥哥幸福快乐!面对这个本应在学校天真幼稚异想天开的小女孩,女友显然心动了,开始掏钱包。女友问小妹妹多少钱一束?小女孩爽快地答道十块。我说什么?这么贵?小女孩楚楚可怜地说哥哥不贵啦,我没钱,几天没吃饭了呢。女友说那就买一束吧。我只能选择点头。小女孩迫不及待地抓过女友手中的钞票,然后匆忙扔下一束玫瑰就跑开了,我的目光追着她敏捷的身影移动移动,最终看见她麻利地拉住不远处的一对情侣的衣角楚楚可怜地哀求着姐姐买一束吧买一束吧。我不禁叹气摇头。 
“哇”女友一声惊叫,我慌忙扭过头来,顿时目瞪口呆,只见四五个手捧玫瑰的小女孩紧紧扯住女友的衣角,清一色蓬头乱发,清一色衣着破旧,清一色楚楚可怜,清一色苦苦哀求,姐姐跟我买一束吧,姐姐跟我买一束吧!我不禁怒火冲天大声喝道你们干什么?快放手走开!那几个小女孩无视我的怒斥,继续紧扯女友的衣角,甚至还有两个抱住女友的大腿不让女友移动脚步。女友气得满脸通红,说早知道刚才就不买了!我继续大声怒斥说你们快走开,要不我叫警察了!那几个小女孩依旧不松手,仿佛当我不存在。我不得不向附近那个民警走去。那几个小女孩乜眼望我,却并不松手。于是我加快脚步向那个执勤民警走去。直到我快走到民警面前的时候,我才看见那几个小女孩慌忙松手走散在拥挤的人流中。于是我赶紧快步折回头抱住花容失色的女友连声安慰。 
 
和女友走到隧道口时,女友一摸裤袋,发现手机已不翼而飞。女友气得直跺脚,狠狠地把那束代表同情的鲜红玫瑰花摔在当地,任汹涌的人潮反复践踏。
 
直到今天,我一直清晰地记得那些卖玫瑰花的小女孩,那蓬头乱发的发型,那破旧肮脏的衣着,那楚楚可怜的表情,那苦苦哀求的眼神。是她们,用十元人民币和一部手机的价格永远地买断了我对所有“乞丐”的同情。后来,从记者的暗访新闻曝光中知道,这些卖玫瑰的小女孩大部分来自某贫困山区,每逢暑假寒假就由当地的大人组编成团浩浩荡荡地前来广州深圳等地“卖玫瑰”。 
 
 
先疯流氓垃圾手记:垃圾人生之《除夕夜》 
 
 
又一个除夕夜到来,我从广州坐火车到深圳罗湖站,然后坐上一部215路公交车往兴华宾馆,前往沙埔头东父母所开的杂货店与家人团聚过年。 
我坐在公车的左侧第二排,头靠车窗玻璃沿途欣赏窗外霓虹闪烁灯红酒绿的特区繁华美景。深圳,这座充斥着传奇故事的年轻城市居然也沾上了过年的气氛,大街小巷大店小店五花八门的年货琳琅满目,路上行人大多提着大袋小袋行色匆匆。 
 
我正准备沉醉到深圳的繁荣景象中去寻找灵感作诗若干,右边突然一连串“呕呕呕呕”的反胃声响,然后就是一连串翻江倒海般动静的呕吐声,紧接着几股浓酸夹着浓臭深刻地钻进我的鼻孔。我立马捏住鼻孔,试图打开车窗呼吸新鲜空气,无奈这是全封闭式空调车,车窗无法打开。这时就听见一个女人撕着嗓子尖声破口大骂:“你***死垃圾佬!丢你老母啊!我的裙子鞋子啊,一千多啊!不会坐车就别坐!***要吐上面有胶袋啊!死垃圾佬!……”大年三十骂人缺德啊,我勉强把头转到右边,目光落处,一个棕色卷发戴茶色太阳镜穿白色休闲上衣的中年妇女正提着灰色淑女裙脚破口大骂。眼光再往下移,肉色丝袜下是一对白色鳄鱼皮鞋,裙脚、袜子、皮鞋面上,一片污秽物事,黄白青红互相交映的液体疙瘩如尿液稀释后的屎浆,依稀可以分辨得出黄色似是红薯,白色的疙瘩是馒头,青色的是青菜叶梗,红色的无从辨认。酸臭从这一堆正经主人胃部消化却被晕车效应强行从嘴巴排泄到体外的粗粮中散发出来弥漫整个车厢。我把眼光上移,先看见呕吐的主角,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岁的老女人,蓬头乱发,满面皱纹,衣着破烂,身形褴褛,背微驮,正用衣袖不停地抹着瑟瑟缩缩欲说还休的嘴唇,原本黑不拉茬的脸憋得通红。老女人的旁边一个同样蓬头乱发,满面皱纹,衣着破烂,黑不拉茬,身形褴褛,背微驮的瘦弱老头一边手忙脚乱地帮忙擦老女人的脸,一边红着脸用卑微的东北口音对那个中年女人赔礼:“对不起对不起!平时很少坐车,想不到晕得这么厉害,对不起对不起。”临近他们的乘客,坐着的、站着的都往车厢后节走去。到站后刚从前门上车的,探个头看见这副场景也立即缩回身子等下一班车去了。中年女人仍在大声咒骂,什么死人垃圾佬,大过年的弄得我这付样子之类的不绝于耳。 
 
215路载着一车酸臭与咒骂声终于停靠在兴华宾馆站,我麻利地从后面下了车,然后一路穿越五颜六色缤纷耀眼的街道来到父母所经营的杂货店。父母的杂货店位于临滨河大道的沙埔头东村中部,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握手出租屋。吃过父母精心准备的年夜饭,我们一家三人坐在店铺中央喝茶吃点心看中央台春节联欢晚会聊一年来的滔天国事大小家事天下杂事,正当我暗中策划未来一年的大学生涯该如何巧立名目从父母手中多弄点零花钱来潇洒度过时,一个卑微兼带几分耳熟的口音响起:“老板,春节好啊!给我来一瓶二锅头,一瓶珠江,一斤红泥花生。”我爸走出去,笑声道:“哈,老李啊,新年好新年好!过年了,来,一起看电视。”这时一个女的大声说:“哇,老板这么好人心,那我们就坐在这里看看了啊。”我扭头望去,咿!——居然是晚上215车上的那两个垃圾佬,看得出他们刚洗过澡,精神爽利了很多,不过还是刚才车上那身破行头,看来这该是他们最好的一身行头了。 
 
坐在杂货店外的长椅上,老男人就着红泥花生大口喝二锅头,老女人就着红泥花生大口喝珠江,老俩口眉飞色舞地对着电视指手画脚。当中央电视台联欢晚会节目突然播出深圳东门步行街的镜头时,老头微驮的背挺了挺,兴奋地对我们大声说:“就是这地方,那个叫漂亮啊,人还真多。我老伴说来深圳七年多了从没去过逛过街,下午我带她坐了回空调车去东门。”我似乎有所领悟,空调车,大年夜,原来是去逛街了~~~!老头老女人继续大口喝酒,而镜头也继续在全国各地轮流转换。外滩,东方明珠塔,上海。我发现糟老头激动万分,背直胸挺,脸上红光焕发,握住老女人的手挥舞着喊:“上海,是上海。”老女人顿时也激动起来,褴褛的身形仿佛也高大起来,圆瞪双眼紧盯着电视屏幕迷茫地问:“真是上海?”我看他们莫名其妙,忍不住插嘴说:“是上海。”顿时,老俩口酒也不喝了,花生也不吃了,四只眼睛射出四道明亮眼光紧紧盯着电视屏幕,嘴皮瑟缩。 
 
上海的镜头转去,老头老女人仍然静静地盯着电视,我说:“现在已经不是上海了。”他们才回过神来,静静地喝各自的酒,眼眶中有光芒在闪动。我好奇心大起,问:“上海怎么了?你们那么激动。”呵呵老头豪爽地笑了几声,然后爽朗地说:“我大儿子在上海交通大学读研究生,我二儿子在上海复旦大学读大学三年级了。他们两兄弟都在学校过年啊。”我一听,猛然一震,有什么东西在心头涌动着。老头继而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七年了,整整七年,我们从湖北来深圳捡垃圾,儿子们都快毕业了,再有一年,我们就可以回家过年,再有一年,我们就再也不捡垃圾了。”说完连续猛喝了几口二锅头。红星二锅头,廉价白酒,56度,5块钱一瓶。那老女人也憨厚地笑着连喝了几口珠江,3块钱一瓶的老珠江。红泥花生,4块钱一斤。在他们“干干干”的碰瓶声中,我感觉胸膛里,几股无法形容的痛在冲击碰撞。 
 

先疯流氓垃圾手记:垃圾人生之二《我有钱》
 
 
国庆长假第一天,晚18:50,我在罗湖火车站坐K8次快车从深圳前往武汉找朋友玩。快车不快,相反,这部车几乎是见站停,大站停,中站也停,偶尔还停停小站,令人烦躁异常,我估计从深圳终到武汉可能需要近一天一夜。车厢内人满为患,座位里歪歪斜斜坐着的,过道里躺着站着的,吃东西的打牌的吵架的看书的睡觉的无聊四处乱望的,三教九流各式人等乱七八糟臭气熏天。不过也该知足了,国庆长假,能买到票都得暗地偷笑了,况且我还买到了个座位票,可以一路坐到终点站。 
 
列车在前进,一路上我昏昏沉沉想睡又睡不着,坐我右边的那位兄弟约莫四十来岁,短平刺猬头,尖长脸,肤色黝黑,穿白色工人衬衫和褐色宽筒西裤,脚上穿一双黑色皮鞋,脚裸处露出纯白色袜子。这位兄弟从头到脚都是新的,新衬衫、新西裤、新鞋子、新袜子、新刮的胡子、新剃的头发,还有新喷上的着哩水。我还发现他左手那只粗大金戒指,黄灿灿是十足真金。然后又发现他腰间挎的那只手机,三星,翻盖,双频,带摄相头,属于那种多少和弦、多少真彩、多少像素的高价品。从他的一身行头装束,我断定这人属于暴发户类型。 
一路郁闷,我从旅行袋掏出随身携带的地下诗刊《垃圾运动》不停翻阅。车过韶关时已是夜晚十点多,车厢内大多数人已经入睡,还有少部分为盯紧自己的财物眼睛时开时闭头上摆下点在钓鱼。我坐得久了,腰酸背痛,膀胱膨胀,感觉尿满欲盈,于是起身直奔列车洗手间。 
 
一阵排泄的爽快后,我精神抖擞地往座位方向回来,这时我诧异地发现一个头发染得红黄交加两边耳朵各戴几个大小耳环的青年已经占领了我的位置,并且正在悠闲地闭眼养神。我礼貌地说:“兄弟,这位子是我的。”黄毛青年身也不动声也不哼,继续装模作样地睡觉,甚至牛逼地开始打起呼噜来了。我断定此人必在装蒜,而我这人恰巧最遭不得的就是这种轻蔑,于是毫不犹豫地动手摇黄毛青年的肩膀,喉音提到中等:“兄弟,麻烦你,这位子是我的。”黄毛青年眼一睁,大声吼着:“吵你妈逼啊,你的你的,你有什么证据?!”我气得满脸通红,一把从裤袋摸出车票,指着车厢壁上的号码也不甘示弱地大声吼着说:“你看,你看,08车101号,是不是我的啊?”“哧哧哧”几声响,我手中挥舞的车票被黄毛青年一把抢去,在他手中被撕作几块碎片,然后面目狞狰地冷笑着对我说:“傻逼书生,现在位子是我的!要想坐,拿一百块钱来买!”“我我我……”我挥舞拳头,却愣在空中半天不动,我知道我那张英俊白皙的脸肯定已经涨得新鲜猪肝般血红,黄毛青年手中赫然握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这时,整节车厢静得鸦雀无声。半晌,原本坐我旁边的那中年男人,也即我用眼光命名的暴发户,低声对现在坐他身边的黄毛青年说:“兄弟,有话好说,大家出门,求财不伤和气。”黄毛青年冷冷地瞪着暴发户冷冷地说:“没你事。”暴发户轻声说:“这是我兄弟,小弟你就卖个面子吧。”接着暴发户给黄毛青年递过一张老人头,笑咪咪地说:“兄弟,不成意思。”黄毛青年接过钱,对着灯光照水印分辨真伪。收好钱后挥匕首在我面前晃了几晃,冷声说:“***,臭书生,没死过啊?!”然后疾步走去,最终消失在车厢过道尽头。 
 
重新回到座位上,我坐立不安仍旧心惊胆战。暴发户递给我一沓纸巾,说:“小兄弟擦擦汗吧,这种事情,多得是。”我赶紧连声道谢,纸巾一抹额头脸颊,发现已是冷汗四流。这时暴发户又说开了:“这世道,就是欺负弱者,那些流氓就专欺负你这样的斯文人。”我从钱包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暴发户并再次道谢。暴发户双手一挥,冷眼瞪我:“我有的是钱!这一百块算得了什么?!就当交个朋友吧。”我说“大哥,你帮我忙我已经很感谢了,但绝对不能让你破费,无论如何这钱你一定得收下!”暴发户死不肯收,就这样你来我往对着那张老人头推来推去。这时来了一辆卖零食的餐车,列车售货员大声叫嚷着有鸡腿碗面啤酒饮料了有鸡腿碗面啤酒饮料了。暴发户停止动作,说:“既然你一定要给,那就把这钱买啤酒喝了吧。”我一听,点头表示赞同。 
 
鸡腿、牛肉干、猪肉脯、盐卤鸡翅、鸭下巴等熟食凌乱地摆上了我和暴发户身前的桌面,而桌下则摆上了十多瓶啤酒。暴发户叫上对面的那两个乘客,说来吧一起喝酒。对面那两人推辞不干。于是我和暴发户则人手一瓶啤酒就着熟食在“喝干”声中吃喝起来。暴发户的吃相很粗鲁,手上嘴上沾满各种液体,有油有肉有酒,估计还有唾沫。各喝了几瓶,我再次对暴发户表示由衷的感谢。随着酒意的阵阵上涌,我感概地说:“人啊,活一辈子,就几十年,荣辱俱是垃圾。”暴发户忽然双眼放光,也叹口气,咂吧着双唇说:“小弟一上车我就看你是个有学问的人。”我说哪里,多读了两年书而已吧。暴发户顿了一会,然后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只读过三年书,没文化,唉,羡慕你们啊。”借着醉意我说:“哦,其实我们都一样,读书的和没读书的又有什么分别,你看,你比我有钱得多呢。”暴发户笑了几声说:“那也是,钱是好东西,深圳的那些发廊我是去得差不多了,我熟得很,改天我带你去玩玩。”看来他的酒意也上来了,我说行,下次回来深圳一定找你。暴发户大笑,说好兄弟,来喝。转眼又各自喝了几瓶,我晕乎乎地醉了,只听暴发户低声呢喃说:“小弟,你那本什么书,我认得两个字——垃圾,不知道垃圾后面那两个字是什么,到底是垃圾什么的?”我笑笑,说:“是垃圾运动,垃圾后面两个字是运动。”然后又好奇地问:“你怎么认得垃圾二字但又不认得运动二字?”暴发户犹豫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低声说:“其实,我是废品收购站的,也,也,也就是我在深圳开了个废品收购站,所以认得垃圾两个字。”我说原来是老板,暴发户一听立刻停了声,厉声问:“你笑我?”我说:“没有啊。”暴发户继续大声呼喝:“我虽然是捡垃圾出身的,可我有钱!”说着用沾满油腻液体的右手连续大力地拍着涨鼓鼓的裤袋。我虽已醉眼惺忪,但还算神智清醒,连忙道歉说:“大哥,我喝高了胡说八道呢。”但终究控制不住酒精作用嘴皮乱动,最后时刻冒出来句:“你本来就是老板啊,这有什么?”暴发户倏地站起身,脸涨成西红柿般红,扯着喉咙大声叫嚷:“你个逼啊!连你也看不起我,妈的,我虽然没文化,我虽然是捡垃圾出身的,但我有钱,我住过五星级宾馆,我操过高级小姐……!”此时此刻,整车的人都望着他和我,我急了,酒立刻又醒了几分,忙站起身拉他坐下,轻声道歉说:“大哥,我真的没那意思,你刚救我,而你看我像是忘恩负义的人吗?”顿了顿,又说:“我的意思是你有本事,一个人出来闯荡江湖打天下,没文化却比我们读书的强,从捡垃圾出身成就今天。”看他脸色稍微缓和,我拉他坐下,然后拿起最后一瓶酒,拍着胸膛说:“大哥,来,我自罚一瓶,我吹了!”暴发户这才气呼呼地坐下,我忍着头目眩晕和胃部翻江倒海般的折腾,一口又一口终于喝干了最后一瓶酒。倒转酒瓶时我已舌头发麻,我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想吐。我用最后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大哥,你你你你看看你看,我我我已经喝喝喝干了喝干了最最最后最最后一瓶酒……没没没有没有酒了……”醉眼朦胧中,我看见暴发户从裤袋掏出一大沓百元大钞把桌子甩得山响,然后高声大骂:“***!老子有的是钱,谁说没酒了啊啊啊谁说没酒了?”然后就用手在空中挥舞着那沓车票高声呼喊:“***!你们你们,你们都别瞧不起人!卖酒的,快来!老子有的是钱!”整个车厢鸦雀无声。我说大哥我我我我理理解解理解你,你你你你有本事。接着就翻江倒海般在“呕呕呕”声响中吐了一地。随后,昏昏睡去。
本贴由黄土于2005年2月21日08:52:12在〖垃圾运动〗发表.
 
 
4.【低性写作评论体】
狗日的:《什么是人文?》
 
 
  首先是人,其次才是文。 
  政治与经济和庸俗实用主义与殖民文化对中国文学的介入,造成中国文坛人文的巨大断层。如果说当今的中国文学地壳某些部份在权钱俗与殖民文化等外力营造下发生飘移与断裂,是不是因为断裂之处耦合文化地壳的不是花岗岩而是糜烂的沙土?我们文坛宏观上的人文秩序被介入得苟延残喘,微观上斫害了文人的人文创作观和独立性,结果越来越缺少人文基础的中国文坛渐渐变成地下河濒于枯竭的井。无可否认,文学在哲学意义上的生命力,乃是来它与某个时代的主观存在与客观存在的动态同构性,一朝大众文学与精英文学失去了这种能让文学穿越时空的特性,等于文学艺术被割去了睾丸与卵巢。由大量缺少坚强的人文精神与性格文人结集成的所谓文学艺术复兴同盟,将如同一群飞掠到麦田的灾蝗一样给文学田野造成潜在的毁灭性的文化灾难。我呸!这种狗样的文人也称作文人?他们只不过是在文学菜案上自鸣得意地呱呱叫的蛤蟆,硬装自己是那些文学大肉,这些蛤蟆们叫嚣出来的声音让文学田野显得好不热闹,甚至掩盖了旁边夜莺的歌声,但他们绝对是文学阵营中的弱势群体,同时其作品在残酷的时间消磨下也会湮没,他们的个体则很难留下经典性的代表作流芳后世。一句话他们只代表了文学发展过程的某个浮燥阶段,绝不是某个时期的文化主流。历史学家可能摘录他们的某些作品来记录那个时期的文化特征,并且只有历史学家才会对这些苍蝇们拉的大便感兴趣。对这些苍蝇式、蛤蟆式、蝗虫式的狗样的文人们,王路遥说过:“他们用一种主观主义制造出别出心裁刻意追求时髦的、商业性的、刺激性的、甚至举行一个生活的怪胎展览会,用来标榜个人的新追求,历史将证明这种前进充量不过是脸朝前而实际上倒退着走罢了。”无可否认,文学发展到这种阶段必须得对文学进行批判,十九世纪的文学的现实主义精神就是建立在批判此前那种虚假的浪漫主义文学上的,未来的中国无论是浪漫主义还是现实主义精神,同样建立在批判目前这种伪浪漫主义与伪现实主义文学模式上。面对被伪浪漫主义与伪现实主义充斥的中国文坛,笔者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对其“费厄泼赖应缓行”而不是去“日”它,面对新的盎格鲁撒克森体制正式提出了的文化征服世界的舆论,商业文化在中国弥漫得扑天盖地的平庸以及对此缺乏最起码的分析的知识份子们,笔者心头满是焦虑与痛苦。缺乏艺术人格与个性和自尊的中国文坛正在辉煌地走向衰落,真正以人为本的艺术家在长时间沉寂,大众不加选择地消费着病态的文学又大多数茫然不觉,如果有一天阳萎的中国文学雄狮恢复了它的元气苏醒过来,会觉得笼罩在身边的文学沼气多让人窒息。永远不会有现成的文学路途,既使多少年来我们的伟大的哲学与文学的先驱们积累下来的灿烂篇章,亦只是从悠远的时代射过来的光芒而不是我们应该对之亦步亦趋的文学与哲学的公理。我们现在的文学家缺少尼采那般追求美的坚强意志和存在的自豪感,缺少王路遥和余秋雨那样对文化苦旅的诠释与解悟,缺少像雨果那样对自身涌动的“文人即是人文”的创作顶极原则的信仰。中国文坛正变成精英力量萎缩的,似乎缺少了文学细胞核的细胞。而对一个没有了细胞核的细胞我们还能盼着它按几何级数分裂出更多的细胞吗?中国文坛不需要克隆力量、商业规则与母狗主义长时间占据宏观主宰地位,现在人们最希望的是闪耀着人文主义光芒的文学艺术能如菲尼克斯般浴火再生。 
  中国的狗样的文人们正面临着文学创作心理重新定位、艺术自尊的培养及重塑、文字风格与个性的定型或再造等等关于文学人格和理念的现实问题。能不能回答得了这些问题除了他们自己没有别人。 
  如今俄狄浦斯已到了忒拜,相信最后是狮身人面的妖魔怪叫一声跳下山崖。 
   本贴由狗日的于2003年5月15日12:54:29在〖北京评论〗发表
 
 
5.【低性写作语录体】
垃圾口号选:
 
 
东方黑,太阳坏,中国出了个垃圾派。它为诗人谋幸福,它是诗人大救星。 
垃圾派,只有垃圾派,才是创造中国诗歌的真正动力。
大海航行靠老头(子),万物生长靠垃圾。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垃圾故,两者皆可抛。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垃圾。 
生是垃圾人,死是垃圾鬼。
垃圾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风雨送春归,垃圾迎春到。 
男非垃圾派不娶,女非垃圾派不嫁。 
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习垃圾派。 
做百分之百的垃圾派,写百分之百的垃圾诗。
我们是诗歌的神经病!
我们是点燃垃圾为篝火的诗人!
谁敢用垃圾砸我们,我们就用垃圾埋葬他!
欢迎我们的朋友,更欢迎我们的敌人! 
我们崇低,但我们绝不是心胸狭窄之徒! 
把我们的垃圾堆起来,堆一座垃圾诗歌的金字塔! 
老头子是创造垃圾的伟人,也是埋葬垃圾派的罪人!
我们不要派,我们只要运动!
全世界垃圾艺术家联合起来,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垃圾运动!
“谁牛逼,我操谁!”
“性时代结束,贱时代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