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十多年,这位前全国政协委员持续提议适时取消定义过于模糊、有种种弊端的“寻衅滋事罪”,并且在中国法律界和社会活动人士当中引起很大反响并获得支持,但是他的相关提案至今没有取得任何明显进展。
朱征夫:“寻滋罪”对司法实践构成困扰
朱征夫长期从事法律工作,几乎每年两会上都委婉地触碰一些敏感议题。这次他是以全国人大代表的身份再次提出此项建议的,成为本次人大会议的一个看点。
朱征夫上周对《财新》指出,“尤其是近年来大量网络发言者也被按此罪名定罪,严重侵蚀了言论自由的边界;且各地执行标准很不统一,定性严重缺乏严肃性,损害人民群众的合法利益,减损人民群众对法律的尊重和信仰。”
他分析说,“在实践中,该罪名逐渐沦为类似于流氓罪的新的“口袋罪”。原因在于该罪名存在明显缺陷,许多与该罪名有关的概念过于模糊,不仅对司法实践构成困扰,也极易被滥用,造成社会过度刑法化。”
舆论反响和争议
这个消息一传开就得到中国各大门户网站转载,很快冲上热搜。一些评论人士就此发表了署名文章,引起了众多网民注意和跟帖评论,其中多数评论为这位由政协委员转换跑道成为人大代表的提案人点赞,不过也有一些网友表示反对。
四川广播电视台旗下的微博账户《四川观察》2月28日8时42分发布的一项问卷调查显示,在近10万投票中,对建议取消寻滋罪表示反对的票数多达7万,出现超过三分之二多数反对的情况。有网友跟帖表示,“大概觉得自己是好人,不会抓到自己身上。”
不过,海外中文推特知名用户“李老师不是你老师”随后贴出图片信息显示,当天中午,上述问卷投票“疑似因为寻衅滋事被删除”。
“不赞成的原因很简单呗 都觉得铁拳轮不到自己头上”,一推友跟帖说。
推特网友陈教授@Jianxch在回帖中对记者指出,“三分之二受访者不赞成取消,反映了目前中共治理下民众的现状。说假话或者不敢说真话。如果我是共产体制的受益人或领导层,我也不赞成,谁反对我,我就抓谁(一党独裁制下)。但是普通民众因该是希望有异见者或反对党,来监视执政党,这样民众才可得利,两党为了执政,都要拍民众的马屁。很奇怪的民意。”
推特网友理科生(理性,科学)@simalikesheng在给记者的回帖中写道,
“即使取消了,还会有其它的罪名出现,对于政府来说这是刚需。”
这位网友推文里的“刚需”一说看来不是无的放矢。中国近期发生的白纸运动和烟花运动等大规模群体抗争事件中有一些参与者被刑拘的罪名就是“寻衅滋事”。
评论: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旅美人权律师、法学学者滕彪赞成取消长期以来被中共用于打压人权捍卫者和异议人士的寻滋罪和其他口袋罪名。
滕彪指出,除了寻衅滋事罪,还有扰乱公共秩序罪和非法经营罪等都是口袋罪,而且在实践当中也经常用来对付异议人士、维权人士的常用的罪名。他举例说,家庭教会的牧师蔡卓华就是因为印刷圣经被安上非法经营的罪名判刑。
滕彪说:“当局包括国安、国保、警察、检察院的人,他们也是完全不会考虑程序,不会考虑这个法律的定义,这个犯罪的构成要件。当他们想要把某个维权人士异议人士抓起来的时候,他们就会按上罪名,有的时候可能是先抓,然后再在不断的去给他们改,改变罪名,比如说刑事拘留的时候,逮捕的时候和最后审判的时候,经常会更换不同的罪名,从扰乱公共秩序到寻衅滋事,到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等等,这些常用来对付异议人士的罪名,也都是在实践当中,它完全不会考虑这个犯罪的定义和构成,也不会考虑证据,不会考虑什么社会危害性,然后就对他们进行定罪处理。”
寻滋罪受害者:口袋罪把政治犯包装成普通刑事犯
资深异议人士、前安徽省检察院公职人员沈良庆上周发推表示,他举双手支持废除寻滋罪。
他写道:“寻衅滋事罪跟早已被废除的流氓罪一样都是口袋罪名的,事实上它就是把流氓罪的一部分单独恢复成一个方便公检法选择性执法和司法的罪名,目前主要用于针对不构成其他罪名的人维稳打压,当局也经常用这个污名化普通刑事罪名打压异议,避免使用刑法中国家安全罪中罪名,把政治犯包装成普通刑事犯。”
沈良庆1990年代曾三次被捕,均被控反革命宣传煽动罪。2019年六四事件30周年前夕,他再度被捕,后来起诉、判刑都被扣上寻衅滋事罪名。今年两会期间,沈良庆又被带往外地旅游。
维权人士:寻滋罪 = 权力的一块遮羞布
北京人权捍卫者全世欣因使用互联网翻墙软件上推特批评政府和发表支持香港“反送中”抗议游行等言论多次被控寻衅滋事,后被以该罪名判刑两年,2021年7月下旬出狱。日前她在推特上揭露她也在两会期间遭到严密监控,而且当局派来给她上岗的是刑满释放人员。
谈到寻滋罪,全世欣告诉美国之音:“荒唐,起码还有个边儿,它连荒唐的边儿都沾不上。只不过是权力的一块遮羞布。领导看谁不顺眼,惦记收拾谁,或者上级需要某些人闭嘴,那你又没打砸抢,又没骂人,又没打架,你又没跟警察发生冲突,怎么办呀,寻衅滋事。把你扔进去不就完了嘛!”
全世欣指出,因为中国在国际场合上不承认自己有政治犯和政治迫害,所以所有反政府的行为言论,只要不是刘晓波那个量级的重量级国际社会知名人士,当局原则上不用政治罪名。
她说:“因为国保非常清楚地告诉我,你别指望给你安个政治罪名,给你安个政治罪名你可赚着啦。你没有政治罪名,寻衅滋事的刑事罪名,我告诉你最后你出国申请,有没有刑事记录,你就只能老老实实写有刑事记录,知道吧。对,我觉得国保说的是实话。这个法律里这条罪名留着,除非知名律师,国际知名人权活动人士,刘晓波那个量级的,那个厦门会议那一批律师那个量级的,除非你是那个量级的人物,否则国保的原话就是,凭什么你能享受政治待遇?这就是他们留着寻衅滋事这个刑事罪名的根本动机。”
提案人现身说法
朱征夫是一位资深执业律师,目前担任广东省律师协会荣誉会长。今年两会前他对中国媒体再次解释了呼吁废除寻滋罪法条所依据的理由。
朱征夫表示, “寻衅滋事罪的存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惩治危害社会秩序的行为,维护了社会稳定,但该罪名的种种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其模糊性不仅影响人民群众对权利义务的合理预期,也可能使得执法机关选择性执法,最终损害人民群众的合法利益,减损人民群众对法律的尊重和信仰。”
他认为,适时取消寻衅滋事罪势在必行。
2008年起,朱征夫已经连续担任三届全国政协委员。有报道说,过去十余年他提出过63项提案,其中包括建议不宜让犯罪嫌疑人上电视认罪(2016),建议对收容教育制度进行合宪性审查(2018)。
在由于武汉肺炎肆虐而推迟举行的2020年两会上,朱征夫还提议由国家财政向中国居民每人发2000元(2020),作为给民众的疫情损失补贴。
不过,这些反映群众期待并引起广泛关注的建议多半没有获得当局采纳。他5年前提出的放宽互联网管制以促进中外文化教育科研交流的议案至今没有下文。
截至发稿,关于朱征夫计划提交的废除寻衅滋事罪提案的进展情况,没有传出进一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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