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铁流先生在1957年的反右运动中被非法打成“右派”, 其原因就是因为他写了几篇不符合圣上本意的短篇小说,这是中国专制社会文字狱冤案在新世纪的再现,仅因此使镻流先生蒙冤受难长达23年之久,受尽了种种折磨和苦难,耗尽了他宝贵的青春岁月。
1976年毛死后,新执政者上台执政,否定了毛的歪理邪说,妀掉了他的社会主义,政治上实行“宽容、宽松”的政策,平反毛制造的一系列冤假错案,经济上实行改革开放,这可说是中共夺权执政以来的巨大进步。正是在这种形势下,1980年铁流先生获得平反复职,使他获得了新生,开始了他新的生活。
平反复职使铁流先生重新回到《成都日报》从事编辑记者工作,此时的他已是从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人步入中年了。是改革开放的大潮鼓舞了他,1985年他毅然停薪留职下海经商,闯荡京城,在他的努力拼搏之下,终于在经济上取得了可喜的成就,过上了富裕的生活。2005年他又“金盆洗手”, 放弃了下海经商发财之道,重新回到书斋又玩起了文字工作。2007年正是“反右” 运动50周年纪念之时,他与一批“反右” 运动中的受难者组织发起向中央上书,要求彻底否定“反右” 运动,为受难者平反招雪,赔偿经济损失。并且他独自出资创办网刊《往事微痕》,为受难者们发声,刊发了大量“反右” 运动的珍贵史料,为国家和民族做了一件大好事。
正当他的网刊办得有声有色、影响广泛、深远之时,2014年初他又极力支持中央新执政者的反腐工作,写了一篇揭露时任中共政治局常委刘云山腐败的文章,此文一时间在国内外造成巨大的影响,铁流先生再度成了风云人物。但却因此得罪了中共的高官刘云山,刘利用权势打压报复,终而使铁流先生第二次受冤蒙难。
一、 第二次被非法拘捕的经过
镻流先生因为写了揭露刘云山腐败丑闻的文童在网上刊发,使刘云山大为恼怒,他就利用权势报复、打压铁流先生。2014年9月14日凌晨,北京市公安局以“涉嫌寻衅滋亊”将铁流先生非法抓捕。那时铁流先生住在北京通州自已家中,9月13日晩,他家中飼养的一条黑色藏獒“毛毛”,半夜突遭人下毒药害死。当时他还以为是小偷或“棒客”〔四川话指强盜〕干的,还打电話向110報警。公安机关接到电话后,立即汇同驻地派出所出动干警前来勘察。这些人在花园树丛中找出有巨毒的腊肠,并问了些情况,结論:“毛毛”中毒致死。为防不测,还派出一辆警車前来守候〔实际是在监控的〕。不明内情的铁流先生当时还十分感谢,叫家里媬姆送茶送水以示感谢。就在14日的凌晨,突然开来十多辆警車,載着許多便衣警察将院子包围。然后以北京市国保总队负责人刘涛来看望身份,赚开铁门。还未待铁流看明白,不由分説地将他抓走。一身睡衣,足穿拖鞋的铁流先生,被强行塞进警車,一溜烟驶进北京市看守所。接着,一边组成十多人的专案组,連更晓夜审訊铁流;一边派出人马三次抄家,搜走他家所使用的电脑、复印机、汉王笔、手机,以及贵重稀有图书168册,通统拿走,至今也未退还。十多天后才从律师刘晓原的口中获知,当晚同时被抓捕的还有媬姆黄静,罪名也是“寻衅滋事”。天呀!一个做家务活的妇女,闲时帮铁流复印文章,怎么也“涉嫌寻衅滋事”了?整人也得有个谱啊!
其实这是刘云山搞的鬼,是他利用权势压下来的大案,北京市公安局专为此設立了一个专案组,内查外調.听说有十几个男女警员。关押铁流旳监室是个新成立的十人监室,基本上是判了刑的己决犯,从各监舍調来监守铁流,可谓量体裁衣特意布置的。他们的任务是看管铁流,每天輪流值班,专人記录铁流的言行,甚至連每天大小便多少次都记上,有专职看守定时取走。在铁流睡觉铺位上方墙璧上,有个探头正对着他。听说這个探头不但連着市局,还連着部里。外出提审兩个便衣押着,不但双腕戴銬,还要罩头罩。
北京市看守所很大,有許多楼,审问的地方在监区外,上楼下楼一大段路,要走好几分钟。审訊的地方是座大楼,分好几层,每层一長排审訊室,大致一模一样,每间约二十多平方米,分内外两间,中间用铁栏隔断。内间有暖气空調,軟椅办公座,外间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张冷冰冰的白铁椅。每次审讯都是三个人,主审官姓赵,瘦長精练,一脸冷峻,是个老警察,一肚坏水,杀人不转眼的魔王。自称从警三十余年,办过許多大案要案,被杀头的不下百人。陪审的姓马,是个牛高马大的壮汉,一臉横肉,不用化妆的屠夫。記录员姓魏,虽有点文气,语言仍是职业性的粗鲁。
他们坐在隔着铁栏杆内屋的軟椅上,刁着烟,品着茶,悠哉游哉像个收金获银的猎户,快乐极了。铁流则坐在冷冰冰的铁椅上,腰间还有一铁皮带扣着,载着手铐的双手锁在铁椅固定的铁板上,站不起坐不直,难以动颤。愤怒、不满,可又有什么办法?人到了這个地方就是牲口,任其折腾。他们问什么,你只能回答什么,不能说其它的。每次审讯结朿要在笔录上签字。签字有固定的格式:“此笔录我看过,与我所说的一致。”不能写你想说的话,更不能改动。如你不“配合”,便有好果子吃。常言道:聪明人不吃眼前亏。铁流先生八十多岁的老头了,有什么办法,只能被廹违心地“配合”。長时间的审讯,長时间的冻餓,長时间的折腾,致使血压飚升,心脏衰竭,突然晕倒,被急送北京市公安医院搶救七天……
二、无中生有的“罪名”
铁流先生的笫二次被非法抓捕,内心里非常愤恨与不股。他心里在想,“为什么要非法抓捕我?是杀人越货,还是炸了共和国大厦?再不强奸了妇女,或是贩卖了毒品?一个82岁的老人,一生和书本笔墨打交道,能干什么坏亊?”经过细想,原来出事还是出在文章上。正如前辈邓拓先生说的“满纸文章书生累,风雨同舟战友贤”。
回想五十多年前,铁流先生因一篇8800字“干预生活”的文艺作品【给团省委的一封信】,反右运动中被划为“极右” 分子,被整整关押了23年,故他一生中最痛恨毛和毛左。2012年中共十八大后,那时许多人对新领导者一致看好,认为他将是个纠正历史错误的领导,将会重啓中共民主法治的进程,而現任常委刘云山所代表的极左势力是他主政的对立面,当时北京一批老同志对刘极为不满。铁流先生在他们這个老人圈中是较为年轻的晚輩,于是先后在《参与》网站上,发表了11篇批判声讨刘云山的文章,計有:《刘xx在南周亊件上火上浇油》、《刘xx把习近平绑在反民主法治的战车上》、《刘xx請公布你的财产》、《刘xx封杀习近平总书記的声音》、《刘xx是中国新闻出版界腐败的总后台》、《突破禁锢,开啓民智,必须彻底清算刘xx反对改革开放的罪行》。另外五篇文章是:《敢和魔鬼争高下,不向邪恶让寸分——支持茅于轼批毛》、《习近平反腐集权是为了推进中国法治民主》、《大陸情结.台湾情思——旅台散记》上中下三篇等等文稿。
这十一篇文章出问题的就是那篇《突破禁锢,开啓民智,必须彻底清算刘xx反对改革开放的罪行》。此文约8000余字〔又是8000字文章〕,比较犀利,骂得也够狠。说刘“无德、无才、无能、无操守,是个典型的五毒俱全的伪君子”;“邓力群虽左,但不贪腐,胡乔木虽左,但不坏。刘xx又左又坏又贪,必须清算”。除此,文章还引用了不少中共党内同志所披露刘的腐敗材料。這样惹火了“宰相肚内不能撑船”的刘先生,他立即下令公安部抓捕铁流。审訊他的北京市公安局国保总队赵警官恶狠狠定調说:“反对刘xx就是反对党中央,就是反对习总书記,不砍你脑袋,也要判無期”。 铁流先生無惧回道:“我是共和国公民,有权批评任何一级国家领导,不是寻衅,更不是滋事,是堂堂正正地提意见、写文章犯什么罪?【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三十五条】写道:公民有言论出版自由,应受到法律保护。你们抓我审判我,还动用手铐,是严重的违法!”
百般恐吓,千般施威,硬要把這鸡毛蒜皮的文章事搞成全国性的“反革命”大案,且要编串成个窝案。他们成立了一个庞大的专案组,只要认为是线索的地方,都派人去调查。無论铁流先生接触过的右派老人,还是复印过文章的复印员,以至外出住过的旅店,洗过足的洗足房,都进行地毡式的轰炸搜索。几十人的专案组忙了二十多天,结果一無所获,本该收场放人,可他们仍不罢休,杖持有高层口喻,悍然在2014年10月22日晚十一时,宣布正式逮捕铁流,并增加了一条新的罪名“涉嫌非法经营”。 这真是放它娘的狗屁,纯系子虚烏有,捏造事实!此桩为洩私愤,动用司法的违法违纪行为,竞然发生在习总书記倡导的“依宪治国”中?铁流先生“非法经营”了什么?卖了他妈,还是贩了他爹?
恶政从不讲理,家奴只认东家。尽管铁流先生从未私售一针,暗卖一线,廹害狂们硬要说你“非法经营”,你有毬的办法?他们所谓的“非法经营”,系指铁琉先生2008年7月,由原人民大学副校长谢韬老人和其夫人卢玉动议,由铁流一手创办负责编制的【往事微痕】。【往事微痕】为32页纸质版复印资料,一月兩期,每期128頁,约十余万字,全是57老人群体口述反右斗争的历史回忆资料。字字血,声声泪,惊天地,泣鬼神!历尽人间大灾大难,再现历史真相真情!从不售卖,只在小范围内免费赠阅,何来“非法经营”?
谁都知道1957年的反右斗争,是毛泽东用极其下流的“阳謀”欺骗的流珉手段,通过中共喉舌,再一再二再三地动员号召知识份子帮助共产党“整风”提意见,要“知無不言,言無不尽,言者無罪,闻者足戒”。结果凡是向中共提了意见的知识份子,没有一个逃脱這场政治厄运。据1980年中共当局公布的数字:被定为右派分子共有552877人。2009年国内民间刊物《炎黄春秋》披露解密的中央档案记载的数字是:“右派分子有3178470人,还有1437562人被划为‘中右’,总共461万之多”。对此,中共当局既不公开确认,也不否认。2016年,民间研究机构香港五七学社,收集民间学者的研究成果认为:“全国被打成右派分子和其他分子的,大约在180万—310万之间。”无论哪一方面的数字,都可以说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群体迫害,也是毛泽东为镇压民主自由主义思想,剪除知识份子的独立人格,推行极权法西斯统治最早使出的杀人手段。当时全国各级媒体通篇都是反右檄文,大街小巷全是揭发右派“罪恶”的大字報,連三岁小孩也会唱:“右派右派,是个妖怪,今天说好,明天说坏”。凡是定为“反党反社会主义右派份子”的人,尽被批斗凌辱。自此中国进入万刼不复的灾难历史,成了善与恶的阴阳界,剿杀言論自由的大刑场。它不但打断了中国知识人刚正不阿的脊梁,开创了中共假話谎言登场的里程碑,也彻底埋葬了百年来先烈们为争取自由民主血汗筑起的基业!使中华民族再次回到中世纪的黑暗岁月。
想不到五十年后的2007年,這个号称“伟大的反右运动”,媒体上竟無一文一字,好像历史上根本没有发生过這桩事儿一样。为了“拒绝遗忘,还原真相,刼后余生的铁流先生以及不多的倖存者,团结一心,出资出力,好不容易办起了這份纸质版的内部资料。为了不触怒当局,让【往事微痕】長期存活下去,在谢韬老人的指导下,一直坚守自拟的“四不原则:不否定党的领导,不谈軍队国家化,不触及政治上敏感話题。只说“反右”不言其它。而且在选稿用文上,坚持“三亲三真”。“三亲”:亲历、亲见、亲闻;“三真”:真人、真事、真情。自始至终不出售、不卖钱,不进入流通领域,只在右派老人中赠送传阅。纵如此,他们要存心整你治你,说你是未经出版机关批准的“非法刊物”。“非法刊物”罪同“非法经营”,哪管你卖不卖,赚銭不赚钱,法院是人家开的,定你有罪没半点办法!什么叫法律?共产党领导人说的话就是法律!
《往事微痕》先后办了近七年时间,总计编辑复印了148期,近2000万言,刊了1000多个右派个案,曾先后多次寄给中共中央负责人,国内外不少图书館均有收存。应该说這是反右斗争一部口述历史,有功于国家和民族。但当局为了掩盖事实真相,强行定它为“非法经营”,其实质在重复历史罪恶老路,剿杀消灭“言論自由”。
三、一个新的骗局
自2014年10月22日,北京市公安局報請北京市第三人民检察分院宣布逮捕铁流后,不知是何原因自此再未提訊,似乎這个大案要案有点降溫,管理上再没有过去严格,言論不再記入本本,外出也不戴黑色头罩,成天无事就看书,生活上一些要求也能满足。同室在押人都说很快要放铁流回家,連监舍管教也说会释放,铁流本人也這样认为。
2014年11月上旬一天,看守所干部主动叫铁流给时任北京市公安局長的傅政华写份《认错悔过书》,说写了就会放人。铁流先生接受此一建议,連夜写出检讨书,内容大致如下:从今后罢笔禁言、不再写任何文章,不再接受媒体采访,不再关心国家大亊,不再过问政治,自此吃喝玩乐,寄情山水,好好过退休生活。到了2014年11月23日夜,北京看守所X科长代表看守所找铁流谈话,开门见山说:“铁老,你成了个燙手山芋,抓你容易放你难。現在想放你,没人签字,继续关你,輿論太大。现在我们准备送你回成都,那是你老家,地熟人熟,下个台阶,由他们放你。”
他说的是实话,在北京铁流早是个新闻人物,社会上一有什么事,驻京的外国媒体总要請铁流发表看法,境外新闻机构也要电话采访一翻。這次因言被抓定是个焦点,何况又是老人,可能电话打爆了北京市公安局?他们总是小心异异看管铁流,重不得轻不得,生怕出点事,目前可能处在两难之间。铁流听后十分高兴,以为真的要放他了……
11月26日一大早,獄吏打开监舍叫铁流收拾东西,接着吃了早餐,載上遮去半边脸的大口罩,送上早早停在那里几輛警車中的一辆。护送他的人有六七个,大队政委、管教科長和监舍管教、物资保管、救急医生、审訉员小魏,还有几个便衣。一路嗚着警笛,飞驰电掣向首都机场驶去,真有点威风。下車后直穿登机口,坐上国航飞往成都的飞机。铁流坐在最后一节的机倉里,他发现机倉里没有旅客,全是护送押解他的警察。后来才知道褓姆黄静也在机上,她坐在最后一排,不但戴有大口罩,还用衣服遮挡着。铁流未載戒具,兩边坐的是平日相识的獄吏,谈笑风生真的像回家一般。其中一个獄吏笑着揍过臉说:铁老,你是名人,合过影怎样?卡嚓手机一响,留下了合照!
回成都后并没有放铁流,而是直接送到成都市公安局所在的郫县安靖镇方碑村看守所。這儿信息闭塞,远离京城,加之铁流离乡三十多年,少亲缺友,谁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像个掉在深海里的孤儿,发不出求救信号。直到12月1日,妻子偕同律师刘晓源才匆匆忙忙从北京赶来成都看他,未見到妻子只见了律师。在北京见律师要隔一层玻璃窗,交談用电话,还有人守着。這里只隔一层铁栏,面对面的说,防范戒备宽于北京。铁流把离开北京前的情况告訢了刘晓源,律师听后做出和铁流一样的判断:放的可能性大,马上向成都市公安局写取保候审申请,回京前的第二天上午又来看望铁流。可他走后再無消息,獄吏虽然对铁流和颜悦色,从不為难,但表示他们只管看守,不管案子,案子由办案单位成都“国保”负责。“国保”却不露面,就這样泡着。泡是监獄用语,也是一种折磨人的手段。仅管现在看守所三餐能填饱肚子,被管着总是难受。
在铁流的記忆里,成都市公安局最早的看守所是在文庙街市中院的对面,1955年铁流在市法院参予清理敌伪挡案时,常去对证材料。那时看守所就是几排平房,关押的人员不上百人,門前一间值班室,有一个班的解放军輪看。1957年“反右斗争”后阶级敌人突然巨增,那地方再也容纳不下了,便将宁夏街的“四大监”扩为成都市公安局看守所。何为“四大监”?老成都人都知道这个词几,却不知它的来历。“四大监”是清末四川藩司于宣统二年〔1910年〕按湖北模式建造的模范监獄,次年六月竣工,当时称四川省第一模范监獄。监獄分内监〔押已决犯〕、外监〔押未决犯〕、女监、病监四个部份,可容纳五百余人。没想到到了“改革开放”的90年代,、虽然多次增建监舍可关三四千人了,但仍不能满足需要。经中共成都市委批准,2000年在郫县安靖镇方碑村划出几十亩沃土,赶修了設备齐全,楼高五層,有数百个监舍,号称亚州第一大的看守所。這个看守分設六七个监区,每个监区有大队長、教导员,下面再設中队、分队。中队、分队有队長、管教、看守、押解,另有死牢。死牢在最下一层,是执行死刑的地方。现在科技发挞,判处死刑的人不再用子弹,全都是打毒針,家屬直接领走骨灰。凡宣布执行死刑的人犯戴镣系铐身穿红背心着送来这里,由十余名经过看守严格挑选过的人犯轮班看守。墙的四角有探头,值班獄卒每隔一小时要来查监。在值行死刑的前一夜,看守的獄友为死者送别,吃肉喝酒,还唱“送战友”歌。一晚不睡闹到天亮,直到提走。听起来还人道,但很恐怖。
铁流先生就无声无息地被关押在這里,一关就是两个多月,想不到回到了成都竟是如此,在北京也許不是這样的结局?
四、77天“熊貓”生涯与最后的判刑
铁流先生在北京被非法关押了72天,关押他的那个监舍约二十平方米,長期固定十个人,同室九位在押人员都是看管他的,但这些人对他特好。监舍前后有窗,空气对流,后面还有一个风场,每天可在那里散步晒太阳,除此每天有热水洗澡,周日可购买食品。他不用做事、不坐板〔坐板是看守所规定,在押人员每日上下午要学习监规〕衣服有专人为他洗,早晚还有医生为他送药、测血压、量体温,间日做次心电图。听看守说,他是大案要案,由公安部直管,出不得问题,出了问题他们都要脱警服。到了成都直接把他送到二大队,二大队又称转运队,即判了刑的已决犯都送来這里集中,然后分年龄、刑期,送去监獄服刑。再有就是一些判了短刑留看守服刑的劳动人员,也归屬这个大队。劳动多是煮飯送饭和打扫监道卫生,以及修修补补等活儿,政府不付分文工资,他们却干得十分认真负责。
这个大队相对宽松,监舍没有獄霸牢头,较为文明。大队長姓谭,是个老獄警,对人犯不苛刻,有点人姓,常常当着在押人员发点牢骚:“啥子队長,丘八一个。”也私下几次对铁流说:“老头,你拿着好生活不过,惹他们干毬!好大的官哟,常委呀!”每逢他值班,总是早早地给铁流送杯热腾腾的茶,使铁流十分感动,曾写有一诗致谢:“晨早一杯滚烫茶,顿觉神爽眼不花,谭大尊老有人性,八旬老朽記心下。”教导员姓尹,人不错,政治原则性很强,守口如瓶,从不透出一句与职业無关的話。管铁流的管教姓陈,可能是个80后警校的学生,有文化,懂社会,视职业如金,上进心切。表面上对铁流显得同情,内心却想挣表现立功。不知是故意洩密,还是巧布机关,他神秘兮兮地告诉铁流说:“你的案件特殊,11月19日我奉命去北京公安局开会,那个会由公安部一位局長主持,啇讨回成都关押处理你的事情,成立了个专案组,我是专案组的一员。中心内容是:保密行事,严控輿论,做好安全防范,千万不能发生自戕自残事件,如有发生要追查责任。”他还说,“11月20日,他去过北京市公安局看守所,隔着玻璃观察过铁流的健康情况、生活起居和监控設施,以便回成都效仿。对铁流事表示同情,但爱莫能助。他只负责看管不过问案子,案子由办案机关成都市公安局国保支队办理。要想离开這个地方,只能低头认錯认罪,走法律程序,不然会关死你”。在专案组的安排下,二大队专门为铁流腾出一间监舍,抽調十余名在押人员看管保护,待遇相当于副厅级的“熊猫”。
何谓熊猫?自2012年习王反腐拉开战幕,不少贪腐官员纷纷落马。出于内外有别的政治原因,凡副厅级以上的官员抓来這里不经过入监队,直接送来二大队关押等候处理。這些人都是每人一间监獄,穿的黄背心,由十余名穿兰背心的在押人员监护,称为“熊猫”。熊猫生活较为宽松,不参予监舍任何劳动,行动起居均有“保驾”。每天值班獄吏均要带“熊猫”在监舍外宽敞地方走一走坐一坐,或喝点水吸支烟,再不聊聊天。“熊猫”还可以定时洗澡,其它在押人员没有這个享受。当时在二大队共有六只“熊猫”,計有成都市市長助理、原市房管局局長周xx、成都市公投集团董事長、原青白江区区委书記李xx、成都銀行行長、原川化集团总经理xx、彭州市市長杜甫等。全国政协副主席苏荣的夫人也秘密关押在这里,她是正厅级官员,待遇高于副厅,住的软包单间,每餐三菜一汤,可看电视報刊,出不了那间小屋。
号称亚州“第一”的成都看守所无論設施与卫生条件都远不如北京市看守所。铁流在北京住的那间监舍比成都还大几平方米,从他去到离开的72天都是十人,每人睡的面积不少于三平方米,前后有窗,空气对流,没有尘灰,每天有热水洗浴,不感气闷烦燥,医生定时发药、测血压、体温。成看监舍小,空气不对流,无热水洗浴,关押多达二十四五人,板上地上全是人,汗臭尿味加尘灰,常使人窒息欲死。在這个地方纵不打你吊你,能熬上一年算是难得了。幸好铁流是“熊猫”,每天可在监舍外一个不大地方但可见兰天的风场呆一呆,走一走,要不真难活出来。每天有专人为他做生活記录,包括起床睡觉、大小便次数、吃饭多少、服药时间、血压体温等,然后签字盖上手印,以供资証,万一瘁死,獄方拿出這些材料,証明你是自然死亡,家属纵告也無门,你不得不佩服共产党的“伟大、英明、正確”!
来到这里后即向成都市公安局写取保候审申请,公安局未理這岔,用無语無言作为回复。关了十多天不见办案单位出现,铁流先生心情十分恶劣,血圧突然升高,急送青羊医院检查。青年医院是成都看守所指定医院,整个四层楼都是住的在押人员。去前一位在押人员就告訴铁流:那个医院不能住,条件比看守所还差,住院还得載脚鐐手铐。去前很犹疑,一位獄吏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视他为包袱,悄悄递話:去医院好,逼他们出面找你。真的到了医院不乆,管案件的成都国保支队负责人黄胜赶来了。巧好医院检查后要住院,铁流不住要求回看守所。在争执中黄胜把铁流叫到一个空房里和颜悦色说:我负责管你案子,今天才抽出时间与你接触。说着从皮包里掏出妻子回京前给铁流留下的信。妻子在信上這样写着:
直到12月9日,成都市公安局国保支队负责人xx先生才露面和铁流接触。接触的地点在看守所固定看病的医院,此人很和靄,对铁流的亊了如指掌,明確地告诉铁流,案件由他负责,希望铁流能配合,当即把妻子写的信,亲手交给铁流说:你太太信中明確告訢你,北京朋友都帮不上忙,唯一出路是和我们配合,关在這里很难受。铁流先生问他怎么配合?他說,希望你和家人低調,要把北京律师换成成都律师,并指名点姓要换刘晓源律师。
铁流听后眉头一绉計上心来,应道:“好,让我征求下妻子意见,可否和太太通下电话。”他很爽快,拿出手机拨通了在北京妻子的电话。這是铁流自9月14日被抓捕以来第一次听到妻子的声音。她在电话那端痛哭,泣不成声地说:“只要能放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到底他们放不放嘛?关了七十多天了,从北京到成都,到底还要关多久?里面吃得飽不?他们打你没有?……”铁流揀好的说,竭力安慰肝肠欲断的妻子。
妻子几十年跟铁流走南闯北,经过风雨见过世面,但這种泰山压顶的打击还是第一次。她为铁流的事在北京找过不少朋友,李锐老人亲自打电話,把铁流的事情向中纪委反映,也把铁流在90年8月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与习仲勋老人交谈工作的合影,直接寄给习办,可都無回音。面对此情此景,不少朋友劝铁流太太低调为好。他们说:共产党从不怕舆論,怕輿論就不会無理抓人,现在又押回成都,还有什么怕的?可铁流喜欢輿論,认为舆論可以改变国家现状,推动民主法治的进程,故大声鼓励太太:无错无罪,是刘云山私用司法在整人害人,要坚决告下去!听了这些,国保大呼上当,当即抢去铁流手中电话。
“超龄熊猫名铁流,八十二岁作楚囚。为啥抓进看守所?文章骂了云山刘。”這是铁流在成都市看守所监舍写的一首打油诗,此诗很快就在在押人员中传开。
关押了二十余天后,成都国保才露面和铁流正式接触。其实這是个心理战,在你求生不安,寻死难成的情况下,唯一盼望的是尽快离开這里。他们是三个人组成的审訊组,除黄胜外还有小赵和老陈。总的说這三个人都不坏,既不节外生枝争取立功,也不实事求是的依法放行,一切奉命行事,按照北京内定的調子办理。他们十分懂得心理战,与铁琉交谈时只说错不言罪,而且常夸铁流有能力有本事,曾为国家民族做了不少好事,本应颐享天年,过着幸福美满的退休生活,却去管那些不該管的事,何苦呢?天天去游泳,四处去旅游的日子多好?面对這些诱惑,铁流先生有时真有后悔的感态:八十多岁的人了,何苦去找苦吃,难道苦还没有吃夠么?曾暗暗责备自已:为什么要去惹刘云山?为什么要出銭出力去开办【往事微痕】?刘是常委,一座泰山压顶的大山,自已是个小人物,滄海一粟,不是寻死吗?!死了又怎样,除老婆儿女外,谁記得鉄流?反一想,自已無错無罪,为什么遭此拆磨?人生不是享受,是创造!是战斗!文天祥说得好:“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自已写批评刘云山文章有何错?他是人,我是人!宪法明碓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权批评指责任何一级领导。怎么一批评就是涉嫌“寻衅滋事”?這还有言論自由吗?自己出资出力开办【往事微痕】是拒绝遗忘,还原真相,在为国家民族搶救历史,不是有罪,而是有功!自已的這种思想、心情为黄胜熟知,他与铁流交锋避而不言罪,强調人要识务时,做事应和历史需求一致,超前了是悲剧。他们只能根据法律谈事,不去探討追求理想,焦点全集中在关和放的问题上。总的精神是:抗拒关,认错放。放得走司法程序,不会让你取保候审。放的条件,首先是解聘北京律师刘晓源。他们说,刘晓源喜欢借用舆论造势于预司法,对你事情的解决极为不利。两次来成都见你制造了两次麻烦,北京批评我们成都故意“放水”。他们特别好意提醒铁流:你的事情舆論帮不了任何忙,只能增加麻烦和难度。你是通了天的大案要案,以低調为好,越低调处理越快,越高調越麻烦。为什么要把你押回成都处理?就是這个目的。铁流心想自己是个老記者,懂得輿論的威力,共产党是靠輿論起的家,而最怕的也是舆论。一件事要想借用輿論解决,那么輿论越大越好。现在铁流关在牢里不能与家人沟通,又难已见到远在北京的律师刘晓源,纵有很多爆料也传不出去,只好退一步增加一个成都律师。成都律师受成都司法部门管辖,胆小怕事没有斗志,虽不能分庭对抗,总能传递奌内外信息。于是铁流就毅然同意北京聘的两个律师,去掉一个周世鋒,增加一位成都律师谢阳。谢阳是朋友介绍的,信任上没有问题。当铁流和律师谢阳接触后,发觉他太守成守旧,不会操作輿論,难以配合,只好决定自已冒險。便借写材料的机会,把自已事情的经过与所受冤屈和现在秘密关押的情况,密密麻麻地写了十余张纸,借去成都三医院看病的机会,偷偷扔在大厅的坐椅下,结果被陪同的獄吏发现,自此在用纸上对铁流实行严格监控。
经过再三思考以及家人规劝,铁流选择了“认错放人”的路。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是提起笔,先后写了七八次“认错保证”书,内容都是从此“罢笔禁言,不再写文章,不再关心国家政治,不再接受媒体采访,不再参与右派老人任何活动”。
写来写去他们总是不满意,最后一次铁流甘脆说:這样,你们说一条,我写一条,行吧?于是他们说一条,铁流写一条,写完了一看和过去的差不多,握笔笑问:写不写保証不杀人放火?他们道:不写不写……
写后仍未释放铁流,说要“请示北京”。不难看出,此案深层次的政治原因,铁流的命运系在北京?在北京谁手里呢?
在這期间律师和太太以及铁流本人,先后9次向北京、成都两地公安机关提請取保候审,均未获得批准和答复。
按照刑事诉讼法规定,铁流最具有取保候审条件:1、非暴力犯罪,不危及国家和社会安全。2、年过80,一身是病,高血压、脑梗、心脏病、严重前列腺炎。但公安机就是不回答、不批准。他们说铁流的事必须走司法程序,不走司法程序出不去,纵死也不会放他。还说,大约春节前可以走完司法程序回家。
还在北京看守所时一位审訊黄静的警官对黄静说:“這事是铁流自找的,办他的《往亊微痕》嘛!谁叫他去骂刘xx,中央领导呀!”
12月22日,成都市青羊区人民检察院撤销铁流“寻衅滋亊罪”,将案件退回公安局补充侦察。为什么会取消抓捕时借口的原罪名?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的政治考量。
春节前2月14日,铁流在看守所高血压复发,高压高到192,低压也在120,再次昏厥在监舍放风场,急診送进青羊医院四层楼特殊病房住院治疗。由于医院在社区,没有高墙,在押人员均要戴两副共重达60斤重的脚镣,睡觉还得加戴手铐。铁流多次向干警提出:自己是82岁老人,可否不戴?干警回答:“这是公安部的规定,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谁也不能讲特殊。”为此在住院的13天铁流不但戴鐐系铐,还不能洗脸刷牙换衣服。使他吃尽了苦头。
终在青羊区法院在2015年2月25日下午开庭审理铁流一案,以简易庭审“因非法经营罪”(即复印寄发《往亊微痕》100多期),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另六个月,缓刑4年,处罚金3万元。同案犯黄静(铁流家媬姆)判处有期徒刑1年,缓刑2年,处罰金5仟元。
释放铁流回家时,走路都在打偏偏。感谢上帝!死在家里总比死在监獄好。什么是英雄?英雄要学会妥协,善于保存自已。铁流坚信,历史终会还他公正。必须会还他公正!
在這个极权社会的今天,一党专政说了算的现实,公正何其难!?缓刑就是判你有罪缓期执行,想抓你就抓你,想戏你就戏,你就是被猫玩的一只老鼠。
至此胅流先生冤案的司法程序终算走完了,他也得以缓刑可以释放回家。再遭大难仍保住了性命,真要谢天谢地了。
结束语
铁流先生一生中的两次受冤罹祸,都是因为写了不合圣意的文章而起,可说是惊人相似的历史灾祸,是中国特色独裁专制下的典型文字狱冤案,是明摆着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的人治,毫无法治可言。人类的历史已迈进21世纪了,宪政民主的法治时代是当今社会的主流,中国却仍停留在独裁专制的人治社会,这是多么地可恨、可悲啊!中国的前途唯有进行社会的变革,实现宪政民主,才是光明正确之道。
最后,筆者想用铁流先生在2015年2月25日审判结束时尚未发出的一段发言稿来作为本文的结束语,就能说明一切。
铁流先生的文稿中说:
尊敬的审判长与公诉人:下午好!一个耄耋老人的我,七年来为陈诉反右的历史冤屈,出资出力耗时殚精,禀承谢韬老人生前遗志,坚持编制复印内部资料《往事微痕》,而成为“非法经营” 罪被告,——审判庭上接受审判。 真是百感交集,千言万语,万语千言,此时此刻又能说什么呢?天道无情,人世错忤,历史常常惊人的相似。
58年前正当我风华正茂,心雄万里,报效国家和民族的时候,为响应毛伟人和党中央“文艺作品要干预生活” 的号召,写了篇8800字不成熟的小说《给团省委的一封信》,一夜之间沦为“政治贱民”, 整整被劳教、劳改23年,直到1980年才平反、改正,重新回到“组织怀抱” 再次为人民工作。
23年多么漫长的岁月,相当一个字关押了一天。沒想到“平反、改正”35年后的今天,又为文章事再次成为人民共和国的囚徒。是历史的重复,还是我又走错了房间?5个月前的2014年9月14日凌晨,北京市公安局以“涉嫌寻衅滋事” 将我抓捕,现又以“非法经营” 判我徒刑。
我一个灯前烛,瓦上霜的8旬老人,能“寻衅滋事” 什么?又能“非法经营” 何业?“寻衅兹事” 就是写了几篇支持习总书记反腐倡廉,推进法治民主,批评刘xx的文章;“非法经营” 就是编印了五七难友群体记忆的免费赠阅的口述历史《往事微痕》。我先后共编印了140多期,留下了近1500万字、2000个案例的右派凄惨人生。这是个难以遗忘的国家民族伤痛史!必须有人去做!我愿意做,愿意承担一切风险。历史不能掩盖,教训不能遗忘。如果说这件事有什么错?错就错在没有得到政府的批准,与官方的认可。
但政府永远不会批准,官方永远不会认可,所以我的行为是“犯罪”, “应受到法律制裁”。 为了不死在监狱,为了与相濡以沫的老妻厮守残年,我愿向党和政府低头认罪,接受法庭的判决,并遵守与有关部门达成的承诺,接受判决,决不上诉。自此罢笔禁言,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寄情山水,老老实实地过好退休生活。
谢谢成都市青羊区人民检察院,免去了我“寻衅滋事” 的指控,也希望得到成都市青羊区人民法院的宽大处理,判处缓刑,开释回家。
开释后,不允许铁流先生回到北京的家中居住,无可奈何,他就花钱在成都街子古镇寻找到一处住宅,这里依山傍水,景色秀丽,是一个古色古香的美丽小镇。虽然他仍不时受到监控,但他与夫人开了一间水榭茶楼,常有各色人等到此飲茶闲铆,并不时有老朋友和文人墨客到访,大家品茶闲谈,回顾往事,吟诗作对,仍然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生活过的十分悠然自得,安享晩年。而今他虽已90髙龄,且疾病缠身,却仍然是精神焕发,生气勃勃,安享晚年生活,不时有诗文留存世间,是难能可贵的。祝愿他健康愉快!定能活到双庆之年。
2023年4月上旬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