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之音记者今年2月在巴拿马雨林外的临时移民接收点遇到过他们。
他们的父亲何先生担心国内的家人会受到中国当局骚扰而要求匿名。他说,他们一路来遇到不少意外艰险:“(过雨林时)翻船了,翻船了,然后我们就不能坐船。本来是两天半的路程,我们走了四天半。“
他的小儿子在雨林里崴了脚,父子俩人一度掉队。“就是你前面看不到人,后面也看不到人。”他说。
何先生一家之后还被迫在墨西哥滞留数周,最终在4月中旬抵达美国,申请庇护。在一位教会大姐的帮助下,英语不太好、第一次踏上美国的他们在洛杉矶租了房子,安顿下来。
他的女儿珍妮说想念中国的家人和养的小狗,但她在美国也是开心的。
“想象的美国的话就是觉得美国这边治安不是很好,但是来了之后觉得这边挺安静的,然后他们对小孩子都特别友好。”珍妮说。
初来乍到的艰难
作为大量华人聚居的洛杉矶,每天都不断有中国走线人抵达。
美国海关与边境局(CBP)的最新统计显示,去年,在没有签证的情况下试图跨越美国西南边境的中国公民超过3万7000人,是前一年的10倍。
今年前三个月,非法入境美国寻求庇护的中国移民人数有所下降,但4月开始又显现上升趋势,上升至3282人。
大多数中国走线移民选择洛杉矶、旧金山和纽约这几个华人聚集的城市。
新近抵达的走线人由于没有身份,开始的数个月大多只能依靠积蓄或者打零工生存。随着涌入的人越来越多,好的零工机会僧多粥少,有些走线人最后又踏上了回程之路。
何先生说,进来的人太多了,导致工作和生活方面都“很卷”。“比如说你之前的工资是200、180,现在可能是140、160,还抢着干。”
来自贵州的苏一峰比何先生一家早一个月走线抵达美国。他说,自己的上一份工作是在餐馆做杂工,每天12个小时,做得手指都脱了皮,现在好不容易换了一份在餐馆配菜的工作,待遇稍微好一点。
“至少感觉有希望”
何先生说,现在是“一步一步来”,好在两个孩子已经入学。
在中国做过体育教练的何先生说,他希望让两个同样喜欢体育的孩子在“一个自由的国度”成长,而不是经历他那种“努力也得不到回报”的轮回。
“来肯定是很难,但是孩子的未来我相信一定是光明的。”他说。
和何先生一样,很多其他中国走线人也称他们在新冠疫情后离开中国是为了更好的经济前景和更自由的社会。
“如果我在中国,我自己有冤屈我不能公开地说出来,我对中共当局不满,我也不能公开地说出来。到了美国以后,我可以公开露脸地说各种话。不用自我审查了,所以我觉得很开心。”苏一峰说。
他说,2005年他在杭州打工时曾被诬偷窃而坐了冤狱,之后一直很难找到正式工作,让他对中国社会和法治失望。
他到美国后加入了中国民主党。他认为在美国只要肯努力,就能够获得回报,“还是有希望的”。
正在申请政治庇护的另一位中国走线人何宜城去年12月抵达洛杉矶。他辗转换了几份工作,希望不久之后工卡下来能有更多选择。
何宜城来自重庆,做过报纸编辑、经营过餐馆,开过广告公司,三年疫情,经济不景气,让他的收入锐减。
他说,现在虽然做着最底端的活,难免被压榨,但也比中国要好。
“那种焦虑感,就是对未来的那种迷茫让你整夜整夜的失眠,掉头发,”他说。“在这里呢,虽然也辛苦,但是至少总感觉有希望,是吧?”
他们都说抵达美国后,得到过来自早先抵达的中国走线移民以及华人社区的帮助。还有一些帮助来自华人社群之外,包括当地教会和慈善机构提供免费的食物和生活用品。
身份问题
尽管如此,身份问题仍是他们大多数人的最大担忧。
美国司法部的最新数据显示,2023财年,有4,840例来自中国人的庇护申请,其中55%的申请获得批准。
何宜城最大的愿望是在美国稳定下来后成立自己的事业,然后将两个分别读小学和初中的女儿接过来。
但是如果无法拿到庇护,他和孩子团聚的希望可能会落空,而且现在即使走线也可能变得更加艰难。
厄瓜多尔星期二宣布,由于非法移民数量“令人担忧”地增加,将于7月1日暂停对中国公民免签。厄瓜多尔通常是中国移民走线的起点,他们通常从那里开始一路向北穿越中美洲进入美国。
本月早些时候,拜登政府颁布新的移民行政令,对从美墨边境非法入境美国申请庇护的人数实行限额,超过2500人即停止受理庇护申请,不受该规则限制的例外情况是无成人陪伴的未成年人。
“回中国也是死路”
如果庇护申请被拒,何宜城说,很多人可能会选择黑在美国。
“因为回中国基本上也就死路一条,”何宜城说。“走线过来的人我估计60%应该是对于中国政府非常不满的人,大家对于中国的这个制度还有社会现状确实太失望。”
北京也称正在与相关部门合作打击跨境偷渡合作。中国外交部说 ,北京“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偷渡活动”,中国执法部门“对各种偷渡组织、从事偷渡活动的不法分子保持严打高压态势”。
(美国之音记者奥苏利文、李艾琳对本报道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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