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朝鲜回来后,我更想去看一看这个自称“反美前哨最坚强的共產主义意识形态”的社会主义国家——古巴。可是上海各大旅行社组不成团,除了公务考察和个别商务出差,很少有人去古巴旅游,个人隻身去更难。2008年乘著五月巴西、阿根庭、墨西哥三国的南美之行,凭我四十二国旅行的良好纪录,2008年我顺利拿到了单身去古巴的旅游签证,委託中旅以昂贵的费用安排好古巴的地接,五天的旅行费超过美国十二天。我心存异疑:难道这个社会主义国家生活水準这麼高?
从墨西哥城飞哈瓦那只有三个半小时,从高空望古巴地形像条大鱷鱼。加勒比海水蓝的耀眼,透明的天空,上空流经的信风不断更新古巴空气,自然学家和地理学家一致公认:古巴的空气是世界最好的。墨航飞机下降哈瓦那瞬间,我发现周围绿地面积远大於城市建筑,再仔细瞧都是荒地。奇怪,古巴是个农业国,难道农民种地不感兴趣?政府无钱开发?经济像朝鲜一样静止了吗?
一大怪: 华裔古巴老太
在墨西哥城飞往哈瓦那飞机上,身旁巧遇一个有亚裔血统的古巴老太太,想不到她会广东话,从她嘴里知道,她身上有华人血脉。可惜老太很谨慎,像中国文革年代人,你问她十个问题,只回答你二三个,她回避一切敏感政治问题。通过生硬的广东话,我瞭解到她的身世与早期华侨的经歷。她祖父在二十年代从广东乡下被当作华仔出卖苦力到美洲,老太告诉我:革命前古巴华侨最多时有十多万人,作为华裔她十七岁嫁给当地古巴人,生育五个子女,凭华人天生的勤劳艰苦奋斗,帮丈夫在哈瓦那开了一家不算小的商铺,日子过得比较富裕。古巴革命后华裔生活开始艰难,卡斯特罗实行共產主义公有体制,她家与所有古巴富人一样被没收了私有财富,古巴人开始大量外逃,华侨几乎逃光,目前只剩二百多老华侨。她家七口人,从六十年代开始想尽一切办法逃往美国,丈夫与小儿子在逃亡中葬身大海,大儿子二女儿逃亡成功,在美国已成家立业。古巴每年有三千个探亲访美名额,需要抽籤争运气,她等了多年才幸运轮到,从第三国绕道去美国探亲,大儿子要她留美国养老享福,但她不放心在古巴的另二个子女与一堆孙儿,还是回来了。
老太在飞机上的一些举动著实使我吃惊,她毫不犹豫向左右乘客要下了一切吃不掉的午餐,并请求我多要几个麵包给她,我从不喝酒还帮她要了一小瓶红酒,包括一次性餐具,全部被她塞进随身包里。
下机时我紧跟老太,想请她帮忙指点一下,但老太一改飞机上亲热态度,低著头一言不发快步离开我。进海关时,我按以往习惯凭残疾人优先走便捷外交通道,可遭到麻烦,海关人员对我產生怀疑:盘问了一大堆西班牙与英语问题,弄得我一头雾水回答不出。开始以为他们会去找翻译,后来看看不像,只是叫我在一旁等候冷落我。凭长期出国经验,知道应该主动去寻找懂中文与西班牙语的人来帮忙,在四五个海关进口排队人群中,我竟然找不到中国人(包括臺湾与香港人),当我看到同座懂广东话的古巴老太时,高兴地拉她来帮忙翻译,想不到她见我像见鬼,装著不认识我,连招呼都不敢回,拔腿就逃出海关去。想起中旅告知我:有麻烦找机场出口处等候的古巴地接人,我拨通电话告诉他:在海关碰到了麻烦,经常接中国团的郑先生说马上去找海关熟人。十分鐘后,来了一个当官的,他懂中文简单问了我二个问题:你一个残疾白髮老头为什麼单身来古巴旅游?目的是什麼?为什麼在上海签证要绕道从墨西哥进来?当我回答他:“这次弯道墨西哥是因为看望外甥们;而自己是个旅游爱好者,已跑了四十多国家,社会主义古巴是我很想来的地方,还计划走遍全世界”。他翻看我钉在一起的厚厚三本护照,指著我的手杖,翘起大拇指,用中国话说了一句:“了不起!”就放我出关了。
郑导是福建人,集美大学毕业生,五年前姐夫曾与古巴国有公司做生意,结识一些古巴官员,帮他捞到一次来哈瓦那大学读二年研究生机会,主要进修西班牙语言。毕业后又在古巴国企官员帮助下拿到古巴工作签证,听他说此事不容易。目前在为哈瓦那仅有的二家接待中国人的旅行社工作。在接我去宾馆休息的路上,我跟他谈起在飞机上相遇古巴老太的事,他笑笑说:“很正常,你不瞭解古巴,不要责怪她不讲人情,她是在保护自己,以后你在古巴会碰到类似怪事。”事后走访古巴五天我才明白,配给制使老人实在捨不得浪费飞机上食品,而严格的涉外管制造成她为保护自己慌张走掉。
小郑还说我现在来的时机很幸运:因为新领导劳尔三月开始实施一些开放政策,政府先后取消了对家用电器销售的限制,古巴人可以自由选购电脑、微波炉、电视机、播放机、音响设备等电器了。其中包括首次允许老百姓可以购买高档消费品如手机等,取消了一般高档旅游饭店只面向外国游客的规定。还准备允许农民承包闲置土地,计划打破传统大锅饭制度,取而代之的是按工作状况和贡献制定工资额等。原先象朝鲜一样,涉外管制很紧,一切活动必须报批严格按计划执行,不允许与古巴人接触,不能讲有损古巴政府的坏话……现在古巴鬆动不少,可以与外国人接触和发一些牢骚。但还是有不少规定:接待我们这些外国游客基本上住涉外宾馆、吃涉外饭店、买东西到涉外商店。我跟他商量自己单独来古巴目的就是想考察这个社会主义国家,我的兴趣不是景点与购物,而在想多看些社会现状,最好能接触到古巴普通老百姓。他笑起来说:我三年中接待都是大陆公务团与商务团,极少有你这样肯自费花这笔大价钱单身来体验考察古巴的大陆游客,而且他们没有刘先生你这种要求。他表示:上海中旅联繫人说你是个写书的人,会儘量满足我的要求。
二大怪:社会主义建设很奇怪
哈瓦那机场比朝鲜平壤机场大得多,几乎每天有二十多架次国际航班,大批欧洲和美洲的游客出入哈瓦那。听说古巴国内航班从哈瓦那到圣地牙哥,是没有固定座位的,40个座位随便坐,一千公里1个半小时,飞机上连饮料都不提供。
从机场到哈瓦那,路况不好,水泥路“颠簸不平”,路上汽车少,马车居然与汽车同道而行。马路上很少看到新车好车,大多数是各式各样不同年龄老爷车,上下时间跨度可以超过五十年。路上也没有摩托车与电动车,连汽车配件店都没有。小郑说:古巴车辆几乎全是公家的,2002年前连出租车都没有,直到最近才开放少量出租车,允许一些私人买车,如在海外援外工作回来的医生。事实上绝大多数古巴人买不起车,他们平均工资只有300土比索(相当于15美元),而政府特权阶层人员用的是不需要掏钱的公车。古巴车牌很有趣,一看顏色就能区分身份地位,黑牌是外交使馆,红牌是出租、蓝牌是公车、绛红色是旅游车、绿色是军队、橙红色是外资单位与外国机构、白牌是高级干部。一路上看到长龙似的十几辆掛红牌的越野车,是老外租借旅游的。在市区,行人乱穿马路是司空见惯,两旁建筑都很破旧,破旧的电线杆,连国家广电大楼,大剧院和国家图书馆等重要建筑都不及上海区县级规模,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破烂不堪,看了让人心酸与郁闷。
在古巴公路上跑发现三件有趣事:第一、跟朝鲜一样找不到公厕,只能不文明地在路边找个角落方便。公路两边到处生长著一种叫荆草的热带植物,据说是非洲移植过来的,繁殖力极强。劳尔曾发动全国打一仗消灭荆草的人民战争,可惜战役没有彻底胜利,这非洲杂草繁殖太厉害,就像古巴人千方百计想逃往美国一样,无法根除与改变。
第二、古巴高速公路不封闭,路面不平,隔一段就有一个天桥,叫人看不懂的是不少天桥光有桥身,没有下桥梯,人上不去也下不来,难道是摆式吗?不像,又破又旧。问司机才知:政府在建筑这条重要高速公路时,原规划好每隔几千米修一座天桥,供两边路人穿越马路,后来经费不够,才变成今天让人好笑的怪物。
第三、路上经常看到一些手里拿著纸币的人在挥手“搭车”,打听后知道94年古巴严重油荒,社会主义兄弟国石油供应从1300万吨降到300万吨后,不要说公共汽车,连政府部门的车都缺汽油开不出门,政府才规定只要是公车市民都可以拦截“搭车”,所以直到今天这习惯还存在。
古巴公交车清一色是从中国河南进口的“宇通”客车。乘车很便宜,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的福利,几分土比索就能乘到底。古巴钱币有土与红比索之分,差额有二十四倍。在古巴所有外币特别是美金,必须换成红比索才能使用,红比索有点像中国文革时代的外匯券,仅供外国人使用。2005年政府为了对付黑市上流通的美元,印了一种红比索想代替美元,最初银行对换1比0.92,谁知老百姓只相信美元,政府只能提升红比索1比0.9对美元,现在一百美金在古巴只能对换九十红比索,才彻底禁止了美元在古巴黑市场上的流通。
我们去参观古巴人用蓝币凭购物证买东西的商店,店铺很小,没有任何广告,货架上食品种类单一,少得可怜,只有鸡蛋、猪肉、奶粉、麵包、油、黑豆、糖、咖啡、郎姆酒、肥皂、火柴等……。古巴一切进口高档商品都要凭购买证,包括香烟、酒,以及上餐馆、坐计程车等都属于是奢侈品的消费。若有海外亲友定时寄来外汇接济,生活尚可,只靠工资维持生活,那便会捉襟见肘了。在古巴我们试探用红比索买东西均遭拒绝,说我们是外国人,应该去涉外商店买东西。导游说:古巴人平时除了想钱,还是钱,钱对他们太重要,有了钱才能在黑市上买到凭证供应外奇缺的生活用品和食品。虽然现在开放可以买手机、彩电、空调、冰箱,但古巴人没有钱,即是买了这些奢侈品,也付不起额外的电费。一个手机号码要130美金,等於普通人一年收入。古巴电视机大多是中国熊猫牌,冰箱是海尔。在古巴旅游的数天,浓厚的计划经济色彩和破旧的城市建筑给我留下深刻而抑郁的印象。
三大怪:五星黑旗迎风摆
第二天我游览哈瓦那市容,在古巴革命广场,有巨幅英雄头像,除切·格瓦拉外,还有五位关在美国的外交官,被指控犯有间谍罪被美国判19年徒刑。还有一些革命题词:“庆祝50周年革命胜利!”“将革命进行到底,直到永远的胜利!”“我们要求公平!”“面对威胁和入侵古巴的回答是更多的革命!”老卡在此曾带领百万古巴人民集会游行抗议。听说当时中国新华社高官访问古巴时,古巴政府要求中国也帮忙宣传一下,结果遭拒绝,古巴人说:“中国怕得罪美国佬,胆小!”
古巴原则上禁止做商业广告,除政治宣传。美国与古巴没有大使馆,只有双方派驻的一个叫“利益办事处”的机构。美国驻哈瓦那利益处前有个长方型大广场,古巴政府经常组织民眾在广场上发起抗美帝集会游行。为此美馆大楼外墙上用电视萤幕打出这样一句话:“如果你们是自愿来集会游行我们尊重你们,如果你们是被迫来的,我们同情你们!”古巴政府为了挡遮墙面上反动标语,在美国利益代表处七层大楼前,高竖著130根旗杆,上面飘扬著黑色五星旗。
儘管这样抵制美国人,但古巴以前的国会大厦却被称作古巴“小白宫”。它建於1929年,高56米、门前二个巨大青铜像,当时花费了一亿美金建成,很有气魄,古巴人也为这座漂亮建筑感到荣耀。
古巴的殖民主义独立解放发生在1909年,实质上是在美国帮助下完成的。美西战争结束,西班牙以失败告终,放弃了古巴。作为帮古巴脱离殖民统治的美国人以胜利者姿态像浪潮般涌入古巴,企业家、垦殖者、商人、投机商都来了,他们把古巴视为自己的土地安营扎寨。美国赌城黑老大和古巴总统是好朋友,那时美国人把古巴当后花园,投建不少高档度假酒店作赌场,当时古巴在南美属於繁荣地。几乎古巴所有重要企业都在美国人手中,美国也曾想把古巴变成自己一个州,甚至想用一亿美金买下古巴,那时独立政府说“寧可古巴沉掉也不卖”。
1909年—1925年美国在古巴有绝对统治影响,美国对古巴的投资几乎控制了一切。后来古巴革命成功,卡斯特罗政府模仿苏联模式,没收了所有外国人的私有财產,从此与美国人结下深怨恶交。仅1963-1975年土地革命,古巴政府颁佈新的土地法:把每人可以拥有土地降到最多不超过5卡巴耶里亚,超过这个界限的庄园,被没收归国家,由於这规定,全国70%以上的土地归国家所有,这些被没收的美国与古巴的庄园主几乎都逃往美国。
古巴岛离美国佛罗里达海岸很近,与迈阿密隔海相望,古巴人一般从海上偷渡,他们大都乘坐不牢固的小船,很多船半路就沉没了。半个世纪来古巴人逃亡美国从未停止过,最高潮时有上万人同时下海拼死偷渡,在此海峡不知有多少亡灵葬身大海,几乎每个古巴家庭都有亲朋好友逃亡去了美国。
古巴危机导火线是“猪湾事件”。1962年11月苏联赫鲁雪夫访问古巴,与卡斯特罗密谋签署军事协定:安装了针对美国的42枚中程核导弹,并派了4.3万名军事大队人员和伊尔28中等轰炸机。美国总统肯尼迪从军方空中侦察得知消息后发表了告国民书,在国内人民与西方集团支持下,下令对古巴进行海上封锁,并警告苏联撤走核导弹,否则后果自负。当时古巴部队总司令卡斯特罗在苏联中国等社会主义集团支持下,也发出“战争戒备”状态,同时苏联为撑古巴腰背,也下令武装部队做好战斗準备,警告美国“一旦古巴被打,苏军将出兵支援”。毛泽东也在三年自然灾害刚结束困境下,号召中国人全力支援古巴人民与美帝国主义血战到底,声称“中国人民不怕打核战争、迟打不如早打,小打不如大打”。顿时全世界紧张起来,一场核战争及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惹事生非的赫鲁晓夫在关键时刻退缩下阵,他知道在军事实力上还不如美国强大无法抗衡,加上理亏遭联合国大多国家谴责。最后只能认输从古巴撤出其导弹,美国也答应不进攻古巴,古巴“导弹危机”总算结束。赫鲁晓夫与卡斯特罗的这场军事赌博最终以告失败,在国际舞臺上脸皮丢净。古巴人民虽然避免了一场赌博游戏的牺牲,但从此美国的强硬立场和经济封锁一直对古巴是个沉重打击。
美国的经济封锁与军事压力,迫使古巴把大量资金投入国防军事,以保证革命的生存,在相当长的年里一直保持30万武装人员,并把大量物资投入到这条战线,从而影响了国内建设,而苏联与中国也在冷战中耗尽国力。我在青少年时就听三哥介绍过“猪湾事件”,当时毛泽东称讚卡斯特罗是反美帝国主义的英雄,要中国人民勒紧裤带,用尽可能多的物质去全力支援古巴革命,去换古巴糖,记得那时全中国都吃古巴糖。
四大怪:公家东西偷来卖
导游告诉我:古巴革命胜利后建立了一个特殊组织:保卫革命委员会,它类似中国城里的居委会和农村的村委会,平均管辖不超过几百人的社区,但它有权随时可以闯入居民家检查有否违法行为。在古巴有几千个保卫革命委员会,遍佈所有城市和农村,完全接受古巴共產党的领导,来完成各种各样党交下的任务。其成员都是14岁以上公民,不论职业、性别、种族,只要不是革命的敌人,如资產阶级和亲美帝思想分子。古巴的教育是卡斯特罗以革命领导名义,创建了全国革命指导学校制度。他说过革命指导学校就要填补一大块思想教育的空白,培养数以千万计的革命公民。古巴只有三张统一的共產党官办报纸《格拉玛报》、《起义青年报》、《劳动报》。导游说,哈瓦那200多万人中有近20万警察,职能不清什麼事都能管,在路上可以检查任何人,包括外国人,他过去带团经常遇到这种事。
古巴是个全面公有制社会,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国家的、古巴共產党的,都由卡斯特罗说了算。导游说,你们一路问为什麼有这麼多田地荒芜?因为古巴农民失去了种地积极性。他们连家里自留养的鸡鸭鱼与种的蔬菜都要上交集体生產队,否则要割资本主义尾巴。城市工人同样如此。反正是公家的,有权的人啃国库钱财,无权的小老百姓当然“不拿白不拿”揩公家小油水,於是从公家往自家拿东西长期成为古巴人的习惯与共识。在街头、自由市场都在出售与交换偷来的公家东西。我们的涉外司机,古巴共產党员一路上几次停车,不是去熟人家里买偷来东西,就是卖给别人自己偷来的东西,连我们中国共產党员导游都忍不住托司机买些偷来的便宜货。据说这在古巴成了不成文的游戏规则。司机悄悄告诉导游:真羡慕中国人,同样社会主义国家的中国人真有钱,可以出国去旅游,我们天天喊革命,叫了四十年还是这麼穷,不知哪年革命才算成功到头富裕起来?
古巴人均月工资300土比索(15美元),只能买六支配给外的牙膏,古巴连牙刷牙膏都进口。古巴医生老师工资500比索;警察工资最高800土比索,古巴律师只能为刑事罪辩护,绝对不能为政治犯辩护,否则倒大霉。古巴国企领导虽然月工资有600土比索,但一人说了算的权力机制必然產生腐败。专制权力能生钱,在古巴不允许谈贪官,官员们享受著普通人享受不到的特权,豪华住房与汽车都不需要出钱。今天古巴所谓的“改革”也造就了一群“特权阶级”,他们掌控着国家资源,拥有支配特权,也导致了古巴社会两极分化,贫富差距越来越严重。
导游告诉我:简单地用古巴官方的美元匯率来折算古巴人的工资收入是不科学的,因为这并不能完全反映古巴人的真实生活水準。如果加上这些由国家完全承担的费用,古巴职工平均月工资在200美元。古巴人儘管工资不高,但老百姓的生活一般有保障:一个孩子,从上幼稚园到大学毕业,完全不用交学费;全民免费医疗让老百姓没有后顾之忧;现在古巴90%的城市居民都拥有自己的住房,而很低的房租让无房者也居有定所;政府还对一些基本消费品(食品和日用品)予以高额补贴;公共事业(水、电、煤气、通信、公交等)收费也很低,老百姓的生活成本并不高。
五大怪:肥皂火柴凭证买
一路上我一直提出去普通老百姓家看看,本来跟司机商量好我与另一名香港游客各出15美金去他家参观一下喝杯咖啡。当我提出另出10美金看一下他家购粮证时,司机犹豫起来。凭他共產党政治觉悟,发现我与香港人一路上不断在拍古巴底层社会现状时,他突然反悔,害怕胜过了美金,拒绝带我们去他家。结果在我一再要求下,半路上导游带我们去了一农民家,男女主人五十多岁,家里二个媳妇三个孙女。我们提出愿意出二十美金吃一顿农家饭,导游说太多,他们没有什麼东西可供你们吃,只需二美金。我们参观农舍里里外外,破旧的房屋,里面除了木床、桌子、椅子和衣柜,没有一样现代化小东西,更不用说电视、冰箱等大件;农民家放粮食木桶里没有大米只有红芋。结果女主人为我们忙了一小时,烧出三个菜:一大盘红芋、三隻鸡蛋、一大盘叫不出名的当地蔬菜。看到主人尷尬脸,我们说不出一句话,因为三个鸡蛋是他们唯一能拿出的奢侈食品。我拿了三个鸡蛋硬塞给躲在门边的三个瘦小的女孩子,她们拿了蛋一溜烟跑出农舍。
当导游帮我向主人提出想看一看他们购粮证时,主人为难起来了,我又拿出10美金示意我非常想看这证件,淳朴的农主在10美金引诱下终於拿出这珍贵本子,我一口气拍下每一页,在导游翻译下,我才清楚凭本供应的食品与日用品有:每月食用油一瓶、洗衣粉一袋,此外,每人每天麵包80克,每月大米6磅,鸡蛋8个,黑豆2磅,鸡肉2磅,白糖3磅,咖啡65克,巧克力粉70克,7岁以下儿童有少量奶粉,肥皂、香皂、火柴都是一块或一盒。“凭本供应”的东西很便宜,每户每月平均只需花费不到30土比索(1美元约合24蓝比索)。当然这些东西肯定满足不了全部需求,不足的部分可以去市场买,不过价格要贵出不少。古巴实行配给制,副食本(购粮证)仍然是绝大多数家庭不可或缺的。当我看到主人家里空荡荡,墙上唯有一张醒目的圣母玛丽亚像片时,我热亲地与他们合了影,显然他们是天主教徒,在一个古巴平民家中没有掛革命领袖像而是掛圣母的像,可见在他们心中很清楚谁是救世主!
古巴曾是西班牙殖民地,独立后又受美国保护过多年,表面上控制在共产主义意识形态中,实质上古巴人的思想与文化潜移式承继不少西方化。我发现有不少基督天主教堂,导游告诉我:1998年前古巴是禁止宗教活动的。就像中国文革一样,封教堂、烧圣经、强迫神职人员还俗,坚持信教者被当作反革命处置。那年代古巴经济糟透,政府四面楚歌。1998年梵蒂冈教皇保罗六世的访问既打破了古巴禁教局面,也为古巴带来曙光,西方的经济封锁开始鬆动。原来革命前古巴就是一个信仰天主教的国度,不要说平民百姓,连卡斯特罗这些革命人从小都在信仰天主教的父母影响下接受过宗教教育,保罗访问使古巴宗教活动和教徒人数蓬勃发展起来。儘管老卡担心基督的普世主义渗透,但他吸取波兰解体时保罗的作用,只能委曲求全一改长年的军装,穿著西装热情欢迎保罗。
六大怪:开放旅游是无奈
古巴的隔离没有朝鲜那麼可怕与严密,允许外国人跟古巴人打招呼交谈,听说跟旅游成国家重要经济来源有关。旅游业是古巴重要经济收入,其次是制糖与镍矿、烟草业。政府收入开支主要依靠这四大方面,特别是旅游业。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在苏联支持下古巴经济发展较快,八十年代腐败氾滥,九十年代经济大衰退,1990年前古巴对外贸易的80%是同社会主义阵营进行的,苦苦支撑著与美国的抗争。九十年代末,古巴与苏联结盟,被当时中国称为苏联称霸全球的马前卒,中古两国关係不是敌对就是冷淡。到了苏联与东盟解体,其政策与观念上的彻底变化,导致同古巴关係明显恶化。结束全盘经济援助后,“有奶便是娘”的古巴倒向中国,并获得巨额经济援助。苏联解体,卡斯特罗称“和平年代的特殊时期”古巴危机发生,岛国损失了75%的进口和出口的95%的国外市场。工业、交通、农业一落千丈,工人大量失业,无数生活用品与资料严重短缺。二十世纪无奈学中国开放,古巴不允许外商独资,只有合资企业与公司,目前大约有400多家外国与古巴政府的合资企业。
因为古巴经济萧条与落后困境,出於人民生活物质贫乏严重短缺,出於美国经济封锁等种种无奈与需要,古巴政府管不了资本主义的渗入,只有开放旅游来增加收入。古巴有非常好的旅游资源:温暖的气候、优质的海滩、荒芜的海边土地,政府缺的就是钱。一条“消灭私有制,一切国有化”的政策严重束缚了古巴的经济发展,依赖公有制大锅饭严重制压了人民生產积极性。近几年,古巴经济漫漫走出衰退,主要靠的就是旅游业。在一党专制统治下,随著旅游开放,早期的愚民教育欺骗宣传逐渐被粉碎,古巴人从外国人身上轻易看到自己的贫困、物质匱乏、没有言论自由与民主权力。古巴在开放旅游业的同时,也睁眼闭眼允许色情业半公开的存在,夜晚在回哈瓦那旅馆路上,导游指给我们看,妓女公开在大街上拉客,这难道是“古巴特色的社会主义”?
老卡曾说过一句话:“开放旅游业等於让自己老婆跟别人睡觉一样”,他清楚开放旅游等於让资本主义制度侵入古巴,不是出於无奈他是不愿走上这步棋的。可是卡斯特罗仍严禁私有制出现和蔓延,他用配给制与户口制钳制住古巴人民,唯恐蜕变成像苏联解体一样的结局。古巴政府把允许外国人进出的旅游景点与旅馆划为涉外特区,设卡收费,严禁古巴人进入此类地区。哈瓦那最高建筑是二十几层的公私合资涉外希尔顿饭店,在古巴给外国人用的东西总是最好最贵的,宾馆、酒店、商店、海滩都用涉外二字把外国人住的、玩的、吃的、买的与本国人隔离得乾乾净净,就差一块牌子:“古巴人不得入内”。
我从哈瓦那驱车前往160公里以外素有“人间天堂”之称的巴拉德罗海滩,这里每天有大批外国游客乘旅游车来这世界著名的海浴胜地,这里一切设施都是西化,一草一木与欧洲没什麼两样,在这22公里白色沙滩上,蓝天白云碧浪银滩,宝石般蔚蓝色海水,椰树婆娑清风徐拂,游人可以在草棚和椰树下乘凉,在沙滩和躺椅上享受日光浴,细品古巴双宝——雪茄和郎姆酒,社会主义优越感油然而升,可惜古巴人在自己国土上享受不到世界上最洁净的海洋日光浴,游客都是欧洲与美洲的白人。据说,这是个合资项目,古巴政府没有钱,除了出土地与涉外政策,其他一切由外商投资,双方控股,两个总裁。生意兴隆,客驻率极高。在这样的涉外旅游特区,除了工作人员,是禁止古巴人入内的,连为我们服务的古巴司机都不例外,长途几个小时送我们到巴拉德罗海滩,不能进来休息只得原路赶回去。
七大怪:中国留学生“牢”里呆
一路上几乎都是荒芜绿地,有回归自然感觉,没有工业区、也没有现代农业区,偶然在海边看到几处钻油开发区,上面掛著中石油的标誌。导游告诉我:首先体制上的一切公有制的僵化政策严重阻碍了外国私有经济的投资。欧美投资商对古巴很失望,从前的投资的资產在革命夺权后一夜之间被全部没收,宣佈为国有化,等於抢走。而原苏联与东欧援助项目的钱款也赖得精光并成为无底洞,西方称古巴与朝鲜是一对无赖兄弟。今天在美国压力下的古巴,除中国这社会主义大哥和危内瑞拉这穷兄弟,真没有几个国家肯与古巴做生意与投资。一路上只看到中国的援建与投资合作项目以及危内瑞拉经济往来处。
导游告诉我:在长达五十年的中古关係上,歷来是“有奶便是娘”,冷冷热热、吵吵和和,互相利用。如今中国领导人访问古巴带去的利益代替了原苏联人,中国中常委领导人每年访问古巴,老卡都亲自出马欢迎,因为每次访问中共起码援助项目款超5000万。为了报答中国对古巴的长期援助与支持,穷得叮噹响的古巴政府,也搞了一个回报项目,支援中国中西贫困地区,免费培养2000多名中国留学生来古巴进修西班牙语,听说学生都是从中国中西部高中生与地方语言学校挑选出来的。听了这新闻我要求导游带去看看这学校,在去巴拉德罗海滩旅游特区经过此校时,导游停车让我们下车去看一看。小郑警告说:给你们十分鐘下车观看,动作快些不要招惹警察。我们不相信世界有这样收留学生的大学,又不是军事保密单位。这所中国留学生待的大学与国内大学规模无法比,校区不大,数公里外都是荒地,校门外好象没有门牌,只有警察站岗,外表看上去四五层高楼房最多只有五幢,校区内部是否还有建筑看不清,围墙挡著,每隔一段距离都有穿警服的保安。
我们发现校区正前方隔著公路就是一望无边的美丽大海,绝对是学生下课休閒的美景胜地。但导游告知:学生没有这样福气,不允许出校门一步,除非学校组织外出。香港人在拍照时我发现学校三四楼窗口有一些中国留学生在看我们,当我用中文大声招呼他们时,十几个窗口兴奋的中国留学生越聚越多,他们好像不敢大声回应我们,拼命挥手示意。
几分鐘后校门出来几个警察盘问我们的行为,香港人用英语告诉警察我们是中国友好人士,只是想来参观这学校,他们粗暴挥手赶我们走。导游急忙赶来解围并出示涉外证件,其中一个警官认出小郑,开始训斥他。导游劝我们赶紧离开,古巴司机吓得立马开车逃跑。
在车上导游告诉我们刚才那个警官警告他:“不要老是带中国人来”。因为一个月前他带重庆一个公务团来过,其中一个团员是重庆市级干部,他的侄女在这学校留学,他顺路来探望侄女,送来二大包东西。结果校方接待很不友好。除了允许这干部进学校见面外,其他一车中国公务干部都拒绝在门外,甚至不允许他们下车,在学校围墙外拍照片。结果这干部在接待室等候侄女半天(说在上课),谈话只允许二十分鐘,送来的东西退回一大半,包括手提电脑等。这一车干部在车上大发雷霆,说这学校简直像兵营,对学生管理简直像法西斯,缺乏人道主义等等……。还有一次,几个月前一个外事朋友托小郑带一大包东西给此校留学生,也是这警官检查盘问了他很长时间,一半东西拒退。
听到这些事真为中国留学生担忧,很想知道他们的感受。正巧,第三天星期天我们回哈瓦那游老城时,相遇了不少此校中国留学生。开始他们都以为我是日本或韩国人,盯著我瞧,不敢上来打招呼。我有意用普通话大声与导游说话,几个留学生马上来问我是否大陆人?当知道我这个撑手杖的老年旅游者是上海来的兴奋不已,纷纷要求与我合影聊天。在马路旁一家露天咖啡厅我请十几个中国留学生喝咖啡。这些中国小皇帝、80后独生子女生活在古巴这封闭国家,真是难为他们,一打听,他们的留学生活全封闭,校院内外到处是警察,物质生活穷困、娱乐贫乏、自由受限制。连学校内都划分成中国、越南、乌克兰等国留学生区,不能随便串联走动,个人自由受极大限制,藉口说是保护他们安全。中国留学生一年中除少数几次校方组织活动外,基本上不准跨出校门一步,连近在之咫尺校对面的美丽海滩他们只下过几次海。留学生愤恨地说:说是到古巴来进修西班牙语,但他们根本很少有机会接触古巴西班牙殖民文化和社会。古巴老师还对学生们说:这里是正宗的社会主义国家,住房、医疗、教育都不用花一分钱,不像中国有三座大山,古巴人民是生活在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这样的国家哪里去找?中国留学生整日关在学校根本无法瞭解到古巴基层社会真实情况,他们带来的现代化工具手机、笔记本电脑时常受限制,网路无法联通,一切活动受校方管制与监视。我开玩笑指著香港人说:他是大使馆人员,你们对校方有意见,叫他带上去,学生们吓得都闭了嘴。我问他们现在最想什麼?他们说想父母、想祖国、想回家,希望早一点结束这倒楣的古巴留学生活,一刻都不愿待这里。我又问他们:“接触到的古巴同学在想什麼?”“他们想钱、电脑、手机,想去美国和出国留学。”我追问:“难道古巴青年不想革命了?不想解放全人类?”他们都笑起来,一个同学抢著说说:“饭都吃不饱,想革命有什麼用?这种社会主义但愿不要发生在中国。”我们的聊天正浓,突然跑来一个同学,大声招呼“时间已到,老师催快去集合!”因为这次出来校方规定他们自由活动二小时后必须到停车场集合,看到咖啡尚未喝完惊慌而去的留学生背影,我只有一声叹息!
卡斯特罗:只喊“古巴万岁”的独裁者
我在古巴参观了一所国家体育场,一群青年运动员正在训练,场地设施简陋得难以置信,听说是国家集训地,但他们的运动服和鞋袜破旧不堪五顏六色。古巴运动员都是黑人,因为他们体质好,在国际著名的运动项目有女排、拳击、田径。由於国力弱、经济差,除了这些强项国家拨款较大,其他非重点项目训练费奇缺,几乎无钱支持,连国家运动员的鞋子、衣服都发不出。
六十年代早期,古巴实行食物和主要生活物质(包括火柴和手纸)的配给制变本加厉,有世界糖罐之称的宝岛连糖都要从拉美邻国进口。六十年代时,古巴提供武器与装备给哥伦比亚、委内瑞拉、玻利维亚等拉美国家的游击队,希望能扶植其他左派政府,可是全都徒劳无功;七零年代时,卡斯特罗则支持尼加拉瓜的桑定解放阵线;1980年时,卡斯特罗也四处斡旋希望整合萨尔瓦多的五个游击队势力,一同对抗推翻美国所支持的军政府。在现今的政治气氛和古巴本国的经济形势下,古巴也无资源再扶植革命势力,现在最大的长处只剩培育医师与护士送至邻国。毛泽东曾说:“穷则思变、富则修”;卡斯特罗却说:“人们越穷,才会越喜欢专制制度”。像毛泽东一样,古巴领导人在国内人民尚未解决温饱贫困情况下,长期派医生、教师、建筑工人去亚非拉搞所谓世界革命支援,结果革命成泡影,也严重拖累了本国经济发展。
没去古巴前曾听回来人说,古巴独裁者卡斯特罗在位五十年不搞政治运动与个人崇拜。走访古巴,外表上确实看不到共產主义领导人史达林、毛泽东、金家父子搞的一些疯狂个人崇拜的特徵与影子,如强迫百姓家中掛他像、带他徽章、公眾场所立他丰碑。在古巴你看到最多的人物,就是切格瓦拉。从街头的雕塑到钱币上的头像、到街上行人的T恤衫,都是切格瓦拉那张著名的戴著贝雷帽、留著大鬍子剪影般坚毅的脸。而古巴人亲切地称之为“老爸爸”的卡斯特罗的画像,倒非常少见。有人评价过:社会主义国家就是偶像崇拜!老卡有一点比较聪明,不像毛泽东热衷搞个人崇拜,他也出书但没有像毛一样强制规定人民一定要读,他同样开大会却不热衷於强迫人民喊他万岁!反而带头喊“古巴万岁!”他更没有规定老百姓家中一定要掛他像、戴他徽章。但是老卡一生生性多疑,一直怀疑境内外有人策划谋害他,所以对党内外与军队控制严密,也曾多次清洗党内不同意见者。古巴同样有政治运动与党内清洗,只是规模没中国大、次数没毛泽东频繁罢了。
导游告诉我们,事实上在古巴没有谁敢非议与怀疑领袖卡斯特罗,凡是攻击与反对他的古巴人都将被警察捉进监狱,并以反革命与反政府罪起诉判重刑。在哈瓦那留学几年中不仅听到,甚至亲眼看见同班的一个古巴同学,因姐姐早几年逃往美国,与他偷偷有书信来往,加上平时发了几句针对领袖的牢骚,被揭发当反革命抓走。古巴人民长期生活在配给制的贫困中,也因社会缺乏民主自由的不满而发牢骚,但是人们不敢随便提卡斯特罗姓名,而是习惯性摸摸下巴会意指老卡。
卡斯特罗是在1959年起出任古巴国务委员会主席,掌权至今49年,是全球在位最长的国家元首,向来被视为反美象徵,古巴也是全球仅有几个仍奉行社会主义的国家之一。当老卡看到中国十年改革开放带来巨大经济快速增长,国力开始强盛,兄弟越南也开始改革开放时,他一直在悄悄观察徘徊。但古巴地理位置决定他不敢学习效仿。他清楚只要一开放,政权可能迅速垮臺,因为古巴人民被禁錮在铁洞里,美国巨大的吸引力几十年来已经造成古巴近五分之一人口200多万人逃亡美国。这股反共反卡巨大力量,一旦开放,允许投资进来,共產主义意识形态马上会土崩瓦解。苏联东欧的共產主义教训在眼前,只要一解放人民思想,“反思、清算”过去的罪错浪潮就会到来,作为古巴独裁者他没有这胆量和魄力来搏一下。我真难以想像:如果古巴哪一天像它的老师苏联一样变色,古巴人民将会怎样对待统治五十年的独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