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谢韬老人爱女谢小玲发来邮件:“家父告别式于8月30日上午9时,在八宝山公墓兰厅举行。谢韬子女在家中设有灵堂,供亲朋好友吊唁。灵堂地址在 北京海淀区蓝淀厂西路 时雨园10号楼7层709室,联系电话010-88891597。敬请亲朋好友莅临。”我于8月28日上午偕同太太任蘅芳到谢府祭拜,并带去四幅特制的黑布白字挽联,其中一幅是我们的,另外三幅是朋友的。

我们这幅是:争自由反独裁笔写民主

仇腐恶恨专制留声世代

朋友一、是原江苏省《南通日报》社总编、也是谢老的学生丁弘先生的:

文才八斗,蛰惊寰宇
人品九天,芳沁汗青

朋友二、是已故老知识人何家栋老师佳婿韩三洲先生的:

因胡风蒙冤囚秦城,社会主义前面少了民主二字
几十万右派扩大化,往事微痕后面多出禁令一道

朋友三是《往事微痕》北京义工燕遯符、纪增善、李家騤、博绳武、马文都、铁 流的:

青年争自由追党横马延河
暮岁求民主倡办往事微痕

这四幅长三米宽两米的挽联,她们看后不知怎么挂在灵堂?我道:没关系,到时我去挂。

追悼会当天,我凌晨6点30起床,7点从家中出发,一上京通快速路就堵车,长长地排了好几里。通过交通广播得知,才晓得是“临时实施交管”,“临时交管”即让道。不知是中央哪位大人物外出“体察民情”,才有如此措施。老北京的我见多了。

“临时交管”,可苦坏了打工族,他们不得不纷纷走下公交车,开动“11”号马力往城里跑,不然迟到了要扣工资的。我这个退休老头虽无扣工资之虑,可九点前要赶到八宝山,只好改道穿朝阳路上三环向西走。真他妈的不顺,一路堵车。赶到八宝山兰厅灵堂已快10点30分了,参加追悼会的人陆续往外走,急得我一头是汗。我立即取出头天复印好的500份唁电逢人就散,一直散到灵堂。一个穿着时髦,眼睛很灵光的小伙子立刻盯上我,上前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回答:铁流。你是国安的?如认为犯法就抓捕我好了。说着,把《往事微痕》唁电给了他一份。他没看出有“颠覆”字句,只好悻悻地走了。

我依次排队去灵堂向谢老遗体作了告别,出来一看不见挂有挽联。我问义工马文都,怎么不把四幅挽联挂出来?他说:上面早己告知八宝山管理处,不但这样的挽联不能挂,凡有“自由”、“民主”、“专制”、“独裁”等字样的,一律不准张贴在花圈上。

这时我才注意到,两三百个敬挽的花圈上除了干瘪瘪的“谢韬老人千古”外,下面就是送花圈人的名字。我有点生气,一下看见卷在地上的四幅特制挽联,一时不知哪儿的牛劲,立即把挽联展开,放在灵堂外的空地上,顷刻之间围观者蜂涌而来,不少人还取出随身所带相机,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谁知一下惊动了“官方”,先后几个便衣上前干预说:这是公共场所,赶快收起来。于是激怒了在场的几位老人,跳将出来和他们辩论:

什么时候了还这样专横?

人死为大,悼念一下还不准吗?

你看看写的什么?又不是反标……

此时,一个气度不凡,戴着墨镜的人走了过来,看样子至少是科处级官儿。他态度矜持,用不可更改的命令声说:赶快卷走,别防碍公共秩序。

我们不敢违抗,怕担破坏“稳定”的罪名,忙着卷挽联。此时围观的人群中谁冒了一句:一党执政,“执到”八宝山来了。

这话提醒了我,似乎一下明白了许多事儿,八宝山也是“伟大的、英明的、中国共产党”管辖执政之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