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中国改革杂志社首席记者赵岩

几天前,我在台北看五都选举,在给博讯发《中国人搞民主幷不比美国人差》时,忽然发现博讯网上刊发蔡定剑教授突然因癌症去世的消息,我有些不敢相信,与国内的朋友核实消息,朋友告诉我的与博讯消息别无二样。

人生实在是无常的事太多,上帝也时常与人生开玩笑。当中国社会进入大转型之时,恰恰需要向蔡教授这样年富力强,懂得中国应向何处去的、又有良知的中年骨干之人才。上帝不顾中国的大势,生生地把毛麟凤角般的蔡教授请到天堂里去了,实在是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也许天堂也没有宪政,也没有民主,天堂和上帝也需要蔡教授这样的才俊,重新制定天堂的新规,天堂更需要蔡定剑教授。

我与蔡定剑教授相识是在2002年的夏天,(那时的蔡教授在全国人大办公厅工作,当时他是秘书处的要员,也是北大的客座教授。)蔡教授在北大搞《村民组织法》的研讨会,当时参加会议的有中国行政学院的杜刚建教授,民政部的基层政权司的副司长詹成富,北大的湛中乐教授等人,我是参会的记者唯一一个被杜刚建教授推荐可以发言的记者。可是民政部的某官员,因对我策划中国宪政第一人—–刘杰大姐,向国务院行政复议了民政部的不作为,幷直接挑战了违宪的、现行的《社团登记管理办法》,国务院时下领导严厉的批评了民政部,回文要求民政部给予答复一事不满,故在会上非常霸气的阻止我的发言,当时杜刚建教授对那位民政部的官员授毫不客气地反驳说:“有些官员自以为自己是学着型的官员,有话语权,就可以不尊重冲在一线的记者,这是北大,不是官府,我希望你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杜刚建教授说完愤然离开会场。那位官员看着主持会议的蔡定剑教授,我也因在北大首次获得发言的机会,虽然不满那位官员的野蛮,但是也不想放过向与会的学者介绍一下,我从1998年下半年后,借《村民组织法》实施贯彻几多年的观察体会。蔡定剑教授向与会者介绍了说:“赵岩是中国用《村民组织法》策划了中国罢免‘村官第一案’事件的记者,也是报道了河北石家庄藁城岗上镇,因罢免村官,中国首起八名农民被判刑的记者,这两篇报道,前一篇发表后,中央领导和全国人大领导批示:要关注农民在新形势下,用法律维权—–,第二篇再次引起高层关注,XXX大领导在山东特意召开《村民组织法》六省研讨会。他写的中国首起公民用宪法起诉最高人民检察院—-《艰难的起诉》,是中国真正的宪政意义上的第一案—–
蔡教授介绍我以后,我向与会的学者和记者介绍了,各地官员正在用刑法和刑罚对抗《村民组织法的现况,那位民政部的官员听的也满是认真——–

第二次见蔡定剑教授是2003年的春天,那是非典前的事,蔡教授打电话给我:“小赵你把你近几年写的代表作给我送来,我如约去了全国人大办公厅,到了那、蔡教授才告知我:“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的李本教授来中国代美国政府考察中国记者,我推荐了你。”我听后很是感动,蔡教授与我非亲非故,这么大的好事他想到的是平水相逢一面之交的我,可见蔡教授的人格有多么的高尚,他让我第二次肃然起敬。李本教授一周后找到我,同我谈的很愉快,幷直接代表美国政府欢迎我去美国访问数月,只是那年不久非典,我被安排的那轮访问计划被取消了。

2003年6月5号,中国改革杂志社接到体改研究会秘书长石小敏的通知,指示中国改革杂志社总编温铁军带记者参会,幷采访在北京翠微西里西部乐园举行的宪法修改研讨会。因该会议是由全国人大委员长吴邦国指示:修宪要征求学者的意见。温铁军接到通知后立即招我到办公室,因我是在2002年8月在中共16大没召开之前,就写了《必须用先进的政治文化理念指导宪法的修改》,我把该文交给了时任综合版,内参版编辑的“笑蜀”(现在南方周末供职)笑蜀二话没说就编上了《改革内参》,到临时代温铁军审稿的副总编史克毅手中也通过了,但是史克毅把已三校的样板电邮给温铁军,温铁军立即发现了问题,幷叫停了该稿。等温铁军从美国、墨西哥考察回来当天开会时,首先批判了我的文章和思想,温说:“我发现,在我们单位有人的错误很严重,他们乘我不在家,大搞自由化,想否定四项基本原则——–我希望你们能自己检讨。”我知道温铁军在中央军委时因提“军队国家化”受到过整肃,我不希望因此事史克毅和笑蜀受到连累,但是我也不会轻易向温铁军承认,他所认为的错误纯在于我身上。我回答:“我只是按照你们党的第三代领导的倡导的精神,创造性地说修宪必行——人权和执政党的领导权的合法性等问题,是让你们党认识政治权利没有一劳永逸地——–
事后为了求证自己,我把该文发给了蔡教授,教授看过后说”没有原则任何问题。2002年岁尾《南风窗》和《财经》发表了关于修宪的讨论,温铁军才肯把我的文章在删去三分之二文字后发表在内参上。

-西部乐园的修宪研讨会,因非典只能在房顶举行。到会的有法学泰斗江平、经济学家吴敬琏、宪法专家杜刚剑、李林、李强、蔡定剑、等30多学着。大家就宪法是“大改”还是“小改”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蔡定剑认为不会大该,顶多是“三个代表”和“人权”两个词入宪。事后证明蔡教授的判断是基本准确。温铁军那天找了个理由,没去会场,他怕秋后算账,他让我代表他去开会后又后悔了,为了不让我发言,他派有杂志社“小特务”之称的某女士,追到西部乐园,幷呈上温铁军不准我发言的“手谕”,那一刻我实在觉得13亿人的中国改革太悲哀了,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位学者当中国改革的总编呢?

2009年6月,全国人大的一位代表在北京读博士,她很想听蔡教授的课,我给蔡教授打电话问他何时有课,教授与我已是几年没见过了,我很想念他,他告诉我第二天在北大讲欧洲的国家“参与式民主”。

第二天,北大能装80人的教室进去了100多人,来听讲的有大学的教授,有博士、硕士,本科生,有进修的干部,还有上访者。蔡教授把欧洲几个国家的参与式民主向大家介绍,幷回答了包括上访者的提问。我等到大家问题提的差不多了,走到蔡教授的讲台前与教授握手,蔡教授热情地问我:“小赵你还在《纽约时报》吗?”我一时脱口而出:“教授你看,国内哪家新闻机构敢用我这没玩、没了说真话的记者?”蔡教授点点头:“可也是啊,”

我把那位蔡教授的粉丝介绍给教授,因急着去接女儿,教授希望一起吃个晚饭我也只能谢了。哪成想?这一次见面竟成最后一面的永别!

蔡教授为人善良正直,他临终的话:“宪政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道出了亿万人民的心声,身为蔡教授的编外学生,再次借博讯这民主之声的平台,向教授的亲人道一声珍重,也向架鹤西去唤一声:“教授,人间比天堂更需要宪政,如果人有转生,教授请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