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向来不看国产电影,昨天在表妹的一再央求下才陪着她去华星国际影城看姜文导演的《让子弹飞》。看了之后却吃了我一惊,才觉得国产影片之阴险不可小觑。《让子弹飞》它不是一部普通意义的打斗片或历史片,准确的说它是一部立足中国现实的政治科幻片。影片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在专制腐败的鹅城,体制内开明派张牧之发动难以觉醒的人们,推翻了体制内实权派黄四郎的暴政,并引领鹅城走向繁荣富强。乍看起来这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故事,给未来的社会转型勾画了一幅美好的蓝图,影片因此获得了大量观众的共鸣。可是仔细分析起来,却发现观众们不过是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并且不可能实现的政治科幻骗局。
首先,来看社会现实在影片中的艺术再现。
影片中故事的发生地在鹅城,鹅城即“恶城”。在鹅城,买官卖官成风,6任县长都是从省长那里买来的;官商勾结搜刮百姓,苛捐杂税已经征到了90年后;实权派黄四郎控制了鹅城的政治和经济,他批发官帽、贩卖烟土、拐卖妇女、豢养黑社会欺压百姓、制造冤案,无恶不作;访民无处伸冤,衙门口的冤鼓生根长叶成了一棵树。对比之下比邻的康城因为没有黄四郎而成了一座富裕的城市。
鹅城在影片里还有另外的象征意义。中国唯一有鹅城之称的是广西的百色,百色是什么地方大家都知道,因而鹅城也是一个红色符号。百色之所以叫鹅城,起源于一个民间传说:一对老夫妇收养了两只白鹅,在老夫妇濒临死亡绝境时,一直未下蛋的鹅下了十几颗金蛋挽救了他们。在鹅城,鹅是救世主,张牧之是鹅的化身,在影片显现张牧之率领人马推翻黄四郎暴政的高大身影时鹅多次同时出现。
影片所要表达的意思无非是:“在黄四郎之流的作恶下,鹅城虽然是一座凶城,但会有张牧之这样的救世主将它带出困境”。
影片还用马拉着飞奔的列车(简称马列)来形容体制。列车上的旗帜是十八颗星,里外各9颗相连,注意,中心围成一个圈的是9颗星,9颗星围成圈是体制的独特代表。
这马拉飞奔的列车在影片开头和结尾各出现一次。开头出现时驾驶列车的是贪官代表马邦德一伙,还带着号令一致的长枪队(城管?),目的地是险恶的鹅城。意思是:国家在腐败与暴政的驱使下走进了凶险之地。影片结尾出现时,驾驶列车的换成了张牧之的弟兄带着花姐,旗帜依旧。张牧之的弟兄代表了体制内开明派,花姐则代表了左右派知识分子,这点在下文详细交代。这次列车的方向是上海(繁荣的象征)、浦东(改革开放的象征)。意思是:国家在体制内开明派带领左右派的共同治理下回到了改革开放的正轨,从此走向繁荣富强。
影片还用百年冤鼓来比喻维稳机制。衙门门前的冤鼓已经闲置了100多年了,长了根又生了叶,变成了一颗树。当六弟听从张牧之的吩咐要砍出冤鼓为百姓伸冤时,被贪官代表马邦德阻止,马说:“哪有冤啦,啊,谁敢有冤啊。这都一百多年啦,你要把它砍啦把鼓露出来,不定出多大冤啦”。试想想,这百年冤鼓不很相像那捂盖子灭火式的维稳体制吗,明明有鼓,却被藏了起来,设置的某个部门不就是那长在冤鼓上的树吗?多么形象的比喻。
在描述老百姓对现状的评价时影片用了张牧之和马邦德的一段对话:“可惜啊,多好的一个牧(睦)字” “人们不愿意相信一个土匪的名字叫牧之(睦之,和谐理论),人们更愿意相信叫麻子(麻之)”。睦之,一个多好的理念啊,可是在土匪当道时是不可能实现的,睦之就成了麻之,这段对话形象地说出了人们的心里话。
影片对社会现实的描述得到了观众的认同,也强烈引起了要求社会变革的共鸣,这是影片获得一致赞同的原因,也是诱使观众步入陷阱的第一步。
其次,再来看作者对社会各阶层在影片中的角色定位。
张牧之:体制内开明派。特点:革命江山的创始人之一,有职无权,清廉、公正、主张人人平等,试图发动群众把实权派赶下台创造一个民主、自由、富强的新国家。影片中的张牧之曾是革命党的手枪队长,为打下革命江山出生入死。他的县长职位是通过“双规”贪官偶然获取的,“双规”即要求贪官在规定的时间和地点交代问题,影片中张牧之拿闹钟来审问马邦德意指现实中的双规。张牧之“霸气外露”,只是针对黄四郎。他有人人平等的观念,他不许老百姓对他下跪,“皇上都没了,没人值得你们下跪”。他还有民主理念,革命成功后把座椅让给老百姓,影片快结尾时象征自由民主的飞鹰在他头上盘旋。他“钱也不要、美女也不要”只要“接腿”。这里接腿指的是接上“黄四郎的腿”。影片交代,刘都统(影片中出现的最高权威)有三条腿,但黄四郎这条腿断了。三条腿喻指“*个代表”,“*个代表”分别代表什么大家都知道,根据影片交代黄四郎代表的既不是民族资本家(民族资本家是指鹅城的另两大家族),也不代表知识分子(影片中知识分子是指会写戏本的马邦德和会画像敲鼓的花姐,一个投靠实权派做了贪官,一个被权贵欺压做着妓女),黄四郎理应代表的是“最广大人民利益”,可是断了。张牧之的奋斗目标是把黄四郎的钱拿出来分给大家(“剿匪”),并把这条断腿街上。且看马邦德和张牧之的对白:“美女你不能要,钱也不能要,你要什么啊?”“腿,有了腿便有了路!”
黄四郎:体制内实权派。特点:革命江山的创始人之一,有实权,有靠山,掌握军队,批发官帽、贩卖烟土、拐卖妇女、豢养黑社会制造冤案,无恶不作。黄四郎和张牧之一起参加了革命,他有两颗地雷,一颗用在革命时期夺取了江山,一颗试图用来对付张牧之。这两颗地雷都是“made in USA”,来自自由民主世界,意思是说N年前黄四郎用自由民主的口号赢取了江山,他还要再次用自由民主的口号来战胜开明派,可是这一次他失算了,民众没有再上他的当,炸死的仅是贪官。黄四郎“脸上没有四”,他有“五代家业”,因而黄四郎也是*子党的象征。鹅城的实权是掌握在黄四郎手中的,他一下子可以批发六顶县长的官帽,在鹅城,县长不过是摆设,黄四郎可以让他滚,也可以让他死。黄四郎是最高领导刘都统的心腹,省城也有很硬的关系网。黄四郎还可以调动军队,他让胡百去找郭旅长派骑兵来对付叛乱。正因为有实权、有靠山、掌握了军队,所以黄四郎就可以在鹅城为所欲为。他贩卖烟土,南中国小半烟土都是他经营。他拐卖妇女,逼良为娼,花姐、黛玉晴雯子都是他买来赚钱的。他豢养黑社会欺压百姓、制造冤案,手下供养几百人的吃喝,他的团练教头黑社会“武举人”当街欺辱百姓,百姓怒不敢言。他眼里只有钱,为了钱不顾天理良心,草菅人命,哪管他洪水滔天,简直无恶不作。
马邦德:贪官。特点:坑蒙拐骗,买官捞钱,腐朽堕落,压制冤情,勾结不良商人搜刮百姓,贪官是实权派黄四郎的走狗。马邦德,即马德帮。马德为黑龙江省绥化市市委书记,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卖官案“马德卖官案”。马邦德是知识分子出身,他进山西开过矿,在山西骗了人家钱、又骗了人家女儿,被人追债躲进了妓院,靠写戏文为生,妓女“县长夫人”出钱为他买了县长一职。他为人八面玲珑,腐朽奢侈,自诩“能文能武,吃喝玩乐,风花雪月样样精通”。他投资买官,官职到手后就拼命搜刮,勾结豪绅搜刮穷人。他压制冤案,百年冤鼓弃而不用。他有奶就是娘,既可以叫张牧之为恩人,又改口叫黄四郎为恩人。他六亲不认,弃妻儿不顾。从他口里得知县长们都是黄四郎们的走狗,看黄四郎们的眼色行事,向黄四郎们跪着要饭吃。马邦德是现实中贪官的翻版。
以上三个角色是影片中的主要角色。在开明派出现前,鹅城被实权派和贪官勾结,搞得鸡犬不宁、乌烟瘴气。开明派出手,首先是用双规的手段弄掉了贪官,把县长一职搞到手,然后发动鹅城的百姓革命,分了黄四郎的家产,炸了黄四郎和他的碉楼。
影片除了片面拔高张牧之外,还为开明派推卸责任。在影片中,老百姓逆来顺受,麻木不仁,从来就不会反抗,只会分家产、争位子,享受胜利果实。老百姓打麻将的镜头多次出现,有银子时在打麻将,没银子时也在打麻将,有枪时在打麻将,没枪时也在打麻将。而实际上影片在片面反映事实,为塑造开明派的英雄形象,完全无视现实中此起彼伏的群体抗争,试图反复论证社会变革只能在开明派的主导下进行。影片中也低估了民间知识分子的作用,把民间知识分子说成是非不分,并为开明派推卸责任。马邦德和花姐是影片中的知识分子形象。前者会写戏文,后来投机做了贪官,是利益集团的走狗;后者会画画像、击鼓,被实权派欺压,是民间知识分子的代表。影片把民间知识分子明确地分为左右两派,说明作者对社会的洞察力很不一般。影片中有两次左右手持枪的镜头,第一次是花姐在投身革命前花姐持枪对准张牧之,张牧之说道:“你左手拿枪的意思我懂(左派),你右手拿枪的意思我懂(右派),你就这么待着我不懂。”“我不打你,你不恨我,你不拿枪对准黄四郎,为什么对准我?”花姐答道:“因为你是好人(开明派)”。
前面交代了,影片中张牧之是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的。影片通过张牧之为民伸冤、发钱、发枪,不知不觉掌握了话语权,使人误认为\”张牧之\”是\”鹅城\”唯一的救世主,于是诱导观众在充满希望中等待\”张牧之\”的出手,这才是影片要向观众灌输的主题。问题是现实中有张牧之这样的体制内开明派吗?他是9颗星的哪一颗呢?怎么大伙看到的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呢?如果有体制内开明派他为什么不率先公开自己的身家呢?难道要人们一直这样休无止境地等待奇迹的出现吗?比起张艺谋用华丽场景、赵本山用插科打诨、陈凯歌用扭曲价值观来麻醉观众,姜文的艺术手法无疑要高超许多,姜文是名副其实的影帝。“别急,让子弹飞一会儿吧”,一个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