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美国因一连串的重大挫折,包括经济不景、陷入阿、伊两大战场的泥沼,加上奥巴马上台之后施政不得民心,令美国债台高筑,失业率居高不下,沉寂已久的大国兴衰理论便再度兴起,且争论极多。例如最近美国政坛的重要刊物《外交事务》便刊出哈佛名教授弗开森(N. Ferguson)所撰的〈複杂性与崩解——在混乱边缘的帝国〉。是文总结多位名家论点后,认为一个具有複杂体系的庞大帝国,迟早都得受突发性灾难的功能失调之冲击而崩塌,而非一成不变的某些循环阶段。

据此,弗开森认为辩论大国没落的阶段是浪费时间.其次,绝大多数帝国的崩溃多是由於财务危机、国库的收支不平衡、公共债务太重等因素。以美国为例,估计到2019年时将高达美元14.3万亿,将佔总产值的17%;这才是美国有史以来形成衰落的突发性危机.学者常以中国为指涉点

研究大国兴衰的耶鲁名教授甘迺迪(P. Kennedy)是循环论的表表者。在他看来,兴衰是依据该大国工商业成长的基础,以及其相对於该国总产值所承担内外义务的支出。这和美国早期史学家柯尔(T. Cole)的五阶段循环论略合符节,即是由早期的初级农牧发展形成简单的国家形式,逐渐因工商业鼎盛,导致人口膨胀、社会混乱、战争征伐,及至国家衰亡。这也和近代德国学者斯宾格勒(O. Spengler)在《西方的没落》一书提到的相同——社会主义在唯物论和怀疑论上佔了上风,加上议会政治和拜金主义,已使西方沉沦到寒冬阶段。

当代西方学者在讨论大国的兴衰时,无不以中国为指涉点,常常用来与美国相比较;从十多年前美国华裔学者章嘉敦《行将没落的中国》一书开始,类似着作汗牛充栋。大致说来,对中国的崛起和衰落的呈现点虽然不同,但就其未来发展而言,仍不脱阶段论成突发论的框架。这可能发生相互影响的因素太多,加上中国的国情特殊,很难作出周全的论断,只能代表观察者的个人所见而已。

就政治而言,名记者吉利(B. Gilley)对中国未来的发展就持较乐观的态度,理由是专政的中共一如交通警察,当车辆增多,交通愈形频繁时,就不可能只靠两手指挥,必须让出部分功能,如设立红绿灯和其他电子设施之类;又像容许非工农出身的专业人士入党即是一例,党的质变已埋下民主的种子。

当然,持悲观看法的西方学者也大有人在,理由之一是中国的政治发展愈来愈像二战前德、日的霸权资本主义,与西方自由资本主义的冲突终不可免;更何况她是以“百年国耻”作为挑激民粹、作为转移内部问题的手段。另一美国学者谢淑丽(S. L. Shirk)在其《中国——易碎的超强》一书中,直指中国政治体制的最大缺点是官员不敢负责,一切都得听上级指示,这与民主国家官员须体察民意、向选民负责有极大差异。

换言之,以政治发展的阶段来说,那就是层层依附,迎合上意,姑且名之为封建式的社会主义.幸好中国在外交上很有分寸,不像美国的大力扩张,承诺履行义务,如军事协防之类。否则一如前述循环论者所言,因国力支绌,终必步上衰败之途。目前中国的症结是政治上如何改革,以免引起突发性的危机.男多女少隐藏危机

再回到突发论的观点,无论中国的总产值是否能在2040年赶上美国,个人平均所得仍很有限,目前就有一亿多人口还未脱贫,再加上贫富极度的两极化,发生突发性事件时可能一发不可收拾。由此引申到另一个人口问题,有美国学者撰《光棍》一书,认为到2040年时因男多女少的中国,将有四千万适婚男子找不到配偶,也埋下了一颗不定时的突变炸弹,很可能因而对外发动侵略。

至於喧腾已久的环保问题,美国人类学者戴蒙(J. Diamond)直指中国人是自作孽,破坏环境,引致生态失衡,很可能因突变的结果自毁前程。至於像纪福(G. Gifford)等,执着於欧洲民族国家的传统,坚持中国的藏、维等族也将因突发事件分裂,中国亦将崩解而衰落。

笔者不否认任何重大突发事件都有令大国衰败的可能,但前述对中国的猜测多言过其实。人类所创造的文化固然有时会带来灾害,如工业化的环境污染,但人类亦有能力改善其文化。德、俄二战之后因男丁牺牲重,适婚女性找不到配偶的以百万计,社会并未因此动荡.至於循环论,美国果如甘迺迪教授所言,因对外扩张而作出太多承诺,令国力过分支绌才有今天的结果;那么,但愿中国认清现实教训,不会步上美国的后尘.

作者为台湾佛光大学名誉教授、成都四川大学藏学研究所讲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