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刚送走2010年,迎来2011新年,首先祝各位新年好。对刚过去的这一年,不同国家的人民有不同回忆,中国人对2010年的记忆是什么?又对2011年寄予什么希望?这将是最近这几次听众之音节目的主题,在上次节目中我们先请北京的律师浦志强先生开个头,回顾分析了2010年中国司法领域的情况,在今天的节目中,我们再请原北京经济学周报的主编高瑜女士分析2010年中国新闻舆论领域的状况。

法广:这一年发生很多变化,维基解密事件对新闻界将会发生很大影响,中国2010年在新闻界、舆论控制方面,有哪些您认为值得注意的现象?

高瑜:2010年对中国来讲的确是一个将要载入史册的一年。这一年中有几件当局要操办的大事:上海世博会、广州亚运会、年末的中共五中全会、这是直接向中共18大过渡的会议,很重要。再加上天灾人祸频仍:西南五省大旱、玉树地震、舟曲泥石流、矿难就不用说了,那是一个接一个。上海世博会后又出现胶州路大火,这些都是天灾人祸防不胜防的,当局遇到这种事,一定要严控舆论的。但是更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刘晓波获得诺贝尔和平奖。这对中国的影响简直是太大了。

维基解密对中国人来讲,那是世界上的大事,中国的媒体舆论控制都很严,(维基解密)对中国的影响还是比较小的。但刘晓波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却是极大的一件事,而且要影响中国未来许多年。而且刘晓波获得诺贝尔和平奖这件事和中共五中全会相接,形成一个明显的分界线。整个来讲,中国六四以后执行的是邓小平的“暴力维稳”,包括对媒体的管制和对舆论的控制。但是从刘晓波获奖和五中全会后,出现一个分界线,就是从“暴力维稳”几乎退步到毛泽东大搞阶级斗争时期的革命政权所需要的“两杆子”,即枪杆子和笔杆子。

法广:在刘晓波获奖后,中国的舆论控制更加严密了,现在的政权似乎更加保守倒退?

高瑜:我认为:一遇到这种事情,他们所采取的还是老办法,就是:“和国内外的敌对势力做斗争”。实际上就是毛泽东阶级斗争那种方式。在传媒上,他们组织个别的媒体进行批判,不是让你们所有的媒体随便批,那就等于扩散了刘晓波获奖的事。他要严格控制,统一全党思想于五中全会精神:就是要认清刘晓波获奖是国内外敌对势力造成的,尤其是说诺贝尔和平奖评审委员会堕落为反华小丑和工具,当然这种批判只能是谩骂了,有点退回到文化大革命时大字报的形式。这是一个变化,因为过去还没有这么大的事件惹火他。但这种在中国报纸上的批判,也让中国人知道:的确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他们为什么这样呢?主要是瞒也瞒不下去了,这件事太大了。

再有一个是五中全会以后,要应对刘晓波获奖事件,人民日报出现了署名“郑清源”的系列政治评论,在人民网还用署名肖勇的一篇网文,告诉网民们:“郑清源”是比中组部代称“钟祖文”和人民日报评论化称“任重平”更高级别的化名,“郑清源”就是中国成语“正本清源”的意思。肖勇的网文说:“郑清源”的系列文章是中共政治局级别的舆论导向,是中央政治局形成的观点,以适应媒体的形式和其它的需要,化名署名来对全党意识进行澄清,统一思想,强调的都是鸿篇巨制。我这里引得都是这篇网文的原话。这让我们立刻想到文革的写作组。文革时,上有姚文元那样的“金棍子”,下面有梁效等一系列大批判组,今天又使用了文革时的写作组方式来统一全党思想,应对刘晓波获奖,还要应对国内党内对普世价值、对宪政的、对政治改革的要求。温家宝不是也讲过普世价值和政治改革吗?你看五中全会以后,总理温家宝再也没有提过普世价值和政治体制改革。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各个省市都接到了上级指示,这个上级就是省委宣传部和省市的新闻出版局,他们大范围地下达禁止性的指令:就是不许媒体报道什么,这是非常普遍的。如果每个省市都下达禁止性的指令,那就是中宣部的统一安排了。我这么多年也没有给国内媒体写过文章,今年李普先生去世后,正好南方有一家杂志邀请我,这是一家非常软性和女性的杂志,我就写了李普和他妻子沈容66年的爱情,托了一个多月,11月末我接到这家杂志的退稿信,理由是他们的上级出版局刚刚下达指示:不能出版涉及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的内容。我非常惊讶,这都是共产党的领导人。后来我明白了:这是禁令中的一个内容。因为李普和沈容都是共产党的第一代记者,他们从革命战争到建国,报道过开国大典的,就避免不了提到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我的这篇文章就是这样被封杀的。我在网上看到的:南方的一个记者作了一个统计:就是今年一年啊,他们报社就收到了922条禁令,这还是有文字可查的禁令,但更多的是通过电话口头方式传达的。

具体来说,受到严管和封杀的媒体主要有:《炎黄春秋》、《潇湘晨报》、还有广东的《时代周报》,这几家媒体都因为报道的问题而受到整肃,主编副主编作检查,逼《炎黄春秋》的杜导正退休等等,其实涉及的问题,有的是纪念辛亥革命100年的特刊啊,有的是评选2010年有影响力的100人啊,结石宝宝家长的代表赵连海因为打官司竟然被荒唐地判了徒刑,《时代周报》把赵连海选为100个最有影响力的人之一,这当然不被当局所容,但也表现出政府和民意非常强烈的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