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泽女士


编者按
在国内,作为异议者、维权者、访民、良心律师、实话记者、独立学者、自由作家、独立选举人、人权活动者,被公安部门“喝茶”、“谈话”、“旅游”、“失踪”、“黑头套”、“黑拳头”等等,已经成为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如何应对这些,既能尽量保护自己,又持守良知,不放弃原则,这已是人权运动中一个重要课题。

华泽女士这篇与国保的谈话记录,是一份难得的文献。它的价值一是真实,二是记录的完整(除去有些地方因录音不清楚而未能记录外)——它会进入历史档案,作为这一时代的见证,未来的历史学者,会在对这份文献的研究中,了解中国今天的人权状况;同时,它也是一个典型案例,供人权活动者分析、研究,汲取经验,以提高应对国保们骚扰的能力。

标题是我们加的,文章内容则保持了原貌,未作删改。

华泽女士将这篇文献给予我们发表,我们在此特表感谢。

《中国人权双周刊》编辑部

前言

2010年10月,刘晓波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之后不久,我被警察绑架并秘密关押55天。当我被释放后,将处于崩溃中的笔记本电脑重装系统时,硬盘被全部格式化,大量素材丢失。在进行数据恢复后,虽然有一部分被找回来,但这些找回来的数据四处散落,我几乎没有信心去整理它们。然而不久前,我意外地发现了这一段已被我完全忘记了的录音。它是在我参与了“4?16福州三网友案”,“6?16声援倪玉兰”,以及在推特上响应争取“冯正虎出门权”等事件后不久,北京东城区国保大队姓周的领导(既《飘香蒙难记》中的周国保)与我的一次谈话内容。我不加任何修饰,原貌呈现。省略号部分是听不清楚的内容。

谈话正文

周:华泽女士吧?来,请坐。您还是那么漂亮。记得我吗?

华:想不起来了。

周:您应该记得,在东华门前您给我照相,在皇城根。与岳海(音译)在一块儿。

华:岳海是谁呀?

周:您不认识吗?

华:对不上号。

周:(大笑)咱们曾经有过偶遇,今天正式见面。

华:您是?

周:分局的,分局国保。

华:东城分局的?

周:对。我今天要占用您点时间,和您谈谈。这位是咱们办事处的。

华:办事处?

周:街道办事处。

华:哦。

周:这些东西我不用多给您介绍,您是法律专业的硕士啦。您说呢?所以说啊,咱们当着明白人,不说绕圈儿的话,实话实说。您前期,据我了解啊,和咱们的派出所啊,还有其它什么的渠道,都经常沟通,首先表示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配合。第二个呢,就是有些东西咱们得谈谈了。您呢,是自由撰稿人,搞这个影视的,而且在电视台也做过编辑,您的履历呢我也很清楚,也不用多介绍。咱们首先达成一个共识,不产生什么矛盾。我想跟您谈的问题,第一是想跟您说一下,是什么呢,近期您在网上为上海的一个朋友,在网上发过一些消息,是吧华女士?

华:谁呀?

周:冯正虎。

华:没有。

周:争取他的出门权。

华:我发了吗?

周:发了,在推特上。

华:我转推了别人的吧?

周:转推别人的也是您推了,所以我们得找您啊。

华:哦。

周:首先啊,这个是不允许的。

华:为什么?

周:为什么?您比我更清楚。您学法律的,您还用我说吗?

华:法律没有这个规定啊。他不是刑事犯罪……

周:现在,我不和您讲法律,法律您比我懂得多。

华:(笑)

周:我就告诉您,这就是不允许,以后您要是还想在这住,我就是这句话,您呐,对自己这一块的情况,您啊审时度势,咱们不想发生任何的不愉快的事情,这是我给您的忠告。怎么样,华泽?

华:您要不说法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审时度势了,我觉得我做的事只要不违反法律……

周:这个,法律那是硬的东西,还有别的,这您懂的。

华:我不懂,真的不懂。

周:教育啊,转化啊,对吗?

华:您认为我这个跟教育、转化有关系吗?

周:有啊。规范您的言行啊。所以说,法律那是硬的,是高压线,不能碰。那么就跟咱们的老师似的,老师教育您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那么现在来说呢,老师教育孩子,告诉您偷东西这种行为是不对的,那么我们应该……

华:您是在和我讲法律吗?

周:我跟您讲法律以下的东西。

华:我跟您说,法律有一个规则,只要法律不禁止的,公民都可以做;法律禁止的公安机关都不可以做。所以如果您和我讲法律的话,我要告诉您这一点。因为我没有办法知道您允许我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可以做。我知道的是法律规定哪些不允许做。您就直接告诉我,哪些您不允许我做吧。

周:像您在网上发布就像您转发的这种东西。第一这个事您不许做。

华:是关于冯正虎这个事吗?

周:对。第二呢,福州这个事儿您也不要参与,那跟您没关系。

华:您的意思是说,只要和公民个人没关系的都不可以做?

周: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华泽,咱们这都是为工作。说实话,您不住在这儿,咱们不可能见面。……一句话,要么,您要是说您必须这样做,因为您姨也和您打过电话,您姨也和您谈过,对吧?那么我可以告诉您,咱们双方要达成一个共识。如果您住在这儿,首先来说,就别掺和这些事儿,我直截了当地告诉您。第二个,您要说我想掺和这事儿,我也不想和你们发生矛盾,咱们配合得还不错,那您就找个别的地儿住去,咱们之间不发生联系。简单吗?

华:那不可能,我家就住在这儿。

周:那您要不可能,只能选第一,我不想说第三,您也知道是吧。咱们谁也别和谁出难题,对吧?您是痛快人我也是痛快人,您别给我讲那个这个的,讲法律呀,讲规范呀,没意思。就这样,这三条。第三条我也不和您说了。就是这个您记住,要么您就和我们死嗑,要么我们就和您死嗑,就这样,没有别的了。所以说,我希望咱们最好是两边,您做您的撰稿人,好好的做您的工作,您的情况我很清楚。我们的情况您也很清楚。咱们有些情况就别多说了。您的录像在网上贴着,在福州的,我们也很清楚。是吧?第二个,您到东华门,倪玉兰那个事儿,在派出所大晚上11点半才回家。是吧?福州的事儿,二审期间您出了趟国,这些我们都清楚。对于您来说,我呢第一是保护,第二个呢是拿出一个好的态度。我今天请您来,我知道您也忙,不是来瞎聊天儿,咱们是来沟通的。您看怎么样?

华:我知道您的意思了。

周:那么,您有什么想法,咱们沟通一下,省得咱们别老是隔着一层纱帘儿似的。

华:您都不和我讲法律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没想法。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您今天告诉我冯正虎这个事儿、福州的这个事儿我不能去了,对不对?冯正虎我本来也不认识,我只是转推了一下,我没有发表任何言论(按:其实发没发表言论我记不清了,之后上推特往前翻也没翻到)。如果您告诉我从此以后不能在网上发表任何言论了,这个我肯定不能接受,这是公民应有的权利。

周:我是说像冯正虎类似这个情况,我没说您不能在网上发表任何东西。

华:那行,我今天可以告诉您,冯正虎的事我不发表任何言论了,那明天您又告诉我另一个我也不能发表言论,我怎么知道哪个可以哪个不可以呢?

周:类似冯正虎和福州这样的,类似!我相信您这么高学历能知道。类似!包括您到马甸桥(按:指一次关于“福州三网友案”的研讨会)参加一些类似的聚会,尽量不要去。

华:马甸桥?

周:马甸。去了吧?

华:对。

周:所以说呢,我希望现在咱们好好沟通,有个好的氛围。您在我这儿住,欢迎。您如果说我接受不了,咱们退一步,那您把房子出租了,您到另一个地方住去,离开我这个地区与我没关系。实在吗?实在不实在?

华:(冷笑)

周:您也体谅体谅我们。

华:您这个威胁太厉害了。

周:这不是威胁。

华:您连我住在自己家里都不允许。

周:不是不允许……

华:只要我住在家里,您就不允许我发表您认为不可以发表的,而法律并没有禁止的言论?

周:不是我们,是您类似这些东西。例如像不知道情况的一些人,您在网上发布,造成一切后果您负责吗?您负得起这个责吗?比如说您转发了……

华:咱们就事论事吧。比如说哪件事儿,我该负哪些责任?

周:该负哪些责任您很清楚。

华:我清楚我不该负责任。

周:不该负我就劝您不要发,这些跟您没关系。知道吗?

华:您的意思是和公民没有关系的事儿都不能发吗?这样说是不对的。

周:类似!咱俩别咬文嚼字。我跟您说,类似,我叫您来不是说怎么怎么样,我说……

华:您怎么称呼?

周:姓周。

华:姓周啊,是领导吗?

周:嗯。

华:局长吗?

周:这事儿用局长出面吗?

华:我不知道。我想知道和我谈话的人是谁不可以吗?按理说您应该给我出示您的证件。

周:证件?没有。我这不是告诉您了东城分局正在跟您谈话。

华:我知道了,您的意思我知道了。

周:我是什么意思啊,华泽女士,首先您在我们这儿住,刚才说了……

华:我知道了。

周:第二就是说您有些东西,像类似的这些事儿,您尽量不要再参与。

华:我知道了。

周:好吗?能配合吗?

华:我知道了,不承诺。

周:什么?

华:我知道了,但我不承诺。

周:不承诺是什么意思?

华:就是我没有办法告诉您我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您说类似的,比如说我不认为这个是类似的,因为法律没有规定。我不认为是类似的,那您认为是,那您回头说我答应了,那我没有办法答应您这个事儿,对吧。

周:您这个搞新闻的在这方面还是……,我想了半天您应该会懂的,但是我先说一点。今天达成一致意见。冯正虎这事您不要参与,不要再组织人员上福州了。

华:您看我组织过吗?

周:那您转发了吧?您转发了呀。

华:您的意思是说我不能在推特上转发别人的信息?

周:您写写稿子,歌颂咱们北京,歌颂咱们全国的大好形势,歌颂歌颂咱们这个,是吧?

华:您的意思是说,我只能歌颂不能批评?这是公民的权利啊。

周:您批评怎样?这冯正虎您怎么不批评啊?您知道他什么情况?

华:他不管什么情况,他就是犯罪嫌疑人……您要不抓他的话,就说明他不是犯罪嫌疑人。

周:他违反法律了,由公安机关来处理。对于您来说……

华:对啊,但您不让人家出门……

周:为什么不允许他出门,您清楚吗?

华:这叫非法拘禁。

周:是吗?今天我也告诉您,很正常。

华:我认为这是违反法律的,是不正常的。

周:这个是他自己的事儿,他可以去起诉,可以去告。

华:我觉得每一个公民都可以……

周:我可以告诉您,我跟您说,您不要参与这些事,好吗华女士?咱们俩谈话啊,我建议您第一,不要因为一件事儿,不要因为抠字眼儿,把问题没完没了,没意思。我们今天想跟您说,是什么意思啊,华女士,咱们第一,一直没见到,没沟通。我希望您呢好好过您的生活,我们呢也尽量把我们的工作都做好。咱们别因为这些跟您不相干的事儿,回头……

华:我关心公共事务……

周:关心公共事务?那您也关心关心……

华:您光让我表扬不让我批评,我做不到。

周:不是表扬和批评的问题,知道吗?您怎么不批评批评倪玉兰啊?

华:倪玉兰是一个被迫害……

周:当时的情况您在场吗?您清楚吗?

华:新闻都报道了。

周:新闻报道?人云亦云行吗?我现在说华泽怎么怎么样,然后我在网上一说“新闻报道”,行吗?是那么回事吗?

华:是你们的主流媒体报道的。

周:他谁媒体报道我先告诉您,第一,倪玉兰的情况咱们说点儿闲篇儿啊,倪玉兰情况您知道多少?就连我了解得这么清楚,我都不敢说我知道全部。

华:那当初……

周:您听我跟您讲,当初发生的时候您在场吗?

华:我不管原来的事儿,她现在流落街头我去看她,这没问题吧?就算她是一个犯人,杀人犯,她现在流落街头了,去看她表示人道主义,有问题吗?

周:真是那样吗?华女士?

华:她不是流落街头吗?

周:我问您,她是流落街头吗?那是她愿意住在街上。她非要住在街上,就跟您似的,有家不住,非要住在马路上。

华:您觉得有这样的人吗?

周:当然有。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您可能是出于爱心那天去拍照去,有些人是吗?对不对?这些事儿咱们俩不用多说,您心里明白,我也明白。这些您和我们警官说说没问题,我很清楚,我就是整天跟你们打交道的。我很清楚,咱们做什么,咱们心照不宣。是吧?做为您来说,第一,华女士,您是个有正义感的人,我很清楚,您是关心倪玉兰,这我也很清楚。真的,您很正义,就跟您说的一样,要不是这样,咱们也不会说政府来做您的工作。首先来说,第一,从您的成长历程,包括您工作以后各个方面都非常不错,应该说一路顺风,但是不乏对问题,比如说,您对一些问题看着不公,有些东西从道德上,从法律上,从各方面吧,您认为不公平,要说两句,出发点呢,是怎么督促这些现象最少最少发生,使社会呢更和谐,我不知道这么想您对不对,是这个心态吧,和这个出发点吧?

华:当然。

周:那咱俩就达成共同点了。但是,我希望华女士,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沟通,但是有一点,您不要被别人所利用。您不要觉得自己高知什么的,刚才我跟您提的第一个人您都敢说不认识,您身边的人,那我还怎么说啊。

华:我真的不认识。

周:不认识您就和人聊天儿,坐在马路沿子上。要不要我把录像给您看啊?

华:当天去的人我并不都认识啊,这很正常。

周:那您都认识谁?华女士不说话了。

华:我认识的人很多,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认识。

周:我跟您说啊,你们到那儿,当天我就站在您身边……

华:没关系。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公开的,在阳光下。您知道一点儿都不奇怪。我认识就说认识,不认识就说不认识。

周:我跟您讲一个跟您认识的人吧……

华:没关系。我知道您来找我谈话肯定要了解我的情况。对不对?

周:不用了解,都了解完了。您的情况我都清楚,可能比您自己还要清楚。

华:我知道了。

周:那咱们能不能再沟通?我就希望华女士,您能配合我们。我不想给您找麻烦,您也别给我们找麻烦。

华:我也不想给您找麻烦。

周:OK,痛快,华女士。我希望,您好好儿的,我们不想骚扰您,您也别老骚扰我们。

华:您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骚扰你们了?华英每次给我打电话问我要去哪儿,我都告诉他我去或者不去,我说了去就去,我说了不去就不去。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了。您问他是不是这样?我觉得我挺配合的。您要我答应在网上所有的都不能转载,这个我肯定做不到。

周:我没说所有的,您看……

华:您说类似,我不知道什么是类似,您全给我列举出来吧,您现在给我写下来,您写下来我不做,您不写的那我就没准儿了。

周:这个啊,您自己掌握。

华:那我只能说我知道了。我不能承诺说好,我答应您,到时候您说每一件事情不能做,我不能说我答应了您……

周:如果说华女士无意识地又转发了一个东西,那咱们再沟通,您看怎么样?

华:我觉得真是,我在推特上转发别人的东西就说是不允许的,如果都这样的话,那公民的权利不是随便受到侵害吗?

周:您转发的不是那些非常非常不敏感的东西。

华:那您告诉我什么敏感什么不敏感吧?

周:我刚才跟您说了,就那些。

华:冯正虎和福州的事敏感是吧?

周:类似的东西,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东西。我说得更具体一点的,有例子,有宽乏。其它的,您该做的您做,一点没问题。有什么事儿,或者您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帮助您。但是我们有需要,华女士,希望我们也能达到共识。我们今天来是抱着非常善意的与您交谈。

华:我只能说我知道了。

周:知道了,您刚才说可以吧。

华:我什么时候说可以了?

周:我刚才说您配合我们工作,您说OK.

华:我很配合的,您刚才打电话让我来,我准时来了,在门口等着,这算不算配合呢?

周:对呀。所以我说咱们没那么不好沟通吧?……

华:我的态度是这样的,法律不允许的我绝对不做,法律没说不允许的,我可以酌情做,比如说您明确告诉我不让做的,我会考虑,但是我不承诺。

周:冯正虎的事情承诺吗?

华:我不承诺。

周:那怎么着?

华:因为我在此之前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情,我也没打算做什么。我转推一条也不可以的话……

周:那这个违法了。

华:我觉得这个不违法。

周:违不违法……

华:您来判断?

周:那当然是我来判断了。我是执法人员。

华:不是法律说了算?您这样说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是法律说了算,对吧?法律是由谁来执行的?是由我来执行的,是吧,华女士?我说得对吧?

华:如果您违法了呢?

周:那法律会处理我的。

华:那好,如果我违法了,您随便处理我吧。

周:那是当然的……

华:那我们现在达成共识了。

周:法律是什么?法律就是高压线。做为您,公民不能只是让我们提供保护,您还有义务。

华:我做的事就是在尽自己的公民义务……

周:您的义务这一点不必我说,您的心里比我还明白。对吧?打擦边球也好,怎么着也好,没意义。

华:法律规定不能做的我不做,法律没有规定的,如果您让我不做的话,我会考虑,但是我不能承诺。

周:咱们现在啊,您说承诺也好,不承诺也好,我希望咱们要讨论的是什么事啊,就是要把这个说清楚,我们为什么把您请来?说回来了,如果真是说咱们街里街坊的事,不是这个。干嘛把您请来?就因为有些东西我们怕您不清楚,您别看您学法律的,条文您清楚,真正那……

华:告诉您,上海我不会去,我也不会发起去,这个我可以告诉您。您不就是担心这个吗?别的我不能保证。……

周:有一次,你们开会的时候,您记得吗?我还问您多大啊,您说是六几年的,我还说您是大姐,您还跟我乐呢,我说可以跟您开玩笑吗?您说可以。

华:是吗?真的不记得了。我记性特别不好。

周:好,有时间找我聊天儿。我跟您说吧,您一个女同志要多注意身体,那天晚上下着大雨(从东华门)您往这边走,我们跟着您……

华:我告诉您,我就是很单纯的想法,我就是要去看看她(倪玉兰),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人去,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

周:那您就敢去现场?

华:您们当着我的面把她抓走了,我跟去问问情况,您说我可能不问吗?

周:我问您一句话,那是抓走吗?

华:那不是?那是什么?我认为那是抓走了。

周:您认为抓走了?她在那儿那些情况,当场我在,您也在,对吗?就在你们这个事儿的前两天,就……

华:我这样说吧,您可以说我之前的事都不知道,就算您说的都成立,我们就说那天的事儿。当时的事儿,我就是去看她,然后她和我见面,我们还没说话呢,你们就把她带走了,我当然认为是抓走了。您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我应该扭头就走吗?我从小受的教育不是这样的,我做为她的朋友,我必须去了解情况。

(周国保接电话)……

周:您接着说。

华:那天当着我的面,你们把一个残疾人给带走了,您让我扭头就回家,就当没有这回事儿一样,类似的事儿我肯定做不到。我们只是去东华门(派出所)去问一下,她是不是在这儿,为什么抓她?给一个答复,你们不给答复,我们当然等在那儿了。

周:那最后也没给一个答复,为什么都走了呢?11点多钟?

华:太晚了……

周:不是……当初你们怎么商量的?我很清楚,再说没意义。这件事儿,当时怎么去的,肯定不是您华泽组织的。您那天刚从国外回来,下午四点半您到了皇城根儿,您记得吗?

华:没那么早吧?

周:有,我就在后面呢,我跟着您。我明确告诉您,我一眼就看见您了。因为您比别人更突出,这么一大美女,能看不见吗?这个就不说了,咱们俩就一句话,咱们是朋友,我不希望我把华泽看成敌人,我也不希望华泽把我看成敌人。第一,不想和朋友剑拨驽张。第二……

华:您觉得对我这样的人,用得着剑拨驽张吗?您如果真的剑拨驽张,那真是要把我逼成敌人。

周:逼成敌人?但是有些东西您也别逼我们。人呐,做什么都有一个底线,要适度。像咱们这样说话就没问题,是不是?就像您一激动,“我没违法,您别跟我谈,我告诉您”怎么着怎么着。不是这样。那您这样就太幼稚了,真是那样吗?

华:应该是那样。

周:应该?但是现实中,今天咱们聊这事儿啊,虽然咱们这个气氛啊,但是很重要的一句话,应该和现实是有一定的不同的,您说应该怎么怎么样。您在电视台当过领导,您要求下属说应该怎么样,他能做得到吗?做不到。您怎么能这样要求,就算他有这个能力……

华:这个是您对我,不是我对您了。

周:我给您举过例子,我现在算是您的领导了,转过来,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多沟通?通过我对您的了解啊,我不相信华泽跟那些人一样。

华:哪些人?

周:您最清楚。

华:我不清楚。

周:我不希望像刘晓波那样的人,您和他不一样。

华:您觉得我成得了他吗?

周:您好像成不了,您在我这个地面上您就成不了。我估计在您没成之前,您早和他一样了。

华:您威胁我?

周:我说的是实话。

华:我这人是吃软不吃硬的。

周:别说软硬的,我跟您讲,第一,我不想看到我的朋友,因为我看您很清楚,您,我了解得很清楚,我明着告诉您,没别的意思,您是我这里的居民,我应该的,华女士这没问题吧?

华:没问题,您随便了解,没问题。

周:那么首先,为什么今天坐在这里谈呢,咱们进行沟通,达成共识,咱们如果不见面,您可能永远地不知道。因为您没告诉我啊,您没和我交流啊,那么平时,为什么我平时没和您谈?因为种种原因,这次我必须和您谈谈。

华:好多天以前的事儿了,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谈?

周:我让您反省反省。

华:我没什么可反省的。

周:大晚上一个人下着雨走路上,好受吗?您胆子很大,大晚上一个人往回走。为了您的安全,还得我们大老远地给护送回来,有意思吗?

华:下次你们直接送就完了嘛。

周:没问题,下次您说,真的。没问题吧?

……

周:我们都是清差,不像您,一个月随便写点东西就能拿到美金。

华:我从来没拿过美金,我告诉您。

周:都给人民币?

华:我的稿费当然是人民币。

周:那您投稿都投哪儿?

华:您说的投稿,我没有投过稿,我就是拍片子啊。

周:就是拍片子,您拍片子都给谁呀?

华:中央电视台。

周:中央电视台,那向境外投稿呢?

华:从来没有。投也是我的权利。但是没投过。

周:那对,投多了都是事儿,什么都是积流成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嘛。所以说吧,咱们这次沟通一下,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咱们尽量达成共识。第一我不想您,我说这个您可能不爱听,第一个是什么呢,高知人群啊,您啊,特别地,性格特别地高傲,以我的工作对您的了解,华女士,就您刚才说的,吃软不吃硬:别吓唬我,您要吓唬我,我还真跟您怎么着。不是的,我们啊,要尽可能地把您……

华:扼杀在摇篮里?听您这么说您还真不够了解我。

周:那您跟我介绍介绍要怎么了解您。

华:我不会发起任何人去做任何事情,这不是我的长项。

周:但是您去参与啊。

华:那有可能。

周:尽量别参与。我不是说肯定不让您去,但我希望尽量别给自己找麻烦,您一参与就等于给我找麻烦,您一给我找麻烦,是吧?多拍点片子,多给中央电视台投投稿,包括那些您认为不好的,您都可以拍,只要投到咱们中央电视台媒体,我支持您。

华:(笑)

周:您说,我今天要拍一个什么什么片子,我一个人,有什么什么危险。没关系,我陪着您去。您看咱这个朋友可以吗?但是我说啊,咱们今天说到这个份上,不要跟类似刘晓波这样的人,免得对自己不好,说不清。真的,华女士,说回来了,做为您来说,维护正义,支持。是吧?……颈脊不好吧?整天拍东西,眼睛也不好,视力不好。带隐型吗?

华:我不近视。

周:远视?

华:花。

周:哈哈哈,是够花的,咱俩离得这么近您愣说看不见我。忘了?

华:确实是忘了,不是看不清楚。

周:这次看清了吧?

华:看清了。

周:下回见着我还能认识吗?

华:应该可以吧。

周:那咱们以后,您当我们是朋友啊,生活中真的有什么需要,咱们说说话聊聊天儿啊,我能从您身上学到挺多的。真的。您说呢?

华:这个好像不能由我决定,是由您决定的。

周:主动权在您手里。

华:在您手里。

周:其实,咱们今天谈的这些,这么长时间,其实主动权也在您手里……

华:您看,第一次市国保找我,因为不让我写文章发在博客上。

周:您这是断章取义,您写的都是什么样的内容,有问题的内容能让您写吗?

华:问题是我不觉得我的文章有问题啊。那我不能每次拿着文章来让你们来审吧?是不是。那现在我不写文章了,那我转发,在推特上很短的一句话都不是文章,您也说不可以。

周:对。您什么内容就发出去。回头您弄完了都不记得了。呼吁争取冯正虎的出门权,到上海。您说这叫什么,用您的法律给我解释一下,这叫什么?

华:您说这叫什么?

周:我得听听您的。

华:法律没有不允许。他当然有出门权了,他没有违法犯罪,违法犯罪你们早就把他抓起来了。一个公民他当然有出门的权利。如果不给他出门权,这是违法的。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周:限制人身自由了?

华:对。

周:他能有这种自由吗?

华:法律之上人人平等。

周:您认为那可能吗?

华:我就要为争取那样的社会而努力。

周:他为什么不能出门?您清楚吗?

华:无论什么原因。

周:再者说了啊,实际上您看到了吗?还有一个咱们有些事情,华女士,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不要钻牛角尖儿。您多做一些对国家对社会有意义的事儿。

华:我觉得自己做的都是对国家社会有意义的事儿。您要是这么说的话……(声音高起来)

周:您看,又开始了,要和我争论。我说的什么意思呢,因为您对一些事儿可能不明白不了解,因为您特别容易激动。您是不是特别容易激动?“如果是怎么怎么样,不行,凭什么啊?得有证据”,但是不能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您的爱心,对吧?为什么我感觉到与您接触特别的,而且人家华女士不是不谈,人家也在和我们沟通,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咱们在一个平面上沟通一下呢?您把您的想法告诉我一下,争取人家华女士的配合,支持咱们的工作。咱们呢,为华女士创造更好的生存生活的安全的空间。我觉得应该为每一个公民都提供这样的空间。

华:只要不来骚扰我,我就有空间。

周:只要您不做这些,我们就不会对您,这不叫骚扰,这叫关注……话说回来了,您说您两个姨,三姨身体又不好,您父母又在外地。您身体也不太好。鉴于这种种因素吧,我觉得今天咱们有必要坐下来谈谈,我觉得今天谈得非常好,我也把我的想法告诉您了,您也把您的想法、OK都告诉我了,咱们互相配合,尽量达成共识,您看呢?您也很忙,我们也很忙,咱们把这些事情都达成共识了。以后最好这些事儿咱们不再聊天,咱们最好找个咖啡馆儿,找个环境不错的地方聊聊别的,多好。您说呢?

华:我的态度已经表达清楚了,您的意思我也清楚了。

周:OK.最近身体怎么样?

华:不太好。本来今天上午要去医院的,你们约我就没法儿去了。

周:什么问题呢?

华:身体里长了个东西,去复查。

周:哦,是哪一科的?

华:是妇科的。

周:那您一个人,因为我们知道您家里就一个人,如果说您一个女同志有什么需要,要什么帮助,让我们街道出人帮助您,不是说为了讨好您,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是我们社区内的一分子,不管您是长住还是短住的,我们都应该尽责任。

华:没事儿,谢谢!

周:然后您这不是也有我们同事的电话吗?如果您要帮助就通知我们。

华:谢谢!

周:这是其它之外的,因为刚知道。在哪个医院就诊?

华:北大医院。

周:为什么不在咱们协和,离得这么近?

华:没挂上号。

周:哦,诊断了吗?要做手术吗?

华:本来要,后来说暂时不用,今天要去复查的。

周:定性了以后那是不是还得手术?

华:也不一定,现在有一点变小了。

周:哦,用了药?那说明功效还可以。那尽量别动手术,元气伤了。您说我刚认识您这么一个朋友,我还得照顾您。哈哈哈。……今天耽误您就诊了,不好意思,然后呢,咱们这个谈话呢,我们做了一下笔录,华女士您看一看。

华:我不看,我也不签。你们没有出示证件。

周:不老实,跟他们没学好的。哈哈哈,得,不用笔录了。

华:那我走了。

周:等会儿,我这还没说完呢,您就着急走。

华:那继续。

周:忙着干嘛去呀?看病?

华:来不及了。

周:明天可以看吗?

华:周末好像不可以,我不知道。下周吧。

周:那咱们这个事儿达成共识了。

华:什么事儿达成共识了?

周:上海冯正虎的事儿不去了。

华:我本来也没说要去呀。

周:然后还有其它社会上的事儿,还是那一句话,既然咱们是朋友,我不想我的朋友有任何的麻烦。好不好?这些东西看到了就装着没看见不就完了吗?您干嘛这么较劲儿啊?真的。

华:您这么说不对。

周:您要说的东西拿来给我,我比您说得更好。您无非是在那个推特的平台上转一转,别人看看也就完了。说回来了,有些不明真相的人啊……

华:我就属于不明真相的。

周:对呀,您就是这个呀。

华:回头我给自己取个名叫“不明真相的一小撮”。

周:不明真相的就您一个,不是一小撮。

华:其他的人都是利用我,是吗?

周:您一个就会影响一小撮,一小撮就会影响一大片。

华:有那么大影响力吗?

周:那当然了。网络平台啊,问题是别人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华:您要是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周:对呀,因为您不知道,所以人云亦云啊,造成更大的人群不知道,您说这怎么好?咱们还说这就医的事儿,一片药咱们能解决的,咱们就别动刀,能开刀的,咱们别等人完了……

华:其实我也是想这样啊。我也想这样对政府说,但是我见不着政府的人啊,我只能见着您。有的事情别等它发展成那样,咱们全都在法律的轨道里运行,就全都OK了。是吧?不要法外施法。

(周国保接电话)……

周:不好意思啊,刚才咱们气氛很好,说得都相当到位。以后咱们多多沟通。您说,其实现在社会上有些不好的东西,您说这个社会上有没有那冤得死的?确实有。包括那些贪官,什么违法犯罪分子,那太多了,咱们都能控制。但是您得看它占多少,能不能克服……好,以后您要有什么想谈的,和咱们派出所领导谈也可以;不行,上东城分局找我也可以。怎么样?这都没问题。话说回来了,有些事,真的,像您的善良、正直、爱心,这都没问题,就怕造成一些不好操控的东西。是不是?还有一些人,我刚才和您说的那些人,别交那些朋友。那些不是什么……您自己看,您不是没有思想,也不是没有学问。您知道他们是谁,您心里比我还清楚,真的。他们是说一套做一套,不像您,真说就真干。人家说了是不干,是看着您干。真的,我今天把这话都跟您说了。您看呢?华泽,我不想看到,这么长时间我了解您的一些东西啊,可能还不够完整,以后,咱们俩还要多加深了解。从工作上啊,您是我们的居民,我们是地方的工作人员;从私交上,咱们是朋友,做为朋友,我不想看着您这个朋友为了别人受任何伤害,因为您定性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华:我是人民内部矛盾?

周:您连矛盾都不是,您别把自己提高那么多。

华:都动用您了还不是矛盾吗?是维稳对象了吧?

周:算不上,真要那样……

华:那就好,否则我看你们的成本也太高了。

周:不是成本太高了,是您的损失太大了。成本没关系,主要是为您好。

华:我是一个成年人,我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希望我们都在法律的框架内行使自己的权利。你们也是,我们也是。

周:“我们”是谁?

华:普通老百姓。

周:您很狡猾啊,华泽。还是那句话,您刚才说的我同意,但有一点啊,在不知情的时候,不要去做什么。而且在不知情的时候就参与什么事儿,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华:我以后了解情况尽量全面。

周:我相信,您知道我们对您没有任何伤害和敌意。我们不会教您坏吧?说让您推翻中国共产党去,让您去杀人放火这些都不会吧?

华:不让我关心公共事务,不让我关注……

周:你们都去关注了,都去声援了,谁为他们干事啊?你们能一个人给一百二百,给两千三千吗?谁给他们租个房子住啊,有吗?不都是炒作吗?我实话实说。我讲实际的,有的人就是闹事儿、炒作,弄出个新闻完了。对吗?……他们的问题很复杂,为什么我要和您把这事儿讲清楚呢?是希望您,华女士,别参与了,好不好?因为咱们这个社会人才那么缺乏,像您这样的,文采又那么好,摄影又那么专业,真的,如果我要学成您这样的,那就踏踏实实地干自己的事业。但是对那些所谓的弱势群体,关注可以,但是有些事儿您弄不清楚,您……

华:您的建议很好,以后我会尽量全面地了解。

(录音到此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