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国民的关系应该完全等同于父母与子女的关系,父母的天职是为子女提供最大限度的安全保障,创造最佳的成长条件,对于深爱自己的父母,子女何尝不会回敬深深的依恋呢,这种爱是一种纯粹的本能,任何形式的教育都是多余的。同理,国家的意义就在于能为每一个公民提供某种不含任何偏见的安全保障,与最佳的生存环境,对这样的国家而言,人民又何尝不会回敬最虔诚的激情呢,这同样是一种自觉,任何形式的教育都是多余的,人民对国家的爱不是来自灌输,而是来自国家职能的正常履行。一个正常的国家用不着花样翻新的爱国主义教育让人民来爱自己的,只有不正常的国家才会有这类荒谬的行为,国家不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强求人民爱自己,这正常吗?
我刚好活在一个需要靠没完没了的爱国主义说教来维系爱国热情的时代,从记事开始头脑就被灌入了各种各样的爱国主义口号。对于没有社会阅历的曾经年青的我而言,在这些口号的作用下,尽管我们这个国家发生了那么多荒谬的大事件:大跃进、大炼钢、大丰产、大饥荒、大革命、大下乡、大平反、大改革等等不一的大事件,都没有动摇我对国家的爱。
但是,当我这种只有热情而没有思考,只有口号没有内涵的爱国情绪,与污浊的社会现实迎面相撞时,曾经的盲从渐转为理性的置疑:对一个高高在上,不履行国家职责,让正义失缺,让善良遭殃,让邪恶横行的国家,这种爱有何意义?我们无须说那些文化人不着边际的大道理,只要挑一些鲜活的日常小事就可得出结论。
我认识一位由国企退休的女工,退休金仅800多元。汶川大地震时厂里电话通知她去捐款,她认为国家发生那么大的灾难捐款义不容辞,竟然捐了整500元。而那些在职的员工,最少的就捐了5元,厂领导也只捐了200元,而我们的许多公职人员的捐款也远比她低。她的这种爱国热情,在我看来不输于那位说起爱国来就激动不已的著名影星田华老师。
可是国家为她做了什么呢,与她同时进厂的一位女工,还是她的同学,就因退休前半年凭关系转到了一个事业单位,退休金竟然比她番了一番,达到了1600元。请问,如此偏心对待公民的国家,难道不会让人爱国热情降温吗。
更糟的是,她曾经将她自己一辈子的积蓄7万元借给朋友的朋友,结果借款者是个地道的老赖。要款未果只好请法院主持公道维护受侵害的权益,虽赢了官司,却再次赔了钱,不但被骗的钱一分没有要回,还赔上了数千元的律师费,诉讼费。律师说他的责任是打赢官司,追款是法院的事;法院说要收款可以,请提供债务人的财产线索。这位退休女工那有能力提供老赖的财产线索,于是法院终止了执行。结果是我们善良的爱国女工欲哭无泪,邪恶的爱国老赖乐翻了天。当一个国家没有能力维护公民的基本权益,让善良遭殃,让邪恶横行,让公平缺失,还有什么脸让公民爱自己,这样的国家最好撞死算球。
我一位生意场上的朋友交友不慎被一个毕业于川大的有文化的成都老赖骗了价值580万元的货物,被骗的原因说起来让人心酸,就因为这位老兄认定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懂得诚信,结果惨遭毒手。追款数年无果也只好花钱请成都的法院主持公道追要货款。提供给法院的证据有两种,一是老赖写的收条,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有铁路局开出的运货大票,大票上清楚地写着收货人的公司与老赖的狗名,而法院竟然只认老赖写过收条,而不认铁路货票,结果判决时就少了100多万元。更糟的是,法院同样要我们这位撞上恶鬼的老兄提供老赖的财产线索,我们这位老兄一个外地人那有能力获得老赖早已转移了的财产线索,于是法院在下了执行通知仅三个月后,就以老赖没有财产可以执行下发了终止执行的通知书。我们这位老兄只能两眼泪汪汪地看着老赖花自己的血汗钱开着不在其名下的宝马,住着不在其名下的别墅,将儿子送到英国留学,吃香喝辣、得意洋洋、有滋有味。现在你在我们这位仁兄面前千万别说你有文化,那会让他冒火的,原来他也是个很喜欢哼唱爱国红歌的人,现在一听到这类红歌就想呕吐。对于只会培养这类烂人,对守法公民的权益受侵害置若罔闻的国家,你让我们这位仁兄如何爱国。
我也说点自己刚遭遇到的,既新鲜也习以为常的案例。上个月我到某县办理一个投资项目的审批手续,在某部门遇上了一个让我毫无尊严感可言的小伙子,我知道审批必须要过小伙子这一关,因此对小伙子可谓必恭必敬,毫不敢冒犯,话用敬语,好烟送上。可我们这位满帅气的小伙子恭敬照收烟照接,就是不让你享有丝毫的尊严感,一副高高在上的主人造型。他告诉我手续要一两个星期才能给出,我请他帮忙能否快一点,他不甚其烦,不可置疑地回答“不可能”。我着急了,要审批的部门还多,如果都来两个星期,那不知要办到何时。我只好找了科长,科长到也客气,说一两天就可以了,他会安排小伙子做的。两天后我再次找到了小伙子,他竟然根本就没有办理,而且显然是我找科长的事惹恼他了,他直接甩了一句让我心凉的话,手续何时办好他也说不清。我转身去找科长,科长说他已经安排过,让我就多催催小伙子吧。从科长嗳眛的态度,我意识到这位小伙子肯定是有个特别的爹才会那么牛,科长都拿他没折。我一打听,才知道真是那么回事。看来要过他这一关,要么得给好处,要么得找县上的大领导。我只好通过关系找到了县里的最高首长,结果第二天一早就拿到了仅有一页纸的格式化的审批文件。面对这样一个有权才有尊严,有钱才能通关的国家,我真不知爱从何来。
明白地讲,不是我不想爱国,而是我真不知如何爱国。实现中种种让人心痛、心酸、心寒、心烦的遭遇,摧毁了我只有口号没有思考的爱国情结。我知道,不知如何爱国的灵魂,会如同失去精神家园的孤魂在荒漠的旷野中飘荡,不知何方是归宿。我不想这样,但我又能怎样。
2011-1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