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乌坎村民抗暴,已经3个月。起因照例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贪官与奸商合谋夺地,坑害农民,官逼民反。其间,村民派出代表与官府谈判,官府竟将村民代表投入监狱,其中一名村民代表薛锦波,于关押两天后,离奇死亡。

官方宣布薛的死因是“心源性猝死”;但看了遗体的死者家属发现,薛遍体伤痕与血污,明显是因为酷刑或暴打致死。官府拒不交还薛的遗体。于是,乌坎村民的诉求,又增加一项:讨回薛的遗体,调查死因,追究凶手。7千村民为薛锦波举行追悼大会,规模比“党和国家领导人”还来得大。

官府派出上千武警,围攻乌坎村;村民自卫,以农具为武器,击退官兵。于是,官民对垒,警民对峙。官府使出下三滥手段,对乌坎村断水断粮断电。到目前,截止12月20日,乌坎村情势危急,1万3千村民,存粮仅剩6天!村民酝酿突围,到陆丰市政府请愿。

坊间热议并对比薄熙来的“重庆模式”和汪洋的“广东模式”,前者向左,如文革重现;后者朝右,看似更开放。人们怀疑,是否只是表面文章?薄、汪互别苗头,各自要标新立异,以期先声夺人,争取“十八大”上位(政治局常委)?

实际上,不论重庆还是广东民间,生活都自顾自地进行,并不受地方官什么“模式”的影响。因此,乌坎村起事,并非冲汪洋所谓“开明政策”而来。早在江泽民亲信张德江掌粤的2005年,同属汕尾市的东洲村,就大闹了一场,也是因为官商勾结,谋地害民。警民对峙7个月,结果以官府血腥镇压收场。

如今的乌坎事件,如何了局?东洲村血迹未干,外界都为乌坎村民捏一把汗。既然汪洋作势更开明、更宽容,是真是假,不妨拿乌坎村一试?乌坎村民有标语:“乌坎人民冤枉!”“请中央救救乌坎人民吧!”…… 可见,乌坎村民并没有指望省政府,大概知道,省上也做不了主,孤立无援,只巴望远在北京的“中央”能做他们的“靠山”,犹如古代平民“告御状”。

深居中南海的“党中央”,按理,完全没有必要为地方贪官污吏站台,完全可以借民怨查贪官,一则树威自己,二则收揽民心。可惜的是,迄今,华夏民众一次次喊冤,“党中央”最后的选边站,都不是千呼万唤的黎民百姓,竟是那丧尽天良的贪官污吏。那原是既得利益使然,上下官僚一体,维持政权。

对照六年前的东洲村,乌坎村还算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汕尾当局宣布冻结争议土地,愿意补偿村民,并对涉贪的乌坎村党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实行“双规”。如果乌坎村民逆来顺受,不抗争,哪能让官府有如此让步?但汕尾当局同时出言威胁,妄称:“有境外势力推波助澜,致使本已平息的事件又趋严重,改变了事件的性质。”大有化“人民内部矛盾”为“敌我矛盾”之势,为镇压找借口。

大量外国记者涌入乌坎村,使乌坎抗暴成为国际事件,无形间,也带给乌坎村民几许安全。官府虽借机耍赖,赖上所谓“外部势力”、“敌对势力”,但要说马上镇压,又不免有几分投鼠忌器。

乌坎村民赶走该村共产党干部,成立了自己的组织:村民临时代表理事会。令人联想到,这个乌坎村,原是共产党早期领导人彭湃的故乡,彭湃发动农民,以武装斗争,建立起第一个共产党政权——海陆丰“苏维埃政权”。最早迎来共产党政权的乌坎村,如今,却成为第一个赶走共产党的村。历史仿佛是一场讽刺。

与彭湃不同的是,如今的乌坎村民,似乎并不打算与“中央政府”对抗,申明“绝对不是起义”,意即,并非利比亚或叙利亚那种情况,给“党中央”派“定心丸”;但对地方贪官污吏,乌坎村民发誓:绝不妥协。如果中南海的选边站,仍然是地方贪官污吏一方,乌坎民意民心,则随时可能生变。而中国境内,已积累多少乌坎民怨?长此以往,难免有朝一日,中国不会变身另一个利比亚或叙利亚。

如何应对乌坎民变?再次拷问中南海。如果又要杀人,谁负责?是地方,还是中央?如果是中央,下达屠杀令的,会是即将卸任的胡锦涛,还是即将接任的习近平?胡锦涛杀得太多,累不累?习近平还没试过,敢不敢?

值得注意的是,不论乌坎村还是东洲村,都是相对富裕的沿海地区相对富裕的村,一个富裕的沿海村,往往比内地的一个镇还要气派。百姓因为穷困而造反,这是老观念;现实中国,富裕起来的民众,更容易起而维权,挺身抗暴,那是因为公民意识的觉醒,不满贫富差距,不齿贪官奸商。“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一中国传统文化现象,与“人生而平等”的近代世界文明理念,不谋而合。

由此观之,中南海的唯经济论、视人为单纯经济动物、动辄唱“民生”高调,并未能抵挡民众的权利意识,甚至,也未能阻挡民众的参政意愿 —— 角逐“人大代表”的独立参选人,今年涌现者,为历年最多。此类现象,难道还不足以摇醒中南海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