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按:这是昨天为《华西都市报》写的一个命题作文,他们找了一批人来写这个题目,以构成对“浮华时代的知识分子”的群体言说。说实在的,我也可以写得很海(hai,用四川话念,平声),意谓庞大而空洞,看上去抽象而炫虚,自然可以唬人。但我早已过了那种动辄包举天下,囊括万有,并吞宇宙的写法的年龄,一上来就想把“浮华时代的知识分子”一股脑儿地言说尽,没有比这更“浮华”的了。我不敢说浮华时代的知识分子该怎么做,我只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于是弃大言小,弃他人说自己,因而如下这篇拙文。
老实说,我已很久不思考这样抽象的问题了,何况像这样大得可以做专题研究的题目,如果不是报社命题,我真的不敢起这么个思索的念头。但即便有思索的兴趣,我也不想将这则小文搞得那么周武郑王,看上去好像自成体系,却只是废话连篇。二十世纪的思想家波普尔说:“我们爱炫耀我们自己,使用晦涩难懂的语言,目的无非是让人刮目相看”,我可不想这样,我想用大家看得懂的语言来讲述一些常识。我自认是个知识分子,但我也只是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并以此告诫自已,实在不足夸饰。我对自己有些不上台面的期望,说出来自策自励:
我是个生于寒素之家,长于草莽之间,起于青萍之末的乡下人,对社会的不公和灾难异常敏感。我的年龄虽然不算大,但经历的和值得反思的灾难却并不少。同时我是个有历史癖的人,对深究真相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心,而且比较爱唱反调,深具怀疑精神。我从学校毕业工作20年了,从来没有丧失做人的底线。我虽然因此丧失了一些应得的物质利益,但也不是说,我的生活就因此陷入了绝境。我并不高尚,也不想唱高调,但绝对有做人的原则。
一:我只知道每天从点滴做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做到问心无愧。
二:我现在越来越喜欢从事实根据出发,做细微末节的个案研究。没有根据的、不是事实的、游谈无根的东西,不去写,不去说。
三:告诫自己不拿任何违背良心的封口费。笔头与口头表达,都是拿来表达自由思想的,不是可以拿来无度交换的。笔头和口头当然也存在一个交易问题,因为知识分子也是人,一样得养家糊口,一样得吃喝拉撒。但任何交易都是有底线的,即为了拿钱,说昧着良心的话,我要拒绝。
四:不唱高调,尽量低调。我历来反感唱高调的人和事,因为这些悬的过高的标准,是专门去要求他人而设的。站得低的人,才可以平稳地行走,才可积跬步以至千里。
五:不敢说移风易俗,不敢说影响他人,更不敢说影响时代,只敢说首先自己保守底线。底线就是一些做人原则,如不攀附强势者,而丧失自己的批评良知;但也不为讨弱者的欢呼,而曲意迎合。
六:我也许很久不将一军,但无一日不拱一卒。这话是我借胡适先生的教导来鼓励自己,不是拿来要求别人的。我每天写博客,评论时事,做自以为有意思的文化建设,说负责任的话,我以为这样日有寸进,是很有意思的,故乐意为之。
七:现在有知识不如有见识,有见识不如有胆识,有胆识不如有常识。常识在我们的生活中,无论怎么强调都不过分。所以,我常想贡献的就是那些被大言炫炫的说教所遮蔽的常识。
八:参差多态是人类幸福之源,玫瑰花不会只有一种芳香。不同意见的存在与交锋,是我们能够真正思想的开始。
九:学会倾听不同意见,而不是一上来就对它充满敌意和曲解。任何观念都应该让它们自由竞争,让言论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来加以汰弃,从而经过读者的自由选择、识别而不是灌输,以便让自己的观念接受检测。
十:不要想把自己的想法放之四海,不要自以为正确到无可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