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向临界点……

自2009年以来,中国境内二十起藏人自焚的事件,震惊了全球。

“殉道”现象,高频发生,是一个紧急信号,表明藏传佛教的信徒,在那块土地上已经频临绝境,

他们已经几乎被断绝了活路。

中国先贤孔子曾谓:“未知生,焉知死?”  但如今,中国藏区自焚事件却以惊心动魄的方式地昭告世界: “未知死,焉知生?”——倘若不知道西藏僧侣们前赴后继的悲壮自焚献身死亡,怎能知道那里的生存状况已沦落到如斯恐怖和绝望的境地,令他们痛不欲生?

黑箱所封锁的中国藏区的生存与信仰的悲惨状况,被一缕缕升腾的自焚火焰所烛照,大白於天下了。

西藏的悲剧,已经发展到了它的高潮。西藏的局势,正在加速走向最后的临界点。

虽然达赖喇嘛尊者表示不赞成自焚的做法,第十七世噶玛巴喇嘛(大宝法王)也呼吁过在中国的藏人不要自焚,西藏行政中心首席部长洛桑森格也不鼓励以自焚这种方式进行抗议。

但是,藏人的抗议性自焚仍然接踵而至连连发生。我们设身处地,扪心自问,倘若不是对藏人的信仰和生活的高压和封锁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人们怎会选择以死抗争?

从此,北京关於西藏民众生活幸福信仰自由 的谎言归於彻底破产。这个政权欠下的累累血债已铸成一道特殊景观:道路以目,千夫所指。

如此惨不忍睹的悲剧频频发生,在重重撞击全球亿万人的良知。它是应当有个终点的,是必然有个终点的。

历史上所有类似先例,都在演示这一人类忍耐力底线的不可逾越。一旦逾越,必遭天谴。

犹记文革时期,1966年西安着名寺院法门寺早红卫兵洗劫,他们试图用铁锨、镢头等农具挖出真身宝塔塔底埋藏的舍利。该寺良卿法师见状来喝阻,被红卫兵打得头破血流。随后,良卿法师跌跌撞撞地回到住室,披上象征寺院住持的五色木棉袈裟,全身浇满油,来到真身宝塔前,惨烈自焚。红卫兵被这悲壮的场景吓得目瞪口呆,逃窜而去,宝塔得以保全。  如今,良卿法师的英名与壮举长留青史,而那些横行无忌辱教毁圣的毛式“冲锋队”,早已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了,个别良知稍存者,将被悔恨咬嚼纠缠终身。

近一年前,一名突尼斯街头小贩布阿齐兹因抗议城管粗暴执法而举火自焚,这把点燃阿拉伯之春的火花最终蔓延到中东各国及世界各地,一顶顶独裁王冠落地,一座座专制堡垒崩溃。布阿齐兹已载入史册,嗜血暴君却灰飞烟灭。

…………….

冥顽不化执意扼杀西藏人信仰自由和地区自治的权利的人,逃不过上述历史的定数。二十束自焚之火,实际上正在点燃21世纪东方巴士底狱下面之薪火。根据历史的通例,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会在不知不觉间降临。

自焚之火昭告,璀璨的西藏文明在中国境内的生存状态已经深陷苦海,面临危机,对它的拯救已经刻不容缓,它已经引发了全球的高度关注。

 

藏传佛教,赋神州以神性

文明人类,特别是中国人,有责任推动拯救西藏文明这一进程。这一重任,除了来自普遍性的良知的“绝对命令”,同时也来自与藏人共处于同一历史结构中所带来特殊责任。从根本上说,或轻或重,我们都曾参与构建了那个蹂躏西藏文明的庞然大物专横结构,那是一种“共犯结构”。

回首当年,当我们在信息屏蔽的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国观看那满目谎言的《农奴》等影片并为之感染时,实际上正在参与和沟筑这一压迫性结构了。在这个人类历史上空前规模的毛泽东式洗脑工程中,人人“无所逃遁於天地之间”,都曾经为这一毁灭西藏文明的极权制度添砖加瓦,成为其结构的一部分,从而自身灵魂里也烙上了深深的精神奴役的创伤。中国人(汉人及各族裔人群),倘今日投身到这一拯救西藏精神文明的伟大精神事业中,将荡涤掉六十多年来加诸自身精神上的污泥浊水、谎言狼奶和物质主义,将会获得净化与救赎。

其原因之一在於,藏族是当今世界上最为精神化的民族之一。每每想到西藏,想到达赖喇嘛尊者,不由自主,我就会想到印度,想到圣雄甘地和诗人泰戈尔,想到俄罗斯的知识分子,想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索尔仁尼琴和萨哈罗夫,想到犹太民族,想到爱因斯坦……。所谓精神化,当然不是 “不食人间烟火”,然而,在上述个体与群体的生命中,在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的比重方面,他们与其他个体或族裔相比确实是不同的,这些个体与族裔的精神层面明显佔有优势,的确超凡脱俗,从而构成了人类精神史上无与伦比的深邃景观,成为引领人类灵性生命升腾的引力中心。

自从1959年大批藏人在达赖喇嘛尊者率领下出中国后,置之死地而后生:藏传佛教、西藏文明及其独特精神,反而获得了新的更广大的生命,远播四方,流布全球,在这一史诗般的流亡历程中,如凤凰涅磐,藏人群体成为当代世界最为成功的流亡群体,藏传佛教昇华而成为世界性的重要精神资源。

这次接连发生的藏人自焚事件,同时表明了中国境内外藏人对达赖喇嘛尊者的极高信赖,表明了中国境内藏人对境外藏人群体民主选举成功的由衷向往,表明了内外藏人不可分割的共享的宗教信念的精神纽带和感天憾地的殉教殉道精神。诉诸历史,这种殉道精神所浇灌的宗教信仰,是无坚不摧无物可挡的。它势将对於进入这一拯救西藏精神文明的伟大精神事业的中国人,特别是汉人以强烈的反哺,使其超拔出纯粹物质性的满足,获得某种精神性的昇华。

有鑑於此,我对大变革之后未来中国的精神版图的想像,是三分天下式的,即: 广义基督教、广义儒家信仰、广义佛教,三者各居其一,共处共荣,“赋神州以神性”。而经历了艰困辉煌的流亡经历以及无数殉道者淬炼的藏传佛教,将在这一“赋神州以神性”的神圣化历程中,迸发出特殊的精神光彩。


(本文将刊载于《浴火袈裟》(杨建利 韩连潮 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