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安徽棉农王念玉来说,中国有关核电站的争论就发生在他的家门口。在自家的天井里,他用手指了指位于长江对面的彭泽核电站。自去年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Fukushima Daiichi)发生熔毁事故之后,彭泽核电站就常常引发公众抗议。

“我们在报纸上读到新闻之后,才知道有这个核电站,”现年72岁、曾经是这个小村庄村长的王念玉表示。“核电厂不应建得离人这么近。”

有组织的公开抗议在中国虽不多见,却日渐升温,王念玉就已加入到反对彭泽核电站的批评声浪之中。

最新数据显示,作为全球最大的能源消费国,中国仅有15座核反应堆,提供的能源只占能耗总量的2%。然而,随着中国减少对化石燃料的使用,未来十年国内核电站数量预计将增加一倍以上。中国政府已开始实施全球最雄心勃勃的核电扩张计划,而彭泽核电站不过是在建的26座核反应堆之一。

此外,计划兴建的还有51座,提议建设的还有120座。

日本发生福岛核事故之后,中国政府决定暂停审批新核电项目,并宣布将对核设施实施全面安全审查,同时开始起草核安全新规。

中国普通百姓在看到日本核灾难的一幕幕情景后,他们的反应也同样重要,尽管不那么明显。

由于担心日本核辐射的影响,恐慌的中国人开始哄抢碘酒和碘盐——前者用于为遭受核辐射的人消毒,后者则用于烹饪。

将近一年过去了,反对彭泽核电站的声音日益高涨,以致东部的安徽省向北京提交了一份公文,要求停建该核电站。彭泽核电站位于江西省境内,但紧靠安徽省城镇。

其他在建的核反应堆也遭到了更加强烈的反对。尽管这些抗议活动彼此似乎并没有相呼应,中国也不存在全国性的反核游说团体,但任何公共骚乱事件都会引起北京方面的担忧——中国领导人对社会动荡感到日益不安。

现已退休的何祚庥是一位著名的物理学家,在上世纪60年代曾推动了中国核计划的发展。他一直在奔走游说,反对建设彭泽核电站及其他拟议中的内陆核反应堆。他表示,这说明中国的核电计划已严重过度扩张。

“中国在核电问题上必须停止‘大跃进’,”何祚庥表示。他说的大跃进,指的是毛泽东时代那个带来巨大灾难的工业化计划,致使数百万人死于饥荒。“中国必须得有核能——我们离不开核能——但应当放缓步伐,采取一种更慎重的思路,并且真正从福岛核事故当中汲取教训。”

官员们表示,中国发展核电的决心不会改变。中国政府辩称,由于中国正减少煤炭和化石燃料的使用,核电将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福岛核事故距今已过去快一年了,新的核安全法规却仍未颁布,这为全球核电行业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一直以来,全球核电行业都指望中国增加对新核反应堆的需求。一些专家表示,新法迟迟不能出台,原因可能是没有哪位官员想在今年晚些时候党的最高领导层换届之前为新的核电厂放行。

不过,即便出台新法,中国核电项目也全面恢复建设,公众态度的变化仍可能会增加未来核反应堆计划通过北京审批的难度。

点燃抗议彭泽核电站活动导火索的,是四名退休的望江政府官员在去年6月写了一封抗议书,声称该核电站距离望江太近。望江位于安徽境内,是一座人口达62万、熙熙攘攘的县城。

       尽管他们的请愿起初没有引起安徽省政府的重视——该省自己也在计划建设几座核反应堆——但这份抗议书在私下里广为传阅,并且逐渐得到了一些省级和中央领导的支持。

去年,望江县政府向安徽省政府提交了一份正式报告,省政府又把它呈递给了北京的国家能源局。

本月早些时候,安徽省人大会议也就一项反对建设彭泽核电站的提案进行了讨论。

彭泽核电站是三个即将开工建设的内陆核电站之一。考虑到内地的用水供应和人口密度,何祚庥等科学家对中国内陆建设核反应堆感到担忧。

他表示,如果发生核事故,居住在长江下游的广大居民都将受到威胁。

彭泽核电站的出资方是四家国内电力和基础设施公司,它们分别是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公司(China Power Investment)、江西赣能(Jiangxi Ganneng)、江西赣粤高速公路股份有限公司(Jiangxi Ganyue Expressway)和深圳南山热电股份有限公司(Shenzhen Nanshan Power)。

上述几家公司均未回应记者的置评要求。

不管彭泽核电站能否开建,它都已经对公众对核电的认知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在胜利村,彭泽核电站成了大家日常谈话的主题。由于没有几个村民识字,王念玉的一位邻居、退休家禽兽医吴多荣已经承担起了传播核电知识的任务。

吴多荣表示,“大家都知道,那里将建起一座核电站,但他们不清楚这有多么危险。”

“但我每天看报纸,所以我了解情况,然后再告诉他们。他们不应该在离我们村很近的地方建这些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