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捷生序
胡锦涛在中共历届领导人中最无个性,脸上也最无表情,这已成了独家品牌,无论是他的对手抑或同僚,无论是国内抑或国内,无论是忤逆的屁民还是忠顺的臣民,对胡锦涛都无敬意,起码是缺乏亲近感。他的个人形象恰是第四代执政的时代面影,强国盛世之大红灯笼高高挂,内里却无比平庸、沉闷、压抑。将来设在红朝宗庙的牌位,胡锦涛当属香火最稀零一个,这本非他本人的性格使然,胡及其同代的九常委,几乎全是专制母机的流水线产品,其中以胡四代最典型最标准而已。
江泽民毕竟受过民国时期的完整教育,胡锦涛却完全是红朝教育体系的产物。他的大学时代从政治辅导员到共青团政工干部,严格依照专制机器“又红又专”的传送带,走过了每一步工艺流程。顺便一提,第五代李克强完全克隆了胡的人生轨迹,只不过李克强学生时期好歹经历过八十年代思想解放运动,这对他有多大影响殊不敢言,但至少比毛泽东时代调教出来的胡锦涛要好些。胡的人生观世界观於六十年代《人民日报》已跃然纸上,那是他对“革命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的一篇感言,从那时起他的价值观念从未变过。
单从个人气质而论,胡锦涛亦系专制机器的牺牲品。我在八十年代曾是中华全国青年联合会委员,那是一个花瓶式的统战组织,五年开一次会。会上文艺界的青年委员喜欢扎堆,而胡锦涛喜与文艺界亲近,於是我得机近距离观察并曾握手如仪,印像中他并不算木讷,然而漫长的宦海生涯将他锻造打磨成标准党化官僚。胡成为隔代指定的储君后,在暗潮涌动的等待岁月里,据知他的案头与书柜除了党的文件文献,没有任何其他书籍,因为“组织”可能时刻都在考察,而他自己在看什么书,或有可能被人窥测其思路和关注点,总之不得不谨小慎微,此乃对心智灵魂的慢性谋杀,胡锦涛变成后来这般喜怒不形於色的泥胎木偶,应该说是制度使然。
倘是个人悲剧或可博得几分同情,但把他放到权力金字塔顶端长达十年,这就成了公共灾难乃至民族悲剧。胡锦涛的因循守旧、少见识欠才具,缺乏公关能力,在党国“核心”的位置上被无限放大。若问这十年间有何业绩让人记住,就只剩下“维稳”二字。胡锦涛一朝为维稳不惜工本,始有维稳费超过国防预算的历史性记录。维稳至上恰好也是胡锦涛的个人徽记,他为自己任期内不出大事而殚精竭虑,於是各地以维稳而行恶益发肆无忌惮,种种匪夷所思的权力施暴和人权灾难都集中在胡四代这十年。
胡锦涛并非仅出於私心而维稳至上,其“公心”就是让本门家传的共产专制香火永继,绝不容许有任何闪失,这正是邓小平当初拍板指定他为隔代掌门人的初衷。问题在於邓小平和江泽民虽然同系专制主义的忠实传灯者,他们对共产意识形态却颇为淡薄;第四代同僚对本党原教旨主义学说的虔诚度也极为有限,真正笃信的仅得胡锦涛一人。这种历史遗孑和珍惜物种,在第五代恐怕真要绝迹了。
余杰新书《河蟹大帝胡锦涛:他让中国失去十年》,和我去年底写的一首诗所见略同,抄录於下,聊作本书序言。诗曰:
谩云弱主不知兵,雪域风高草叶腥。
一指龙城横紫雾,尽凋花萼与青萍。
民思变日宜封步,仓廪实时易守成。
又是十年驹过隙,渔翁钓老旧滩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