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在瑞典文学院的演讲《讲故事的人》里讲到:“我记忆中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跟着母亲去集体的地里拣麦穗,看守麦田的人来了,拣麦穗的人纷纷逃跑,我母亲是小脚,跑不快,被捉住,那个身材高大的看守人煽了她一个耳光,她摇晃着身体跌倒在地,看守人没收了我们拣到的麦穗,吹着口哨扬长而去。我母亲嘴角流血,坐在地上,脸上那种绝望的神情让我终生难忘。多年之后,当那个看守麦田的人成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集市上与我相逢,我冲上去想找他报仇,母亲拉住了我,平静的对我说:’儿子,那个打我的人,与这个老人,并不是一个人。’”


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吗?不少人把这个故事解释为宽容。我觉得不对。因为在这里,莫言母亲的理由是“那个打我的人,与这个老人,并不是一个人”。

如果是主张宽容,那可能是基于以下几种理由:

1,象耶稣对拿石头打妓女的人所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因为我们都是罪人,因此我们需要互相原谅。

2,受蒙蔽无罪,无知者不算罪。那个打人的人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或者说,他受蒙蔽,不能怪他。

3,他已经知错了。

4,或,他已经受过惩罚了。

5,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向前看。

6,他已经老了,就放过他吧。

7,以德报怨。

但是莫言的故事并没有提到上述任何一种理由,可见这个故事的意思并不是主张宽容。莫言母亲讲出的理由是“那个打我的人,与这个老人,并不是一个人。”然而这个理由看上去明显站不住脚,因为那分明是同一个人。因此,从字面上看,莫言这个故事根本不通。

依我之见,莫言这个貌似不通的故事恐怕是另有所指。我疑心,莫言是在说共产党。

我记得在几年前一次会议上,有一位老者起身发言。他先是对毛时代的共产党痛加批判,然后话锋一转,说他为什么要认同现在的共产党:因为共产党已经变了,现在的共产党已经不是先前的共产党了。

不错,现在的共产党和先前的共产党确实大不一样。你甚至说它判若两党也未尝不可。但既然共产党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当年搞专政的理由都不复存在,都已经被否定,那么,共产党凭什么还赖在台上,凭什么还要垄断权力,凭什么还要继续共产党专政呢?

就算你认为共产党不是凡人,做了坏事可以不承担责任,可以不引咎辞职以谢天下,至少你应该要求他们放弃专政,开放民主,还政于民吧?就算你认为民主要慢慢来,至少你应该要求他们承认普适价值承认宪政民主原则,放弃“五不搞”,并且要求他们立刻放下屠刀,从实行言论自由,从释放良心犯开始吧?

无论如何,以今日的共产党不同于昨日的共产党为理由,反对正义的抗争,为共产党继续搞专政做辩护,是根本站不住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