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化馬克思是為了自我神化
現在主旋律發話了:「老祖宗不能丟,大道理還要講。」問題在於:鼓吹「自由人的聯合體」的馬克思,誰敢說「不能丟」!馬克思全集第一卷第一篇反對書報檢查制度的大道理,誰敢說「還要講」!
馬克思是猶太人,族人沒有封他為神。他生在德國,長期在英國生活,兩個國家都沒有把他神化。有些中國人尊他為「老祖宗」,因為他們不把馬克思神化就活不下去。
馬克思被神化,只反映某些特殊利益集團自我神化的需要。
二十世紀初,俄國布爾什維克為了自我神化,開始把馬克思送入神龕。後來,中國共產黨也需要神化自己,馬克思於是在中國被冊封為神。中共靠馬克思發跡,為了報恩,馬克思被中共寫入《憲法》。
但對中共而言,馬克思只是一個符號,別無其它意義。中共黨內,包括過去和現在,到底有沒有人懂得馬克思,也許有,也許沒有,有待發掘。
有時候包裝比內容更重要
不管怎麼說,中國共產黨畢竟是靠「馬克思主義」的包裝而騰飛的。有的時候,包裝比內容更重要。上世紀二十年代,中共處在探索期,如果有人直截了當說想走綠林赤眉、水滸梁山之路,勢必被人斥之為土匪流寇,即使有人同情,誰敢參加?在這種困境中,「當今西歐最科學最進步的馬克思主義」就對中共起了偉大的美容作用即救命作用。毛澤東的智商比較高,非但不像他的徒子徒孫那樣拒絕普世價值,而且把中國自古以來史不絕書的造反,包裝成「十月革命送來的馬克思主義」。毛說,這個主義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它的千條萬緒歸結起來其實就是叫你「造反」;「武裝奪取政權,戰爭解決問題」是「馬克思主義的普遍原則」;不論中國外國,「一概都是對的」。如此這般一包裝,打土豪分田地的梁山好漢就肉身成聖,發出了承擔社會發展終極使命的光環。
拿起槍桿子一定打得敗赤手空拳,無法無天一定打得敗仁義道德。經過你死我活鬥爭實踐的殘酷檢驗,革命登上了勝利的頂峰,馬克思在中國也被神化到了至高無上的的天穹。
對中共來說,作為憤怒青年傑出代表的馬克思,存在著可以利用和無法利用的兩面性:他的偏激,鼓舞著共產者去奪取政權這個一本萬利的戰利品;他對弱者的同情和對自由的酷愛,沒法幫助勝利者維穩分衊。
因此在造反成功之後,如何安置老祖宗是個難度很大的問題。用小祖宗毛澤東來取代老祖宗馬克思,是可取的。宣佈小祖宗超過老祖宗,也很符合後來居上的規律。但否定由小祖宗親手審定的「造反有理」的大道理,拐彎不宜太陡。何況煽動群眾造反,在幫助小祖宗翦除異己的繼續革命階段,仍然具有不可或缺的利用價值,於是出現了小祖宗和老祖宗並存的局面。
把馬克思請出來為當今美容
不過從長遠來看,「革命」的中心任務早已從「打江山」進到「坐江山」了,爭奪戰利品早已發展到謀求最大「紅利」了。「造反有理」和「服從領導」兩者之間顯然難以長期共存。「造反」理應悄然淡出;作為「人的聯合體」之靈魂的「自由」,終於被鄧小平歸入「資產階級」範疇,掃地出門。
老祖宗的衰落是必然的。無法無天必須唯我獨尊,唯我獨尊不可能不「通吃」:吃掉敵人和朋友,吃掉過去和未來,當然也得吃掉兒女和祖宗。眼下馬克思的作用,其實只是現行反革命一個。他的真實地位酷似魯迅:誰不心甘情願服從現領導,現領導當然有權叫誰去坐牢。
現在又把馬克思請出來,想必是請他為當今再做一次美容,讓中國人知道,「亮劍」原來是老祖宗的發明。──因此,「治療書報檢查制度的根本辦法是廢除這個制度」的大道理,有朝一日如果被主旋律表述為「對付習仲勳建議制定《不同意見保護法》的根本辦法是把網絡鬥爭進行到底」,大概沒有人會因此驚訝。
〔註〕本文只討論被作為符號的馬克思,不涉及馬克思本人及其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