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墓 砸碑 挖路
(参与2014年4月25日讯)四月五日清明节是我国传统节日,已有两千五百多年的历史,是祭祖和扫墓的日子。按照旧的习俗,扫墓时,人们要携带酒食果品、纸钱等物品到墓地,将食物供祭在亲人墓前,再将纸钱焚化,为坟墓培上新土,折几枝嫩绿的新枝插在坟上,然后叩头行礼祭拜,最后吃掉酒食回家。唐代诗人杜牧的诗《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写出了中华民族清明节通人性重孝悌的和谐气氛。
然而,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在有中华文明五千年的中国大地上,竟然有这么一块地方,尸骨满地而没有坟墓,狂风呼啸而不许有墓碑,这里现在是供官员游玩的旅游度假村而不能在清明节为亲人点一炷香、烧一把纸。这就是堪与纳粹关押犯人的奥斯维辛集中营相比的甘肃酒泉夹边沟。
五十多年前的一九五七年反右运动时夹边沟农场先后关押了3500名左右主要以甘肃各机关单位的知识精英为主的劳教分子。这里有说了实话抵制大跃进急躁蛮干的所谓“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有在肃反运动中不够格加了右派言论后的“历史反革命加右派”的双料分子。但主要的是说了实话而被引蛇出洞的干部、知识分子和工人、解放军战士,这些人被戴了“极右分子”和“坏分子”的帽子背井离乡被押送到了这片盐碱戈壁之中。他们中有著名化学家、教育家兰州大学副校长陈时伟, 有全国著名教育学家教授章仲子,有最早对西沙群岛进行勘查的地质学家王本菼,有傅作义将军的叔伯兄弟林业专家傅作恭,有在民国初年和梁启超、章太炎齐名的舆论界领袖黄远生之子黄席群教授等等。可是在那个极左年代,在甘肃人才极度紧缺的情况下,他们中的大多数却在饥饿、寒冷、打骂、强劳的恶劣环境中被抛尸荒漠砂砾,幸存者仅有五百多人。对于夹边沟劳教分子的死亡原因,曾任甘肃省委书记的王秉祥在《关于夹边沟农场问题向省委的汇报》中谈道:“张掖地委第一书记安振,指责反映犯人和劳教人员口粮低、发生死亡问题的同志是‘替犯人喊冤’。这就更加助长了漠视人命的错误思想和作法,‘农村也死人,死几个犯人有什么了不起’,‘死一个,少一个反革命’。由此,在多次减少劳教人员口粮的同时,生产任务却层层加码。”由于张掖地委第一书记安振是这种态度,于是,原夹边沟农场场长刘振玉在夹边沟农场的大会上说道,列宁说过为了达到革命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枪毙人还要浪费一颗子弹呢。甘肃天水的右派周孝理就是听了这句话心里发毛,冒着生命危险逃出魔窟夹边沟的。因为右派当时是所谓的“反动派”,为了消灭这些“反动派”,才发生了惨绝人寰的惊天惨案。甘肃省委党校当时在夹边沟农场送去了十一位优秀的教师和干部,仅活着出来了程时雨一个人。在那个恐怖的年代里,全国像夹边沟农场这样的情况何止成百上千,这样的历史教训必须要让人们永远牢记!
笔者尕爷赵廷祺是甘肃省永登县二中的教务主任曾惨死在了这里,所以笔者自1985年起开始对夹边沟的幸存者进行采访并来到了夹边沟。初到这里时,白骨森森,破衣烂衫随处可见,这是因为文化大革命中苏关系紧张时,驻扎在这里的坦克旅为了开辟道路,将埋在夹边沟毛家山背后的尸体挖出,虽然当时让四类分子和其子女将这些尸体拉到毛家山风口集中掩埋,但仍然到处散落着累累白骨和破烂的衣衫。当时还有个放羊娃恶作剧将死人脑壳和白骨摞成了一个小塔。但后来由于羊吃、牛吃,这些白骨减少了许多,可由于当时尸体埋得太浅,我每次去夹边沟和明水滩都能收集一大堆尸骨将其掩埋,可是白骨还是不断被风刮了出来。高台县明水滩乱葬岗情形更为惊人,龇牙咧嘴的白骨怒目而视,似乎有满腹的冤屈在向世人诉说。另外,夹边沟农场为了应付当时寻找亲人的家属,随意在尸体堆前用红油漆在石头上写上某某某姓名,明水滩乱葬岗上竟然将修迎丰渠冻死在这里农民的坟堆前也放上写了夹边沟农场死亡人员姓名的红油漆石头。基于这种混乱的局面,右派难友和众多夹边沟遇难人员亲属盼望着政府能在这里修一座墓碑,以供人们表示对亲人的哀思。
五十多年来,每到清明节人们三三两两都要到酒泉夹边沟、高台明水滩去为故去的亲人撒酒点香,祭奠游荡在这里的孤鬼冤魂,这种情况多少年来不论刮风下雨一直没有间断过。可是,2014年清明节一批在反右运动中受到迫害的幸存“右派”,以及惨死在甘肃省夹边沟农场的死难者家属,原想在清明节当天重返现场为死难者竖立纪念碑及举行祭奠仪式,没想到却遭到酒泉地区一些人以各种手段蛮横阻拦,甚至把已建好的遗骨衣冠冢砸毁,他们千里迢迢到了这里,前来祭祀的子女亲人,竟然被扣留软禁在“酒泉饭店”连夹边沟也无法到达。一直跟随悼念者摄录这次行动的广州中山大学艾晓明教授,亲眼目睹这种情况后痛斥这是冲击人伦底线的卑劣行为,她站在通往夹边沟的公路上,高声朗诵大陆诗人俞心樵的著名诗作《墓志铭》,以表达自己的愤慨。
在我的祖国
只有你还没有读过我的诗
只有你未曾爱过我
当你知道我葬身何处
请选择最美丽的春天
走最光明的道路
来向我认错
这一天要下的雨
请改日再下
这一天还未开放的紫云英
请它们提前开放
在我阳光万丈的祖国
灯火家家户户的祖国
只有你还没读过我的诗
只有你未曾爱过我
你是我光明祖国惟一的阴影
你要向蓝天认错
向白云认错
向青山绿水认错
最后向我认错
最后说 要是心樵还活着
该有多好
五十多年前,极左分子制造了震惊中外的夹边沟惨案,今日里酒泉地区这样一些人在某些领导的指示下又在重新做触及人类道德底线的罪恶勾当。砸碑、平坟、毁尸灭迹,谁让他们如此疯狂?谁给了他们这个胆量?难道他们不怕报应?难道他们没有亲人爹娘?是的,他们是六亲不认的夜叉,他们除了怕掉了那顶乌纱帽外他们是什么也不怕的。
从北京来的右派幸存者任众和兰州右派张遂卿在通往夹边沟的路口,面对那些戴着红袖章穿着迷彩服阻挡扫墓人的民兵悲愤地唱了三十年代上海著名电影《夜半歌声》的同名主题曲。 “我形儿是鬼似的狰狞,心儿是铁似的坚贞。我只要一息尚存,誓和那封建的魔王抗争。”“我愿意永做坟墓里的人,埋掉世上的浮名,我愿意学那刑余的史臣,书写出人间的不平……”
在十七岁就被打成右派的张遂卿,一生中饱经了无数的苦难,他是兰州右派中最年轻的。从2013年初以来他四处奔波,凑经费,找领导,来往于千里迢迢的夹边沟和明水滩,给甘肃省委和省政府汇报后,用老右派们的养老金和夹边沟遇难者亲属和各地有正义感的人士捐款,凑够七万多元才将“夹边沟墓园”《罹难者遗骨衣冠冢》”立了起来,可是却被这些人给砸了,让邪恶者又一次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