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 北京传媒学者
 
新闻业界觉得新闻学界的研究脱离实际,学界则批评业界哗众取宠、见利忘义。
 
近些日子,在中国的媒体和新闻学界有一场争论。起因是开会时有媒体人公开批评:新闻学界只闭门研究,很少与新闻业界互动,共同推动社会进步。特别是在媒体记者遇受权力打压的时候,新闻学者并未给予应有的声援,要么不发声,要么挑剔报道的操作问题。
 
此话在新闻业界引发响应。一直以来,新闻业界觉得学界的研究脱离实际、大而不当,学界则批评业界哗众取宠、见利忘义。一个事实是,新闻学者很少为遭受不公的记者说句公道话,与这种冷漠相比,法律界却往往有学界和业界相互声援的事例。
 
而新闻学界的大牛教授们照例默然,他们中的许多人自得自乐于中国主流的马克思主义新闻学研究,根本不在乎传媒技术、媒介生态和读者需求的变化。
 
那么新闻学者到底在干什么?有多少人在关​​心、研究媒体和记者?作为一个参照,看一下公示的2015年国家社科基金资助的研究项目。在9个新闻传播学重点项目中,前两个分别是「习近平总书记对外传播思想研究」、「习近平总书记的大国传播与公共外交思想研究」。其他也大都是空泛的历史、理论、国际以及政治挂帅的研究,只有一两个和新闻实务沾点边,而新闻实务和媒体、记者的联系最为密切,显然被冷落了。
 
这些项目不能说明新闻传播学研究的全部,但作为国家级的项目,每一个都有近百万资金的支撑,对新闻学者具有强烈的导向和评价标准。
 
新闻学由于自身的意识形态性,在中国有很强的政治性。这么多年来,不管是指导媒体的喉舌论、导向论,还是三贴近、走转改,新闻学的研究也绕不开政治。
 
从研究来说,可以是中性甚至是正面的,不一定非得批判现实。而从媒体实务来说,好的新闻一定是负面批评、监督、揭露真相、曝光丑闻;好的记者一定从事调查报道,既可以被称为社会良心,也可以被斥为耙粪者,经常具有争议和风险。
 
抛开歌功颂德、旱涝保收的官方媒体,市场媒体和记者的工作,很多都和舆论监督、新闻自由、权利责任、丑闻、财富和权力有关,从记者的职责和媒体的竞争出发,不得不这样做。但学者研究这些,从前面社科基金的导向来看,不光申请不到项目,如果选题敏感,发表论文都很难。不如多写点传播战略、中国形象、党性和人民性统一的安全文章。离开有风险和争议的中国媒体实务,外国的、古代的、主旋律、正能量,都可以研究。
 
作为新闻学者,不做新闻报道,本来可以写新闻评论、媒体专栏,但这些又算不得科研成果,不能奖励、晋级。在这种研究导向和评价体系下,多数新闻学者不关心媒体生态和记者活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仅如此,还会影响到新闻专业的学生,​​他们基本都在学外语、玩手机、找实习中忙碌。虽然学的是新闻,许多人最想去的是政府或事业单位,其次是国企,实在不行去媒体,也首选党报国台外宣,如果去了市场媒体做新闻民工,则随时准备跳槽转行。
 
其实不光是新闻学,中国的人文和社会科学哪个不是这样呢?研究都要服从政治需要,符合所谓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也就是说还没有研究,已经有了指导思想和标准答案。在这种情况下,体制内学者要么紧跟政治,诠释政策,要么研究低风险的历史和外国问题。尽管中国社会在日新月异的变化,但大多数研究还是脱离现实,自娱自乐、低水平的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