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鑼灣書店老闆與職員疑因售賣中國禁書而失蹤的事件令我震驚,連本來不關心香港「瑣碎」事務的台灣媒體也有報道,讓台灣人對中共增加心理上的抗拒,原來「一國兩制」是這樣子的,原來中共的司法人員可以這樣隨便跨國執行綁架任務。中共當局對這些報道並未否認。
銅鑼灣書店一九九四年開張時,我就與它結緣,因為它座落在銅鑼灣崇光後面的駱克道上,而我就住在百德新街與紀利佐治街街口的珠城大廈,所以常常光顧。當時適逢台灣的中時出版社出版了李志綏的《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我前後買了二十多本送給中國國內的朋友,當時的老闆林榮基給我比標價還低的價格,讓我十分感念。我也以它為代表,在台灣《中時晚報》撰文介紹具有香江特色的香港二樓書店。
林榮基不是一般的生意佬,長期從事出版工作,對各種書籍有相當的鑑賞能力,除了賣國內的禁書,還有許多世界名著、台灣的出版物,甚至著名的成人書籍。因此即使我移民國外,如果回到香港,十有八九都會光臨他的書店買書,並且與他聊天,聽他介紹行情,包括中國客人喜歡甚麼書籍。有一次,他向我大力推介中國流亡美國的作家李劼的《百年風雨》,而櫃枱上則是一叠李劼的另一本著作《中國文化冷風景》。李劼是我的朋友,這些書籍在台灣出版,深受中華文化影響的台灣沒有甚麼反應,在中國卻反應強烈,他說《百年風雨》在他的書店就賣了兩千本。
二○一三年年底,還與林榮基到景隆街的燉奶佬茶餐廳吃晚飯,那是第一次與他共晉晚餐,難得店內有他兒子照顧,他可以出來。那時他已經多次抱怨租金太貴,經營不下去了。他說樓下的商舖月租五十萬,他這裏也勢必漲價。
今年春節前回香港,書店已經易手,第一次沒有見到他,知道他還在為新老闆打工。因為在長毛那裏看到有《中共在香港》一書,我再到他那裏去買,才再見到他。可以說,我想要的書,他那裏幾乎都有,《香港民族論》也是他那裏買的,李怡新書《香港思潮──本土意識的興起與爭議》剛剛上市,我到他那裏去買,他說:「我送你。」就是這個原因,我不好意思,就說,那我們一起吃晚飯去。
我很為林榮基即使還為人打工而高興。以他熱愛出版事業的性格,如果從此脫離,一定非常失落。哪知如今居然還發生這種恐怖失蹤事件,連打工都不能倖免。我非常惦念他,他那一生勞碌而滿臉皺紋的面孔常在我腦海浮起,真是苦命人啊。面對強權,我也只能在台灣不斷為他祈福。